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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白山城

  山下白山城中,兩個勁裝之人正自在熙攘的街上焦急地尋找著什麽,他二人不時拽住身旁的人比劃著一個高度,形容著一個麵頰,問是否有看到,結果每個被問到的人都是搖頭沒有看到。


  這二人衣袖上都繡著一朵赤紅的火焰,赫然正是神火教的圖騰,這二人便是祝忠交代的下山來保護小姐的,他二人原本一直遠遠跟在小姐的身後,哪知一進了白山城,小姐便鑽進了胡同裏,他二人不敢怠慢急忙跟上,但鑽了幾個胡同下來,到底還是把小姐跟丟了,想到無法回去交差,又擔心小姐的安危,二人不禁大急,滿白山城中找了起來,更將城中數個堂口的弟子都引動了出來一起尋找,但這白山城巷陌交錯,人如織網想找到她無異於海底撈針,如何能找的到。


  就在火神教弟子滿城尋找小姐時,正有一個小小的身影在一條狹窄的胡同深處一閃而逝,而那胡同的盡頭便是白山城中最熱鬧的所在—柴草市。


  白山城乃是極北重鎮,不但人口眾多,更是商賈雲集之地,極北的皮貨,南方中土的精鐵密瓷綾羅織物,東海的蚌珠,西番的靈駿等等物事,在此間盡可以找到.除此之外,更有專門售賣柴草火頭的柴草市.

  極北之地除卻這白山城還算是個溫潤寶地之外,其它地方都是一片冰雪荒原,這冰天雪地之中,生火的柴草火頭在普通百姓眼中可要比那些天南地北來的奇貨重要的多,是以城中的柴草市便成了白山城中生意最火的地方,每天都有商家整車整車的拉著柴草在那裏售賣,但更多的卻是一大早就在柴草市上等候買柴草火頭的百姓。這人一多,便有了商貿機會,所以這柴草市上除了賣柴草的,更有許多賣雜貨小物,引車賣漿的小販,甚至連雜耍說唱的行當都樂意來此賣藝,每日裏這柴草市都是車水馬龍,摩肩接踵,好不熱鬧。


  就在柴草市熙熙攘攘的街邊,正有一個糖人兒攤子被一群孩童圍住,這些孩童大多穿著樸素,但其中卻有一個身披雪白狐裘,長相玲瓏剔透,明眸皓齒的小女孩兒顯得分外惹眼,但站在她旁邊的孩童卻沒有一個去轉眼看她,而是都目不轉睛地看著攤子裏麵的小老頭擺弄著手中的飴糖。


  這小女孩兒不是別人,正是火神教弟子滿城尋找的大小姐,火伯祝幽的獨女—祝黎。


  因為近些時日極北風雲變幻,似有不穩,又遇上火伯閉關,火神教大護法祝忠便頒了命令,嚴禁穀中弟子私自下山,更讓人將祝黎管束起來,隻讓她在穀中活動,修習神火訣,這讓自小便嬌生慣養的祝大千金如何能受得了。


  祝黎今年方才九歲,正是貪玩的年紀,如此被人管束頓時激起了她的逆反情緒。別看祝黎年紀尚小,但她自小便獨得麒麟穀上下的疼愛,更有火伯祝幽的傾力調教,她的修為在火神教中已然是出類拔萃的了,她一身淩厲的神火修為已讓門中的弟子吃盡了苦頭,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她是火伯的愛女,沒有人敢真正和她動手的緣故。但不管怎麽說,她的厲害是人盡皆知。


  這還沒過幾日,祝黎便被憋的狠了,一怒之下出手放倒了幾個看管她的師兄弟,又禦火將他們身上的衣服燒了個精光,將他們反鎖在了房內,這才有機會溜了出去,沒成想剛到穀口便被他伯伯祝忠給看到了,但她也不在乎許多,隻顧悶頭向白山城溜去,三下兩下便甩了跟在後麵的尾巴,然後就逛到了柴草市來了,這柴草市她曾經來過一次,但那次也隻是路過,被人前呼後擁地哪有這般自在,這次她自己溜出來可算是見識了人間,左右風物琳琅滿目,直讓她眼花繚亂,這還沒走幾步她便又被這個賣糖人兒的攤子給吸引住了。


  此時隻見那賣糖人兒的小販拿著一塊兒熬好的飴糖左右拿捏了幾下,便捏出了一個模樣,隻是模子塌癟未見成形,這時又見他拿了一隻麥稈插在模子肚腹上一吹,原本無樣的糖模子立時變成了一隻活靈活現的蝦子,這神奇的一幕頓時讓周圍的孩子都驚奇不已,紛紛跳腳歡悅,更有一個胖胖的男童從兜裏掏出了幾文大錢當場將那隻蝦子買了下來,孩童們看了都滿眼羨慕地看向他,那買下糖蝦的男童頓覺神氣起來,炫耀地舔著糖蝦蹦跳著就走了。

  看著那男童漸漸蹦遠,孩子們頓時有些惱恨起來,紛紛衝著他的背影做起了鬼臉,但很快他們又被糖人兒小販吸引了過去,卻見那小販又開始熬起糖來,不知他下一個將捏出個什麽奇妙物事出來。


  這些孩子一看就是窮苦人家的兒郎,身上哪裏有錢買這等閑物,隻能是眼巴巴地看著過過眼癮,而站在孩子中間身披名貴狐裘的祝黎卻也是一臉的懊惱,她方才就想將那個糖蝦子給買下來,哪知翻遍了全身上下竟是一文錢也無,她自小便得萬千寵愛,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何時真正用過錢去買什麽東西,這下子她頓時有些懵了,好在她十分的靈機,在身上沒有翻到錢,卻看到了狐裘裏麵繡緞衣服上有幾顆珍珠掛扣,那幾顆珍珠個個圓潤,都是十全的品相,放在珠寶市上都算是上等的貨色,但祝黎卻不知道這顆珍珠扣能值幾何,隻隨手扯下了一顆珍珠扣來拿在手中,遲疑了一下,便將珍珠扣遞到了那小販麵前,問道:“嗯,我能拿這個換糖人兒嗎?”


  那小販聽到抬頭搭眼一看祝黎手中的珍珠扣,頓時兩眼放光,連連點頭道:“要的要的。”


  祝黎聽了心中一喜,當即便將手中的珍珠扣給了小販。


  小販接了過去眼裏放光,拿在手中仔細看了半晌,才仔細小心地放進了貼身的內兜,然後眉開眼笑地問到祝黎:“這位小姐是想要個什麽式樣的糖人兒?”


  “嗯……”祝黎仔細想了想,說道:“要個駿馬的模樣!”


  “哎,好嘞。”那小販答應著,手中不停,三下兩下便將手中的飴糖捏出了模子,再拿麥管一吹,一個躍蹄飛奔的糖馬兒就算出來了,“您拿好了。”說著小販就把糖馬兒遞給了祝黎。


  看著這靈動的糖馬兒,祝黎眼中滿是驚奇,從小販手中接過後竟是不舍得吃了,隻小心地拿在手中翻轉賞玩起來。


  “爺爺,你快看她手裏的糖人兒……”突然一個聲音響起,被祝黎聽到,下意識地將手中的糖馬兒護在了手中,扭頭看去,卻看見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女孩兒正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手中的糖馬兒,隻見那女孩兒頭上兩側梳著丱發髻,有如白壁一般的臉上長了一雙月眉大眼,兩個酒窩在她臉上淺淺地若隱若現,十分惹人。而在她的身後正有一個須發皆白慈眉善目的老人被那女孩兒扯住衣袖拉住,也隨著女孩兒的目光看向了祝黎這邊,眼中似有神光閃動。這二人不是別人,正是蕭柔兒和她的爺爺,卻不知他二人為何也到了此處。


  女孩兒天性就愛比較,何況祝黎這等身份的千金,乍見那蕭柔兒的穿著長相竟是不輸自己,頓時皺了皺眉,但祝黎天生便不是小氣之人,且她見那女孩兒一副柔弱模樣,貌似比自己年紀小,雖然她哪兒都不輸自己,但看起來也不是那麽令人討厭,多看幾眼竟有些親近之感,祝黎見她一直盯著自己手中的糖馬兒滿臉豔羨,當下便走到蕭柔兒的麵前,爽利地將糖馬兒遞給了她。


  蕭柔兒看著遞在麵前的糖馬兒不禁一愣,一臉懵懂地看著祝黎,竟沒有反應過來。


  “呐,這個送你……”祝黎舉著糖馬兒認真地說道。


  “啊……這個.……姐姐,這是你的,我不能要.……”蕭柔兒紅著臉說道。


  祝黎見狀,不由分說便將手中的糖馬兒塞進了蕭柔兒的手中,說道:“這是我用身上的扣子換的,這個就送你了,我身上還有好多扣子,再去換就是了。”說著祝黎掀開自己的狐裘讓蕭柔兒看,卻發現身上就還有兩顆珍珠扣,若是再揪一顆便係不住衣服了,不禁臉上一紅。

  “哈哈哈,好個女娃,你真是拿身上的扣子換了這麽個糖人兒嗎?”站在蕭柔兒身後的爺爺笑著問道。


  “對啊,我沒帶錢,便揪了顆扣子換的。”祝黎認真地說道。


  “你可知你這一顆扣子便是十個糖人兒攤子也能換得。”那老者說道。


  祝黎一聽,頓時臉上一紅,但她隨即抬起頭來對蕭柔兒的爺爺說道:“我要他十個攤子作甚,我又不要去賣糖人兒,一個扣子能換一個糖人兒給我就已經夠了。”


  那老者聽了,撫著胡須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之色。


  那旁邊售賣糖人兒的小販兒早將老者方才的話聽在了耳中,他也是個心機通透之人,他見這老者儀態不凡,知道自己絕招惹不起,隻暗罵了一句,手中卻已經將祝黎給他的那顆珍珠扣取了出來,小心翼翼地對那老者說道:“小的不是成心欺詐小姐,這就將扣子還給小姐,還望先生不要怪罪小人的一時貪心。”說著就將手中的珍珠扣子雙手捧到了祝黎麵前。


  祝黎一看,也不以為忤,對那小販說道:“方才我就說了,我就要換一個糖人兒,一物換一物剛好,糖人兒我已經送人了,這扣子我不要。”


  小販聽了頓時心中沒了主意,麵露難色地看著祝黎,又看了看蕭柔兒身後的老者,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哈哈哈,好了,既然人家都如此說了,這樁買賣倒也算公平了,那扣子你就收著吧。”那老者笑著說道,接著他又從袖中摸出了一塊碎金放到了小販手中,對他說道:“她的糖人兒已經送給了老夫的孫女,你便再做一個給她,這個你拿著。”


  小販一看那塊碎金直與方才那女孩兒給自己的珍珠扣子一樣值錢,以為這老者是要故意難為自己,不禁有些慌了,哆哆嗦嗦地說道:“這可使不得,使不得呀,小的便是吃了熊心也不敢再做著昧心的買賣了,求先生收回去吧,今天兩位小姐要多少糖人兒小的都照做就是了,免費不要錢!”


  那老者一看,嗬嗬一笑,緩緩說道:“這位小姐方才將用珍珠扣換來的糖人兒給了小女,老夫豈能用幾文錢再買一個送她!?你快些去做便是,莫要再耽誤工夫。”


  聽了老者的話,小販一陣心中顫栗,胡亂猜疑著老者的話是真是假,無奈之下,他隻得將那珍珠扣和碎金暫且收了,連問都不敢問,隻拿出自己的全部本事小心地做起了糖人兒。


  “謝謝爺爺,我不……”祝黎見那老者又付錢給自己買了一個,想要說不要時卻被蕭柔兒拉住了手,“姐姐你叫什麽名字?”蕭柔兒笑著問道。


  “啊……我叫祝黎,你呢?”


  一聽到祝黎報出自己的名字,那老者不禁多看了她一眼,在他眼底似有一道異芒一閃而過。


  “妹妹叫蕭柔兒,你叫我柔兒就好了……”一旁的蕭柔兒甜甜地笑道。


  “蕭柔兒……你的名字真好聽,比我的好聽多了。”祝黎說道。


  “哪有,姐姐的名字也很好聽啊,姐姐這是去哪裏玩啊?”


  “待會兒我想出城去打獵,城外有好多雪狐狸,我去打幾隻回來。”祝黎說著便從背後狐裘中抽出了一個布裹,打開後裏麵露出了一張小巧精致的弓來,旁邊還有一隻裝滿箭矢的箭壺。


  蕭柔兒一看頓時“哇”了一聲,“姐姐的弓箭好漂亮啊!爺爺你快看!”


  布裹放一打開,那老者便已感覺到了異樣,轉頭一看,眼中掠過一絲驚詫。而在旁邊圍住糖人兒攤子的孩童都不禁打了個哆嗦,一股難以忍受的恐懼從心底浮起,頓時也顧不上看那小販做糖人兒的手藝了,頃刻間便一哄而散。

  那老者看著祝黎手中的弓,也忍不住開口說道:“能讓老夫看看嗎?”


  “嗯,給!”祝黎不疑有它,將弓遞給了蕭柔兒的爺爺。


  拿過弓來,那老者撫摸著弓身,不禁點頭讚道:“好一張‘烏弦’神弓!”


  隻見這張弓長不過兩尺,通體晶瑩如玉,隱有毫光流轉其上,弓弦烏黑極是堅韌,在弓身之上背弧之內隱有兩個繁複扭曲的上古鳥篆,卻正是“烏弦”二字,這張弓正是上古有名的神弓—“烏弦”。傳說上古時有逆龍出沒於東海,攪動的天地暗無天日,但最終還是被上古大能之士伏殺,殺死了逆龍之後,那人取了兩節龍肋以為弓身,又抽出了龍筋取最韌處做了弓弦,取龍齒以為箭鏃,更傳說玄弓之內還封印了逆龍怨念,隻是沒有人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烏弦”製成之後不知射殺了多少凶猛異獸,是世人求之不得的神兵之屬,後來不知為何竟銷聲匿跡,再也沒有人見過這張神弓了,不想今日竟出現在了這小女孩兒手中,這若是讓旁人看到不知會如何震驚,但在蕭柔兒的爺爺的眼中卻沒有過多的驚訝。


  “這張弓是我爹送我的禮物,這一壺箭矢卻是我伯伯給我的.……”祝黎邊說著邊打開了手中的箭壺。


  箭壺一開,頓時一股寒氣鋪麵而來,但見那寒光氤氳的箭壺之內的十幾隻箭矢竟全部是用冰魄所做,卻沒有那傳說中以龍齒所作的箭矢。


  極北雖有萬裏冰原,但那隻是尋常雨雪凝冰,經烈陽一曬便能化去,而這冰魄卻隻有在百丈層冰之下才有可能找到,蓋因這冰魄卻非是冰屬,而是一種極為難得的天生靈物,它屬性極寒,極是剛硬,卻比尋常冰屬更加晶瑩,而極品的冰魄則完全透明,將冰魄置於室內則全屋皆寒,置於烈陽下久曬而不釋,且能應日發出五彩神芒,端的是神妙無比,天下出產冰魄之地唯有這極北,是以經常有修真煉道之人來此找尋冰魄,但這冰魄豈是那麽容易就找到的,莫說冰魄生成之地極難尋找,單是這萬裏冰原便是處世間極限惡的所在,是以那些尋找冰魄的人多半都是有來無回的。


  蕭柔兒看著祝黎從箭壺中抽出了一隻箭矢,隻見那箭矢通體透明,神光五彩繞箭流轉,頓時讓蕭柔兒驚歎不已。


  這壺箭矢讓一旁的蕭爺爺看在眼中,卻沒得讓他歎了口氣,嘴裏嘟囔了一句:“還真是舍得……”說著他便將手中的弓還給了祝黎,祝黎頓時覺得手不夠用,隻好將那隻冰魄箭矢放回了箭壺中,接過了‘烏弦’。


  這時,一旁的糖人兒小販拿著一隻和蕭柔兒手中的一樣的糖馬兒支支吾吾地說道:“先生.……做.……做好了.……”這小販兒也有心機,他生怕若是做個旁的式樣再惹的兩個女娃攀比,便又重新做了個糖馬兒給了麵前的老者。


  蕭爺爺看了點了點頭,將這隻遞到了祝黎麵前,祝黎也不拘謹,爽快地接了過去,還不忘道了聲:“謝謝爺爺.……”


  一旁的蕭柔兒見祝黎手中的也是一匹糖馬兒,頓時高興不已,手舉著糖馬兒便學著騎馬的樣子對祝黎說道:“姐姐咱們一起騎馬吧!”。


  祝黎哈哈大笑著和蕭柔兒在糖人兒攤子前歡鬧起來,引得柴草市上的路人紛紛側目,畢竟她們兩個不論穿著還是長相都是尋常難見的。


  一旁的老者自顧將目光投向了遠處巍峨的獄法山,眼中異芒閃動,不知在想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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