7 忍辱負重孤臣心
一句不可讓下人寒心,一身靈萬藏踢出的傷痕,讓童貫認為應該收用風雷野並對他戒心略去。但童貫生性多疑,風雷野又已內力全失,因此,隻先讓風雷野跟著高紳一起聽命辦事。
今夜,風雷野奉命隨著高紳一起前來了靈江園,交付葉無傷新的任務。再次踏入靈江園,風雷野想起名劍盛會之時,自己與獨孤玦、四大法王並肩作戰,大鬧會場,何等意氣風發,如今明教起義兵敗,教主身殉,法王亦亡其三,餘者不知去向,就連獨孤玦自比酒別後,也未曾再見,心中不免淒感。
葉無傷見風雷野隨高紳同來,證實了江湖傳言光明左使叛教投靠朝廷的消息,對風雷野抱拳賀喜道:“風少俠棄暗投明,得蒙童大人收於門下,真是可喜之事,老夫向風少俠道賀了!”
風雷野也抱拳回禮道:“好、好,得與劍靈葉無傷大俠共同為童大人效命,風某亦深感榮幸!”
葉無傷內心深知自已受命舉辦名劍盛會以圍剿明教總壇失敗之事,童貫頗為不滿,自己對童貫的忠心尚不受疑,但自己辦事的能力與號召中原武林的聲望,卻已經逐漸失去童貫的信賴,此次童貫派高紳、風雷野同來交付新的任務,也算是對他的再一次試煉,所以葉無傷對高紳、風雷野極為恭敬,親在前廳迎接並引領至自己房內秘商。
茶禮已畢,高紳對葉無傷道:“葉大俠上次以名劍盛會聯合中原武林剿滅名教總壇,卻徒勞無功,童大人對葉大俠是否真能代他掌控江湖頗為憂心…”
葉無傷起身急著辯解:“那事不能全怪老夫,獨孤玦橫空出世,劍法奪魁,老夫早已備好應變之策;魔教中人搗亂會場,老夫也早有所謀。就是那個黃裳和沈染出乎我意料之外,黃裳闖入魔教總壇,敵我不分,亂了中原武林圍剿魔教的陣勢,還有沈染的機關巧械甚為厲害,這二個人,一是朝廷命官,二是名臣之後,怎能倒向魔教與朝廷作對呢?”
“好了、好了!”高紳不耐煩地揮手示意葉無傷坐下:“這些童大人都知道了,如果信不過葉大俠的忠心就不會再派我和風兄一起來了。倒是你剛剛了個沈染,究竟是何來曆?何以和獨孤玦攪和在一起?”
“高大人不知?”葉無傷坐下,啜飲一口茶道:“沈染原是夢溪園主沈括大人的孫女,所以極擅機關巧械,有她相助魔教,對老夫威脅極大,老夫正想設法將她除去,但她似手鍾情於獨孤玦,隨行於他,並未返回夢溪園,一時找她不得。”
高紳略思片刻後道:“沈括在先帝之時,曾經抗擊西夏入侵,又獻「下郡縣圖」,雖遭貶抑,確為功勳名臣,我隨童大人服伺當今聖上,聖上對沈家倒是頗有眷顧。沈染既是沈括之後,葉大俠暫且莫要取她性命,最好能化敵為友,讓她也童大人效力,方是上上之策。”
“聖上仁慈,對沈家既仍眷顧,老夫從命,不動沈染,再徐圖離間她與獨孤玦,設法將她納入童大人麾下。”葉無傷續問道:“不知此次高大人與風少俠同來,對老夫有何吩咐?”。
高紳起身道:“傳童大人旨意!”葉無傷與風雷野也都起身。高紳續道:“童大人有令,黃裳與魔教勾結,刻意兵敗於魔教,如今已被朝廷罷官。劍靈葉無傷應利用此次機會,藉由黃裳在魔教總壇傷了中原各大門派子弟的仇怨,聯合江湖人士,共同擊殺黃裳,必取其性命,不可再失手。如有需要,高紳、風雷野可伺機相助。”
言畢,高紳坐下,葉無傷與風雷野這才跟著坐下。僅是宣達童貫命令,就得眾人起身,這等氣勢直如皇帝,隻差沒有跪聆聖意,風雷野總算見識到童貫權傾朝野、驕橫下之勢了。
風雷野心想,童貫雖命葉無傷聯合中原武林擊殺童貫,卻也同時命他與高紳伺機相助。他知道黃裳在總壇中誤殺了許多中原武林子弟,各大門派對他恨之入骨,隻因忌憚他是朝廷命官,所以遲未動手。如今黃裳已遭罷官,各大門派再無所顧,黃裳危矣!風雷野與黃裳並無交情,對他闖入總壇殺害護法王更感厭恨,自無維護同情黃裳之想,倒是對於童貫命他相助,應是有意借此機會讓他與中原大各門派站在同一陣線,製造和解機會,如此看來,童貫對自己確實已有幾分信任了。
葉無傷坐下後,信心滿滿地諾道:“此事容易得很!黃裳一人武功再高也難敵各大門派圍攻,中原武林早想取他性命,我隻要在江湖上放出黃裳已被罷官的消息,再主動聯係幾大掌門,那黃裳必然命休矣!”
風雷野終於開口:“如此來,暫不需高大人與風某相助了?”
葉無傷昂然道:“如需相助,再請二位多多幫忙!”
“甚好!”高紳起身:“京中尚有要務待辦,我們就先離去了。”
風雷野隨高紳離去,葉無傷直送至園外方才告別。
離開靈江園,返回開封的途中,高紳忽地再次向風雷野索要玄鐵劍,是借他把玩看看,幾就還:“風兄不會連借高某把玩幾都不肯吧?”
“哪裏的話!”風雷野深知高紳以借為取,自己真把玄鐵劍借給了他,就從此拿不回來了,心想反正難以拒絕,索性先承諾將玄鐵劍送他,再做打算。遂道:“高大人知我內力已失,那玄鐵劍頗為沉重,我已難運使,對我實是無用之物。所以此行並未攜帶,藏於京中。既然高大人喜歡,別借了,待與高大人回到開封府,我即將玄鐵劍相贈吧!”
高紳喜道:“此話當真?”
“風某何敢戲弄高大人?”
聽得風雷野願將玄鐵劍相贈,高紳甚為欣喜,返回開封向童貫回報時,刻意把風雷野得既忠誠又能幹,童貫因此對風雷野又信任了幾分,賜了他一座院。但也因此風雷野不得不把玄鐵劍贈予高紳了,二人好,數日之後,高紳到風雷野新住的院去取玄鐵劍。
黃裳被罷官的消息在葉無傷刻意操弄下,果然在短短數日之間,就已傳遍了中原武林。獨孤玦與沈染遍尋風雷野不得,想起李詩詩消息最為靈通,於是來到開封府,沿途即已聽聞黃裳被罷官的消息,深為黃裳憂慮,心想李詩詩頗受當今聖上寵愛,也想拜托李師師能否為黃裳美言開脫。
二人來到開封府中,正是晌午之時,在一處酒樓飯館用餐歇息,獨孤玦耳力極敏,聽得酒樓一間廂房中,傳出丐幫傳功長老正與各門派共同商議著,既然黃裳已被朝廷罷官,正是各大門派向黃裳複仇的最佳機會。言談之中,還提到了獨孤玦,他與黃裳均和魔教勾結,皆是武林敗類,可惜不知獨孤玦人在何方,否則必當一起除去。聽至此處,獨孤玦深憂黃裳安危,卻又不知黃裳府邸究竟在何處,於是急與沈染離開酒樓,前往金線巷李詩詩住處相詢。
李詩詩見獨孤玦身旁多了一個沈染,得知沈染竟是沈括之後,又聽獨孤玦稱沈染以染妹,沈染喚獨孤玦為玦哥哥,心想他們二人倒也十分般配,隻是荼靡山莊之中尚有一個愛慕獨孤玦至深的慕容皎皎,隻怕醋海波生,不易善了。但李詩詩並未出心中疑慮,隻回答了獨孤玦急詢黃裳之事。她歎息道:“黃大人兵敗於明教,又私自擅闖明教總壇,見疑於聖上。我早已在聖上麵前為他美言,否則黃大人不會隻被罷官,恐怕還得入獄問罪。此事我已盡力,無可轉圜了。”
獨孤玦點頭:“原來詩詩姐早已設法解救,玦弟在此代黃大人謝過詩詩姐。
“除了黃大人,想必還有一人的下落,少俠必然也極為關心的吧?”李詩詩含笑道:“明教光明左使風雷野是少俠的義兄,他的去向,你必然想知道。”
獨孤玦大喜:“正想相詢詩詩姐,我義兄如今人在何方?他可安好?”
李詩詩一聲長歎:“好得很!他如今投靠童貫,童貫還賜了他一處院呢!”
“什麽!”獨孤玦遽然起身:“義兄竟然投靠童貫?豈不是背反明教?我不信!”
“他不僅投靠童貫,還在戰場上助童貫擒捕方臘,你若不信,盡管去找他,像他這樣賣身求榮之人,我雖是青樓女子,也是瞧他不起!”李詩詩口氣轉軟:“風雷野是少俠的義兄,少俠聞此消息必然既驚且痛,我話得重了,猶如在少俠的心傷上灑鹽,請少俠見諒!”
獨孤玦憮然不語,沉默多時,才又問道:“我義兄現居何處?黃大人的府邸又在哪裏?懇請詩詩姐賜知。”
“風雷野就住在童貫府邸不遠處的一座院裏,至於黃大人心喜清淨,他的府邸不在城中,而在西門之外。”李詩詩罷,向獨孤玦提及她近來與周大人合製新曲,想請獨孤玦聆賞指教。
獨孤玦雖心懸黃裳安危,又有滿腹疑團想質問風雷野。但她與李詩詩以琴韻相交,李詩詩邀他共賞新曲,必是得意之作。獨孤玦心想中原武林未必能立即探知黃裳居所,不妨先聆賞曲音,以免拂了李詩詩的好意,遂與沈染一起在李詩詩房中聆琴相和,知音相逢、言談投契,不覺時光流逝,已過大半日。獨孤玦萬沒想到,中原武林消息何等靈通,僅丐幫弟子就遍及下,想要探知黃裳居所實是輕易,更何況葉無傷放出消息時,同時也將黃裳府邸所在告訴了各大門派掌門之人。
傍晚,獨孤玦與沈染告別了李詩詩,離開金線巷,先出西門去尋黃裳。但當他們來到西門外的黃裳府中時,卻已見不到黃裳,隻看到府中屍橫遍地。獨孤玦既驚怒又愧悔,遍遍詢黃裳府宅附近的左右鄰舍,才得就在下午來了大批江湖人士殺進黃裳府中。那些鄰舍之人不知黃裳與那些江湖人士有何仇怨,隻知黃裳似已負傷逃走,江湖人士便泄恨於黃裳的家人,竟屠殺了他一家老幼,連老仆幼婢也沒放過。
獨孤玦與沈染回到黃裳府中,徹夜收斂安葬了黃裳一門十餘口人,然後黯然立於黃裳家人墳前,悲痛不已。
沈染勸慰獨孤玦:“玦哥哥,人死不能複生,您別太自責了。所幸黃大人已經逃脫,我們應先尋黃大人,護他安全才是。”
獨孤玦搖首道:“滿門被屠,如此慘事豈隻因黃大人誤殺那些門派子弟而已?我在酒樓中已聽聞各大門派認定我與黃大人勾結明教,對我深恨在心,尋我不得,於是一並把賬算在了黃大人身上,這才做出滅門之舉。黃大人的家人受害,實在是我害了他們!”
沈染知獨孤玦所言亦有道理,仍力勸慰:“即便如此,悲痛亦無補於事,玦哥哥,我們趕緊尋黃大人去吧!”
獨孤玦悲痛略定,恢複理智,道:“黃大人負傷而去,不知藏匿何方,一時難以尋覓,我得先去找一個人。”
“風…”
沈染話未完,獨孤玦即冷言道:“正是!”
獨孤玦回到開封城內,來到了風雷野所住的院裏。
破曉時分,風雷野剛剛醒來,起身推開房門就見到了獨孤玦與沈染,他驚喜不已,道:“賢弟,竟然是你?”向前欲與獨孤玦相擁以訴兄弟重逢之情。不料獨孤玦卻一把推開了他,拔出紫薇軟劍,喝道:“且慢!你先分明白,何以背反明教、賣身童貫?”
僅此輕輕一推,風雷野卻倒退數步,跌落倒地。獨孤玦見他腳步輕浮,竟似毫無內力,深感納悶,心知風雷野必有隱情,於是收回紫薇軟劍,問道:“何人傷你?竟能讓你內力全失?”
“是童貫!”風雷野起身道:“當今世上能一指震傷我全身經脈,廢去我深厚內力的人,屈指可數,除了童貫,還能是誰?”
沈染不解,問道:“你既已投靠童貫,他為何傷你經脈、廢你內功?”
今日正是高紳要來索取玄鐵劍之日,風雷野心想獨孤玦正是托付玄鐵劍的最好人選。但高紳不久即將到來,他已沒有時間向獨孤玦好好解釋,遂道:“蒙沈姑娘垂詢,風某本應如實相告。但請沈姑娘與賢弟相信,風某投靠童貫,確有不能明的苦衷,倘若不信,賢弟盡管拔劍殺了我吧!”
獨孤玦正猶疑間,風雷野轉身回房,取出玄鐵劍,交到獨孤玦手中道:“此劍是我們兄弟結義的起緣,也是明教重寶,我已失內力,再難保全此劍,贈予賢弟,懇請賢弟笑納!”
“玄劍重劍乃明教至寶,方教主賜予二哥,怎能轉贈予我?千萬不可!二哥究竟有何難處,愚弟或可相助,還請二哥明言。”獨孤玦以義兄相稱風雷野,顯然可信風雷野投靠童貫必有隱情,風雷野雖不願明,但他已認定風雷野絕非反叛明教。
風雷野急道:“賢弟不僅要收下玄鐵寶劍,還要趕緊刺我幾劍,因為童貫的親信高紳即將來此索要此劍,賢弟莫再遲疑了!”
獨孤玦心念電轉,已然明白,想是高紳覬覦玄鐵寶劍,想向風雷野強取豪奪,風雷野內力已失,無法運使降龍十八掌神功,自知難以保全玄鐵寶劍,這才將玄鐵寶劍相贈予他。至於要他刺傷風雷野,獨孤玦心念急轉,自是風雷野要製造玄鐵寶劍被他奪走的假象來蒙騙高紳,使的原是苦肉計!
“二哥不願出苦衷,愚弟無法相難。玄鐵寶劍,我可先代二哥保管,但要愚弟劍傷二哥卻是萬萬不能!”獨孤玦道,從懷中取出一本劍譜,放到風雷野手中:“二哥內力全失,難以運使神功。愚弟近來在劍法上略有領悟,這是破劍式、破刀式、破索式、破鞭式、破槍式、破箭式的六式劍法,此六式劍法即便毫無內力之人,亦可用以禦敵。二哥倘願不棄,願意習練,當可以此劍法防身。”
風雷野將劍譜收入懷中,仍道:“賢弟願授愚兄劍法,可見兄弟情堅。方教主既已這把玄鐵寶劍親賜予我,就已屬於我,我將之轉贈賢弟,出自真心,並無不妥,賢弟有大恩於明教,方教主上英靈亦會認可,請賢弟莫要推辭。隻是將來明教若有要事必須用到玄鐵寶劍時,請賢弟不吝相借一用即可。現在,就請賢弟刺我數劍,以瞞高紳,否則方教主的苦心就全都白費了!”
獨孤玦搖首,堅決不願受贈玄鐵寶劍,隻願代為保管,更不願拔劍刺傷自己的義兄,二人正爭執間,獨孤絕突然聽到門外傳來輕微腳步聲響,隨即聽到高紳推門進來,喊道:“風兄,你該睡醒了吧!我來看看你那把…”
到這兒,高紳發現了獨孤玦,喝道:“竟然是你?在此何為?”
風雷野見機,立即將手中的玄鐵劍拋向高紳,喊道:“高大人救我!獨孤玦要搶我的玄鐵寶劍!”
高紳隨手接下了玄鐵劍,風雷野向獨孤玦偷偷使了個眼色,彼此心照,獨孤玦立即拔出紫薇軟劍刺向高紳,高紳雖隨童貫多年,武功已然不弱,但還遠不如葉無傷,更非獨孤玦的對手。若非高紳手握無堅不摧的玄鐵劍,獨孤玦心有忌憚的話,早就奪下玄鐵劍,即便如此,數十招後,獨孤玦還是擊敗了高紳,奪走了玄鐵劍,攜著沈染,轉身飛掠離去。
離開風雷野所住的院後,獨孤玦挽起沈梁,全力施展輕功,片刻之間已至城外,轉身察看,已甩開高紳,這才停步歇息。
“玦哥哥,我不明白,風大哥究竟有何苦衷,竟連對你也不能出口。”沈染輕撫玄鐵劍,納悶問道。
獨孤玦仰長思:“我亦想不明白,二哥既偽裝投靠童貫,何以童貫竟廢他內力?童貫既廢了二哥內力,又何以不索性殺了他?二哥身處險境,內力盡失,為何不願讓我相助?想來,方教主殉教之前必有重托於二哥,此事隻能由二哥去辦,我若插手反而壞事,所以二哥才不願告我實情,自己一人忍辱負重!”
“那該怎麽辦呢?”
“隻能先代二哥保管玄鐵寶劍了!”獨孤玦到這兒,想起黃裳,突然殺意陡起,卻言語溫軟地對沈染道:“染妹,我願擬帶妳至荼靡山莊拜見慕容夫人…如今,黃大人一家被滅,我必當先為黃大人複仇,再回荼靡山莊,染妹能諒解我嗎?”
沈染知道獨孤玦想帶她去荼靡山莊,自是向慕容夫人稟告二人之間的情意,請慕容夫人同意他們的婚事。臉色一紅,羞怯道:“玦哥哥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哪有什麽諒不諒解的呢?”
“隻是…”
沈染欲言又止,獨孤玦問道:“染妹有何難處,但無妨。”
沈染握著獨孤玦的雙手,輕聲道:“玦哥哥,我知道你的劍法舉世無雙,也知道你想為黃大人報滅門血仇。但這冤冤可報,無究無盡,何時能有寧日?此行前往各大門派,可否隻比勝負,滅其威風,但不再傷人,一來為黃大人出口惡氣,二來各大門派知玦哥哥之能,日後也不敢來輕易尋事,你這樣好嗎?”
沈染言詞懇切,獨孤玦自然明白她是擔心若為黃裳複仇而再次得罪中原武林,將來永無寧日,自己劍法再高終有閃失受害之時,因此點頭道:“就依染妹之意,滅滅各大門派的威風,為黃大人也為我自己出口惡氣,但若無必要,絕不傷人!”
沈染聽後,心甚歡喜,從此二人遊曆江湖,走遍各大門派。
一年之間,獨孤玦先是擊敗了青城派幽道長,取走了青城派的鎮派寶劍沈於岷江之中。接著擊敗了昆侖派掌門冷無豔,其下門人不服,結陣圍攻獨孤絕,沈染以巧器相助,獨孤絕傷了冷無豔的首徒鐵無恨,但卻於性命無礙。繼而接連擊敗了點蒼派掌門韋渡、蒼翰派掌門徐飛猿以及崆峒派掌門雲離子,來到了少林寺。
少林寺早聞獨孤玦敗盡各大掌門,嚴陣以待,達摩院中高僧盡出,獨孤玦劍法精奇,料敵機先,即使麵對少林高僧虛雲、虛相、虛空三位高僧的六掌連手,心意相通,但每一招都攻敵所不能不救,招招搶攻,以攻為守,搭配以紫薇軟劍的靈動,揮灑自如,激鬥數百招後,不僅擊敗了少林高僧,更從中悟出了新的劍法,在原本的六式劍法之上,又新創了破掌式劍法。
最後,獨孤絕找上了丐幫,適逢幫主不在,傳功、掌缽二長老聯手相抗,自非獨孤玦的對手,獨孤玦折斷了傳功長老的龍頭鐵拐、擊碎了掌缽長老的飯缽。這二名長老不似少林高僧胸懷寬厚,自認服輸,反倒召來丐幫弟子,結成打狗棒陣,意欲困住獨孤玦將他拿下。這丐幫打狗棒猶如少林羅漢陣,極不好對付,一旦合圍勢成,獨孤玦劍法雖高卻也不易脫身。因此獨孤玦必須在陣形合圍勢成之前先闖出陣去,隻是傳功、掌缽二位長老與獨孤玦相鬥之時,即已暗示弟子先圍勢在外,等到他們失手,打狗棒陣立即圍住獨孤玦,獨孤玦心想,若想破陣,必得傷人,這陣法由教百丐幫弟子組成,沒傷個幾十人難以破陣,隻是先前已答應沈染,不再傷人,因此頗感為難。幸好沈染在陣外看出端倪,施以巧械暗助,由後方為獨孤玦破開一處口子,助他闖出陣來。難得的是,沈染暗助得毫無痕跡,除了獨孤玦和沈染本人,其他人根本看不出來,獨孤絕對沈染如此貼心更為感動。
正當獨孤玦敗盡各大門派的這一年間,風雷野也漸漸獲取了童貫的信任。雖然他沒有參屠殺黃裳一家,但因對於事理析論精辟,成為童貫經常谘詢的智囊,因而漸獲童貫賞識。忍辱負重隻為中興明教的他,從未敢忘方臘死前的附在他耳畔的囑托,經常為此而夜裏驚醒。今晚,他又在夢中醒來,一樣的情景,他夢過無數回了。夢中,依舊是杭州城外,依舊是霞光腥紅,方臘滿身鮮血,一人力敵千軍萬馬,他運使乾坤大挪移將一輛輛兵車掀起,一匹匹戰馬揪翻,狂風長卷,宋兵猶如海潮不斷湧來,方臘毫無所懼,大喝一聲,衝中宋兵之中。風雷野對著方臘吶喊:“教主,心!”不久,隻見宋兵如退潮般散去,方臘一人立在滿地屍體的荒野中,已然無頭,卻轉過身來,從他不斷冒出鮮血的斷頸中發出一聲疑惑:“風左使,我的頭呢?”風雷野狂吼著醒來。
風雷野坐在床邊,想起方臘臨死前交付他的重責大任。他告訴風雷野,自己密令七賢君藏下教中珍寶,以備明教日後中興所需。埋寶之地,他會告訴翻雲,取寶之法則有賴他的玄鐵寶劍。他還提到本想要他繼任教主,但必須先讓宋廷停止追殺明教教眾,明教才有中興之望,而這重責大任隻有委派給他。風雷野記得教主在他耳邊歎道,當今皇帝雖然昏庸,也頗有愛民之舉,對明教起義甚至下詔招安。可惜身旁奸臣太多,特別是童貫,所以風雷野必須除去童貫並設法讓宋廷改變態度,不再追捕明教教徒。如今大勢已去,風雷野要想誅殺童貫,必須先取得童貫信任。要想取得童貫信任,必先取他頭顱去向童貫投降!
後來,風雷野當然沒有取下教主的頭顱,但他卻聽令地利用教主與童貫對決之時,從背後偷襲教主,讓童貫順利生擒教主。風雷野看向窗外,風雨晦黯,心想,已經一年多過去了,內力全失的他,雖已暗中習練獨孤玦的劍法,卻總不敢表現出來,因為他隨伺童貫身旁越久,越覺得童貫武功深不可測,自己即使內力未失,憑他一已之力也未必能刺殺童貫。雖也想過下毒之舉,但童貫疑心甚重,飲食均有專人把控,他無從下手,思來想去,唯有設法讓童貫更加信任、重用自己,才有機會先慫恿童貫建議皇帝停止追捕明教教徒,而後再尋良機將他刺殺。
正思索間,已大明,風雨稍歇。就在此時,童貫派人召喚風雷野進宮。原來,當時宋、金聯盟,一北一南夾擊攻遼,約定雙方共同消滅遼國,平分共享遼國土地。原定宋軍主攻遼國燕京、金兵襲取遼國西京,但因明教在南方起事,精兵悉數調往南方,拖延了大半年,結果,金兵已然攻破遼國西京,可是宋軍卻才剛整師出發前往燕京地區,而且在對遼作戰中,宋軍節節失敗,卻讓金兵返軍攻下了燕京。即便如此,宋廷仍然希望金國依照雙方先前的盟約,將早先就被遼國占去的燕京府一帶的土地歸還予大宋,於是命令童貫派使者前往遼國,可是宋師後出並且兵敗,童貫心知金國未必願意再依盟約行事,因此派高紳帶著多名高手與使者隨行,盤算著若金國不肯,甘脆殺了金國統帥,趁亂奪取燕京府。童貫召風雷野前來,正是為了此事,他要風雷野與高紳同行。他對風雷野道:“刺殺金國統帥是險招,必引來金國的報複,非到萬不得已,切不可行。你頗善謀略,隨高紳而去,看看能否向金國統帥析論利害關係,教他還我燕京府!”
風雷野明知宋軍兵敗還要向求金國信諾承諾,將燕京府還給大宋是一件極難之事,但他想越是困難之事,倘若讓他辦成了,在童貫麵前,他的地位就會更加提升,完成教主交付的任務的希望也就大增。於是向童貫承諾道:“童大人放心,我必力金國統帥還我燕京府,以不辱使命!”
風雷野心想,金國剛剛滅遼,大戰過後,應不願再與大宋為敵,他若將金、宋和好的利處向金國統帥剖析明白,即使討不回燕京府,但設法要回附近幾個州縣總還是有可能的。於是立即回去收拾,不久即隨高紳一起陪著使者前往金國。
令風雷野驚喜意外的是,他竟在拜見金國統帥完顏宗望時,見到了當年在開封城外義結金蘭的大哥完顏忠。原來,完顏忠就是完顏宗望,也正是此次金國大軍的統帥,人稱「菩薩太子」。
完顏宗望見到風雷野到來十分歡喜,立刻摒去大宋使者與所有來人,喚部下備酒款待風雷野。
完顏宗望握著風雷野的手道:“自從靈江園一別,再也未見二弟與三弟,大哥甚為掛念,今見到二弟,真是太高興了!”
風雷野不禁神傷:“不想當日別後,此刻已然人事全非。更未料想,大哥竟是金國太子,何以化名為完顏忠?”
完顏宗望想起自己與風雷野、獨孤玦結拜之時隱瞞了真實身份,笑道:“我化名完顏忠遊曆中原,隻為方便遊曆中原,結交你與三弟之時,未能坦承身份,也是不希望你們因此而掛懷,還請二弟諒解。”
接著完顏宗望向風雷野起他當時隨高紳前往靈江園見識名劍盛會的緣由,二人懷想起獨孤玦力敵各派高手,終在高台上奪魁的英姿,以及風雷野與四大法王戲弄中原武林的豪情壯舉,都感到極為懷念,對風雷野而言,想起這些轟轟烈烈的往事,對照自己目前忍辱負重於童貫身旁,更覺悲涼不已。
完顏宗望想起風雷野擅使降龍十八掌,道:“二弟,雖然那是三弚奪魁,但依大哥看,你的降龍十八掌可絲毫不遜於三弟的劍法。你那降龍十八掌正是我時候見過的蕭大爺的絕藝,我很想再看看,你能否使上幾招?”
完顏宗望見風雷野不語,甚且黯然神傷,想起他此行的身份,遂問道:“二弟,你原是明教光明左使,何以竟成為童貫的手下?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
風雷野飲了一碗烈酒,長歎一聲道:“不瞞大哥,我已內力全失,無法再使降龍十八掌了!”
“啊?”完顏宗望驚起,伸手把住風雷野腕脈,一探即知風雷野所言無需,確已內力全失,遂道:“二弟,究竟是誰傷了你?告訴大哥,大哥必為你複仇!”
風雷野揮手道:“多謝大哥關懷,此事不勞大哥,愚弟遲早要討回這筆血債。大哥方才問起愚弟何以成為童貫的部下,愚弟實有苦衷,難以向大哥言明,還請大哥原諒!”
完顏宗望本是心思細密之人,他早聞明教兵敗,曾派人打探風雷野的下落,如今見風雷野以童貫的部屬身分隨大宋使者而言,雖然風雷野不願明言,但他猜想必與明教有關。遂不相強,隻道:“二弟既然不,大哥也就不問。隻是二弟將來若要振興明教,有大哥可以相助之處,盡管告訴大哥,大哥一正全力支持!”
風雷野甚為感動,藉此詢問完顏宗望:“大哥,此次金、宋聯盟,夾擊遼國,曾有約定,遼國滅後,燕京府及附近州縣歸予宋廷所有。如今,大哥的想法如何?”
完顏宗望凝思片刻道:“金、宋聯盟,本應依約行事。但那宋兵太也膿包,竟沒幫上半點忙,所以我大金朝廷之中,多有反對將燕京府歸還宋廷之議。但我父皇是信守承諾之人,而且早年曾與來自宋國的蕭大爺交誼甚佳,如今二弟親自來討,大哥豈能不念我們兄弟情深?我既為統帥有臨機決斷之權,就把燕京府送給宋廷,也算是送給二弟的一個見麵之禮。我現在就立即派人報知父皇!”
風雷野大喜,起身向完顏宗望叩謝,完顏宗望急急扶起:“二弟切莫行此大禮,你我兄弟,何來這般拘束?”
完顏宗望隨即召來部將,命他將自己決定把燕京府歸還宋廷一事,快馬急報他的父皇。部將聽令而去,完顏宗望想起了一件事,對風雷野笑道:“大哥要為二弟引薦一位大大的美女,此人不僅美貌還有一身好武功、好計謀,我本要派她南下宋廷,先介紹給二弟認識,隨二弟南下,將來或許可助二弟一臂之力!”
完,完顏宗望令人傳喚李女俠,不久,即見一華服美貌女子入內,風雷野看那女子極為眼熟,隨即想起她就是當初與完顏宗望、獨孤玦結拜兄弟後,返回明教總壇途中,所遇被梅蘭菊竹四名中年女劍客追捕的那位紅衣女子。他還記得,當時她曾,她姓李。
完顏宗望對那女子招手道:“來、來,李女俠,我為妳引薦一位大英雄,這是我的義弟風雷野,他是…”
“他是明教的光明左使!”那女子轉身對風雷野笑道:“感謝風左使當時相助,為我奪回掌教指環!如今可以相告,我乃靈鷲宮宮主,李浣霓。”
完顏宗望愣道:“原來你們二人早就相識?”
風雷野起身,向李浣霓抱拳為禮,繼向完顏宗望道:“談不上相識,就在愚弟結識大哥不久,曾在道上與李宮主相遇罷了。”
李浣霓見風雷野是完顏宗望的義弟,對他吟吟笑道:“相遇即是相識,風左使何以如此見外?”著,竟自拉著風雷野一起相鄰而坐。
原來這李浣霓本是一名性情剛烈、偏激執著之人,她自當初在岔道口上被風雷野擒住,卻又還她指環之後,便不自覺地喜歡上了風雷野,但風雷野卻一付不把她放在眼底的模樣,她心性高傲,隻自己姓李便飄然離去。而後每每想起風雷野英氣逼人的神情模樣,心底即有些酸酸甜甜的滋味,幾次想去明教尋找風雷野,卻苦於沒有借口,如今竟在完顏宗望之處見到了風雷野,心中不禁滿溢著重逢之喜。
風雷野對李浣霓自稱是靈鷲宮主半信半疑,但他初到金國大軍統帥府邸,先是見到了義兄完顏忠,得知義兄完顏忠竟就是金軍統帥完顏宗望,已是大喜。再見到李浣虹,雖無深交,亦屬舊識,心中對李浣霓自也頗有親近之感。
三人歡飲數杯之後,完顏宗望對風雷野道:“二弟,我將宋使與隨從遺開,獨留你在此,宋使定然心生疑慮,你還是先去看看他們,將我願意歸還燕京府給宋廷的好消息予他們,順便告訴他們,我就是你的大哥,想必宋廷不僅無人敢欺負於你,還要大大封賞於你!”
風雷野心想宋使生疑倒還無妨,畢竟是使者,沒有消息既不敢離去也不會妄動。倒是高紳帶著數名高手,倘若生疑,謀刺義兄,那就壞事了。於是起身向完顏宗望道:“大哥所言甚是,我這就前去告訴宋使!”
李浣霓抬頭看著風雷野道:“風左使速去速回,本宮主和菩隆太子在這兒等你回來繼續歡飲暢談!”
風雷野對李浣霓點了點頭,隨即離去。
完顏宗望見風雷野離去後,立即收斂笑容,對李浣霓道:“李女俠,妳現在還不是靈鷲宮的宮主,何以要欺騙我二弟?”
李浣霓見完顏宗望語氣凝重,知他甚為看重與風雷野之間的兄弟情誼,懷疑自己欺騙風雷野懷有惡意,立即向完顏宗望解釋道:“請菩薩太子放心,我風左使絕無惡意,甚且…”李浣霓深吸一口氣:“甚且頗有情意!隻是風左使並不知我暗暗歡喜著他…”
此話一出,李浣霓自己也感驚訝,自己藏在心中多時的情意,尚未對風雷野吐露,怎就在完顏宗望麵前了出來,想是唯有吐露真心,完顏宗望才肯相信她對風雷野絕無惡意。
完顏宗望先是驚訝,繼而笑道:“美人敬愛英雄,這也是很平常事。但又為何對他謊?”
李浣霓傲然道:“太子您早已簽應助我,所以我遲早要當上靈鷲宮宮主,隻是靈鷲宮遠在西陲,向來與中原武林甚少往來,我隻是不想對風左使解釋太多,惹他生疑罷了。”
“原來如此…”完顏宗望沈吟道:“如妳所言,我是承諾相助,日後妳若當上靈鷲宮主,我若在中原武林有事相助,妳定然不可不從,知否?”
“這是當然!”
完顏宗望又道:“但這是日後之事,眼下,尚有一事請妳相助。妳若真對二弟心懷情意,與二弟南下之後,還請代我多多照顧二弟,可好?”
李浣霓笑道:“風左使武藝高強,怕是隻有他照顧我,何來我照顧他?太子這話豈不是開我玩笑了?”
完顏宗望搖頭歎道:“且不妳本是機謀百出之人,必可助我二弟。就以眼下,我二弟不知傷於何人之手,已然內力全失,因此妳以代表我的身份南下,定要護我二弟周全!”
李浣霓失聲驚道:“啊?風左使已內力全失…”隨之憮然垂首。
完顏宗望從她的神色中看出,她對風雷野是真情關懷,相信李霓虹必會相助風雷野,因此放下了心。
風雷野在燕京府中盤桓數日,一方麵與完顏宗望歡敘兄弟重逢之情,另一方麵等待完顏宗望的父皇的決定。果然很快收到完顏宗望的父皇,完顏阿骨打的旨意,同意將燕京府及附近一帶州縣送給宋廷。使者大喜過望,風雷野於是向完顏宗望告別,隨使者與高紳返回開封。完顏宗望直送出城外。並對使者言道,金、宋永為友邦,此行由李浣霓代他前往開封,向宋廷皇帝致意。
使者與高紳、風雷野、李浣霓一路去往開封,沿途之中,使者與高紳得知風雷野竟與完顏宗望是結拜兄弟,而李浣霓此行乃代表完顏宗望朝見當今聖上,對於他們二人都極為禮敬,高紳想起自己過去曾屨屨欺辱風雷野,更是刻意奉承,風雷野看在眼底,知曉高紳心意,卻想借他進一步親近童貫,於是仍舊對高紳十分敬重,高紳大喜,道從今而後必待風雷野如同手足。
一路上風雷野與李浣霓言談多有機鋒,彼此甚相敬佩,對於李浣霓爽颯之氣,風雷野極為歡喜,漸漸對李浣霓產生了好感,情意暗生。。
使者返回宋廷後,由童貫帶領向皇帝回報金國願意歸還燕京府,但卻一言不提風雷野,將所有功勞都攝在了童貫與使者的身上。宋帝甚喜,封賞童貫與使者,卻不知原是風雷野立了大功。風雷野對此毫不在意,他本不想要皇帝的封賞,但皇帝不知,童貫卻深知此功為風雷野所立,卻不居功自傲,對他更加信任,又聽高紳風雷野是完顏宗望的結拜兄弟,因此也為風雷野升了官位,讓他得以進出宮闈,隨伺於身旁,更加予以重用。
至於李浣霓,本應代表完顏宗望朝見皇帝,童貫怕她在皇帝麵前出實情,刻意編造了些聖上日理萬機、擇日才能相見之類的話來搪塞李浣霓。李浣霓由燕京府返回開封的途中,已與風雷野彼此生情,本想以完顏宗望的代表名義直闖皇宮,聽了風雷野的勸,便按耐下來。童貫雖不讓李浣霓朝見皇帝,但她畢竟是完顏宗望所派代表,算是私人使者,當然不會怠慢於她,於是將她留住在自己府中,派令數十仆婢聽她使喚,對她好生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