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靈童
是夜，天珠寺內的一處安靜的院落裏，一個有些佝僂的身影緩緩從屋中走了出來，走到了院子中央站定，抬起頭看向了漫天的星辰。那是一張蒼老的臉，像普通老人一樣滿臉的皺紋，隻是那雙眼睛卻時時閃現著隱隱精光。
“上師，您在想什麽？”一個少年的身影不知何時站在了老人的身旁，看著仰望夜空的老人問道。
那少年一身樸素僧衣，腰間束了條布帶，從他身後屋中照出的淡淡燈光灑在了少年的光亮的頭上，頓時讓這個少年的頭上閃現出了一道光輝。少年衣領處猶有幾根細微的發茬未清理幹淨，顯然是方才剃發時留下的。
那老者聞聲，扭頭向身旁的少年看去，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卻未說話，隻是抬起了枯瘦蒼老的手將少年衣領處的發茬輕輕彈去，又在他肩上左右拍打了幾下，看著少年智光閃爍的眼睛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老者不是別人，正是大梵宗第一金剛，大梵宗當世靈童妙智的老師普讚尊者，而那少年也正是明日就要登基法尊大位的妙智靈童。按照慣例，靈童繼位前一晚當由靈童的師父為其剃發，授法尊儀，為第二天的大典做準備。
此刻，普讚已經將明日大典上的儀軌全部教授予了妙智，看著即將成為大梵宗法尊的妙智，原本已經心如磐石的普讚一時間卻百感交集，想要囑咐些什麽，交代些什麽，又或是提醒些什麽，話到了嘴邊卻統統都咽了下去，隻是輕輕地歎出了一口氣，整個人仿佛又老了許多。
妙智的眼神中仿佛永遠都帶著微笑，看著普讚一聲輕歎，他輕輕牽住普讚蒼老的手，輕聲道：“上師且寬心，我雖不知那明日的法尊是否還會是本我，但我必會堅定初心，謹遵上師平日教誨的。”
普讚眼中流露出暖暖的慈祥，握著妙智稚嫩的手輕輕點頭道：“好……好.……”
便在這時，普讚好像覺察到了什麽，扭頭看向了院門處。
不多時，一個紅衣小僧恭敬地推門進來，又複闔上，走到近前恭敬地對普讚行禮說道：“上師，千山法王在外求見。”
普讚眼中閃過一絲神光，微微一笑道：“讓他進來吧。”
“是！”紅衣小僧躬身退出了門去，不多時便引著一個華服身影在夜色中走進了院子。那小僧將人引到之後，複又退了出去，在外麵將院門輕輕關了。
“千山上師！您來了！”妙智看到來著，高興地跑了過去，顯然是對來者極是熟悉。
“嗬嗬嗬，數月不見，靈童又精進了！”隻聽那人爽朗地笑道，聲音如玉。說話間彎腰將跑到身前的妙智抱了起來，朝普讚走了過去。
待走到了燈火光明處，那男子的樣貌才盡顯了出來。
隻見那人身著金黃色華麗的長袍，一條上麵鑲著黃珠的絲帶束在腰間，而這華麗的裝束與他的樣貌比起來卻還是顯得暗淡了些；隻見此人生的極是英氣，鼻梁高挺，劍眉星目，英氣盎然間偏偏在唇上又長了一副極美的八字胡須，在嘴角處微微上揚，唇下也又些許青須，一直延伸至下顎，頓時又讓他多了幾分玩世不恭。
他便是有“天域第一美男子”稱譽，同時也是當世大梵宗四大法王之一的千山嘉措。隻因他生的英俊，他所住持的千山寺的香火極是繁盛，這其中當然是萬千天域少女的貢獻，每日裏千山寺都有數不盡的少女來此上香，更有許多中年婦女以各種名義來此求願，使得西域的男子盡都對這“千山法王”無甚好感。話雖如此，卻也有許多男子學著千山嘉措留起了八字胡須，這倒也讓他們順利地俘獲了許多佳人的芳心，這些人也就成了千山嘉措的忠實追隨者，每日裏以追隨千山嘉措為使命。
但千山嘉措終究是大梵宗的法王，拋開相貌不論，單是他的修為在西域卻也無人敢小覷。這也使千山嘉措的名聲更加響亮，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被人當做了大梵宗第一法王，蓋過了其他三位法王的風頭。
同時，千山嘉措還是當世靈童妙智的護持法王，隻因當年便是他在大千世界中尋得了上任法尊的轉世靈童，將他帶回了大梵宗，所以按照大梵宗的儀軌，千山嘉措也便成了妙智的護法。四大法王中，能得妙智靈童如此親近的也唯有千山嘉措了。
千山嘉措抱著妙智走到了普讚麵前後，將妙智放了下來，畢恭畢敬地合十對普讚行了一禮：“千山嘉措見過普讚金剛。”
普讚看著千山嘉措微笑地點了點頭，伸手將他扶起：“法王辛苦了。”
千山嘉措欲言又止，看到身旁猶自一臉笑意的妙智靈童，便蹲下身去，從懷中掏出了一本書來，在妙智眼前晃了晃，神秘地說道：“靈童是不是一直想知道中土的風光？”
妙智聞言一喜，又見到千山嘉措手中的書，一時間兩眼放光，伸手便抓，卻不想千山嘉措手一晃便他抓了個空。
“千山上師又戲弄我，你上次說好的給我的，又說話不算數！”妙智見狀，嘴一撅，悻悻地說道。
“哈哈哈，我豈敢戲弄靈童，這書便是我千辛萬苦從中土專門帶回來給靈童的。”說著便給妙智遞了過去。
妙智撅著嘴，臉上滿是不信，手卻一把將書搶了過來，見是一本介紹中土風物的圖書，頓時歡喜不已，匆匆謝過千山嘉措，歡喜地跑進了屋內，看樣子是迫不及待地去看書了。
看著妙智歡喜的樣子，千山嘉措微笑地搖了搖頭，緩緩站起身來，隨著普讚向院落深處走去，臉上卻已是一臉的凝重，早已沒有了方才的笑意。
“上師，那畜生確實已經現世，此刻已經進了昆侖山腹，天聖神宮的事情便是它所為。”千山嘉措低聲說道。
“哎……該來的總會來的，誰也躲不開了……那須彌寺的寂滅上人怎麽樣了？”普讚歎了口氣，旋又問道。
“寂滅上人並無大礙，今日也已到了天珠寺，隻等明日法尊繼位大典之後便回金剛山。上師，這次寂滅上人來時，座下的那隻狻猊端的是神威無比，往日常聽聞須彌宗金狻猊之名，未曾見識過，當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世間有此等神獸也當是一件幸事。”千山嘉措說起當日之事，臉上竟有些神往之色。
“金狻猊乃是上古異獸，傳說是神人坐騎，如今既能被寂滅上人所馭，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他日那蟒神若是再出山時隻怕還要那金狻猊抵擋一二了。”普讚滿臉憂色，“隻是到時卻不知有誰能擋的下那個妖魔.……”
千山嘉措俊眉一蹙，言道：“上師，此次法尊繼位大典天下集聚，何不藉此機會與諸教商議一個法子，共進昆侖蕩清那魔羅邪教，斬草除根以除後患。”
“隻怕事情沒有那麽容易了，如今蟒神現世，隻它在便非是我等能夠奈何的了的，那魔羅教幾百年來更是一直隱沒自己的實力，輕易不顯於人前，內裏的實力也是深不可測，若是輕入昆侖隻怕會凶多吉少。”普讚輕輕搖了搖頭，緩緩說道。
“那該如何是好啊，難道真的要坐以待斃嗎？”千山嘉措急道。
“哎……數百年來我天域諸教皆是自高於人，對那魔羅教根本沒有看在眼中，若有人提出聯合褚派共抗那不入流的魔羅教，多半會被人恥笑，更不用說還要進那凶險莫測的昆侖山。但如今上古凶獸蟒神出世，天域南北震驚不已，此次法尊繼位大典能有如此多的教門來參加多半也是因此而來。”普讚頓了一頓，機鋒一轉，接著道：“所以此次大典也確是一個聯合諸派的良機！”
千山嘉措聞言，精神為之一振，眼中異光閃動不已。
“隻是這諸派之間各懷心機，其中牽扯甚多，絕非是我大梵宗振臂一呼便能一蹴而就之事，還需從長計議。”普讚看著千山嘉措緩緩言道。
“上師所言極是，我大梵宗作為天域第一教門，在這件事上也是避不開的。現如今靈童年庚八歲便要掌法尊大位，有些人卻對他虎視已久，在靈童進入大梵秘藏之前，此事當真也是急不得的。”千山嘉措眉頭一皺，若有所思地說道。
“嗯……那般珠現在何處？”普讚點了點頭，旋又問道。
一聽到普讚問道般珠，千山嘉措麵色一沉，冷哼了一聲道：“他自從進了寺之後，便一直都在蓮花殿中未曾出來過！更過分的是來參加大典的門派此刻已經有一半都去他那裏參拜過了！”。
普讚聞言，麵色微變，輕輕搖頭歎了口氣，好似自言自語道：“他終究是無法回頭了……”
夜幕沉沉中，燈火輝煌的天珠寺內已經失了平日的莊嚴法度，喧囂吵鬧此起彼伏，卻也分明顯出了幾處冷落，在角落裏堅守著佛門的最後一點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