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人禍 四
無邊黑悸的虛空,還是一樣,隻有兩座暗紅色八角平台,以及連接它們之間的白玉般的階梯。隻不過,這時的白玉階梯已經分離了起始的八角平台,而末端的平台則隨著不斷延伸的階梯不知飄到多遠的地方去了。
階梯下端,第六層台階,韋東風孤獨的坐在那裏,垂著腦袋,無聲無息,仿佛和周遭的環境融為了一體。
“我跟你過了,沒有力量的弱者,在這世上隻有任人欺淩的下場。”階梯深處,渾厚有力的聲音傳來,打破了虛空的沉寂,正是那披著破爛甲胄的神秘男人的聲音。
但是,坐在台階上的韋東風卻充耳未聞,如同一尊雕塑。
“嗬嗬。”神秘男人發出一聲冷笑。
“站起來!”渾厚的聲音儼然帶上了幾分霸氣、威嚴的感覺。
“你急切需要的力量就在這裏,想要的話,就趕緊上來拿。”神秘男人高聲喝斥道。
一直沒有動靜的韋東風聽到這話,猛的抬起了頭,兩隻眼睛裏布滿血絲,表情猙獰。
“我要殺人,我要殺光他們!”他憤怒的低吼一聲,像瘋了一般,朝著階梯上方衝去。
如同一匹脫韁的野馬,不停狂奔。
“砰!”因為衝勁太猛,他摔倒在台階上。
沒有停下,重新爬起,繼續向前。
就算把腿跑瘸了、跑斷了,又如何?為了得到力量,他什麽都可以不在乎。
白玉般的階梯,仍和之前一樣,隨著韋東風的速度,不停的在增長延伸著,好像無論如何,也達不到盡頭。
一次次的摔倒又站起,韋東風身上透發出一股狠勁,即使雙腿開始發軟發酸,也仍然堅持著,咬牙向上,腳步不斷。
慢慢的,他的體力終於耗盡,喉嚨裏傳出一絲腥甜的味道,兩腿也好像被灌了鉛一般沉重,甚至於眼前的景象,都開始變得有些模糊起來。
如此拚命,終於是到了極限
也就在這時,隱約中,韋東風看到上方在與自己相隔五層的台階上,忽然憑空出現了一道身影。
這道身影穿著一件雪白的寬鬆長袍,正背對著他,黑發垂肩,不知是男是女。
隻見他(她)如同鬼魅一般,兩隻腳在台階上倏地踮起腳跟,未幾,又換腳尖,交叉變換,不停挪動,似乎在踩著一種看起來頗為怪異的步伐。
“五步一階,五階一步,五可倍長,五亦道消。真是玄妙的五極之道,但速度的極致,莫過於超越空間限製的瞬移,那種程度,即便這五極梯再厲害,也絕對無法印刻。”白色身影低語,聲音猶如,給人一種空靈、飄渺的感覺。
“人之手足,皆有五指,平衡禦力,靈巧有餘,倒也契合五極之道,那我便以雙足為引,勾動大道神紋。創‘梯雲步’,登你這五極梯。”白色身影完這些話後,踩著怪異步伐的雙腳在韋東風眼中,忽然變得透明起來,緊接著,其雙腳之中,有著密密麻麻的金色紋路出現,這些紋路彼此間交錯連接,以極快的速度凝聚出了一道道複雜的金色符文,不知為何,隨著那些金色符文的生成,韋東風腦海中也同時多出了一幕幕畫麵,這些畫麵,竟是所有金色紋路一步步演化成型的過程,各種紋路前後相融,交匯演變的步驟,全都清清楚楚,細致可見,仿佛已經成為了他記憶裏的一部分,被他完全洞悉。
白色身影在所有金色符文形成後,再次踩出怪異的步伐,下一瞬間,韋東風看到整片虛空都布滿了金色紋路,就像一張張金色的網,目力所及之處,都被覆蓋了。
而白色身影雙腳彌漫的一個個金色符文,驀然間雀躍跳動起來,虛空中的金色紋路似是被其所吸引,隨著金色符文的跳動,如同被撥弄的琴弦,輕顫不止,然後韋東風就看到白色身影從原地消失了,等到再次出現時,他(她)竟是站在了比原來的位置要高五層的台階之上。
馬上,白色身影又踩起怪異步伐,這一次,他(她)直接瞬移了十層台階的距離,繼續踩動,瞬移的距離不斷提升,達到了十五層台階。
然後是二十層、二十五層
這白色身影登台階的變化,儼然和階梯增長的規律一模一樣,隻不過他(她)是直接瞬移,速度憑肉眼根本無法捕捉得到。
很快,白色身影就消失在了階梯盡頭
“梯雲步!”即怪異步伐的名字,和那些金色符文的凝聚過程一樣,這怪異的步伐也被印進了韋東風的腦海裏,被他所牢記。
疲憊不堪的韋東風眨了眨眼睛,同時,虛空一陣變換,然後韋東風就發現自己腳下踩著的已經不是白玉般的台階了,而是暗紅色的八角平台。
平台中心,放著白骨椅,以及其上坐著的,被赤紅長矛釘在椅背上身穿銀白甲胄的屍體。
身披破爛盔甲的神秘男人,就站在白骨椅旁邊不遠處,待到韋東風看向他時,他嘴角一揚,淡淡道:“看來你已經得到‘梯雲步’了,這是我送給你的一份禮物。”隨即他把視線放在了那杆赤紅色的長矛上麵。
“現在的你,身心皆處於麻木的狀態,想來就是遇到再大的痛楚也無懼了,我們之間的交易始終有效,去吧,忍受住雷噬體之痛,拔出長矛,那我就給你力量,可以讓你輕鬆解決掉當前威脅的力量。”
韋東風雙手抵著自己的額頭,口鼻發出粗重的呼吸聲,經過剛才一番狂奔,透支體力的發泄,他好像冷靜了下來,情緒不再如之前那般亢奮。
隻見他走到白骨椅前,轉頭看向神秘男人,雙眼露出茫然之色,道:“你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會不會是我在做夢呢?”
到這裏,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笑了起來:“我的手沒有被刺破,明我一直都是在做夢,對吧?藥鋪沒有遭劫掠,老爹還有大哥也沒有死,一切都隻是我的臆想而已。當我醒過來時,我會在茶館”
“懦夫!”神秘男人皺起眉頭,喝斥一聲打斷了韋東風。冷冷道:“清醒一點,不要為你的懦弱找借口,沒有什麽夢,一切都是真的,你的家人被殺,就在你的眼前,你親眼所見。”
聞聽此言,韋東風身體猛地一震,下意識握緊了拳頭。
神秘男人繼續道:“而且現在,你也正麵臨著死亡的威脅,是我強行把你的神魂與這片虛無空間相融,並在這裏延緩了時間的流逝,所以若你這次還是無法撼動長矛分毫,你就再也沒機會了。”
韋東風麵色慘然、眸光黯淡,低下頭,沉寂了有一會兒後,終於沉聲自語道:“我明白了。”
伸出手,緊緊握住赤紅長矛。
銀蛇般的電弧立刻出現,纏繞其掌指之間,緊隨而至的,還有針紮般的疼痛感。
“嗤——”韋東風咬緊牙關,無視那強烈的刺痛感,用力拔動長矛。
長矛卻沒有絲毫的動靜。
此時,神秘男人也是一臉嚴肅,有些緊張的盯著韋東風的雙手。
“這杆長矛不是靠蠻力就能夠拔得動的,關鍵是在於你的執念。”他出聲提醒道。
“你那憤怒的心所驅使的,急切想要報仇雪恨的執念、迫切需要力量的執念。”
“那個辱你、強迫你殺人的煉氣修士,還有在你麵前屠戮你至親的家夥,他們,本與你無冤無仇,卻為什麽要讓你承受這樣的痛苦,為什麽?”
“滋啦啦!”長矛發出的電弧愈加密集,導致韋東風的手發出一陣顫抖,但當他聽到神秘男人的話語後,腦海中閃過封明灝和陳老三的臉龐,心裏立刻升起一股憤怒之火,雙手緊緊握住長矛,徒然一抽。
“哢擦!”長矛動了,從穿過甲胄的白骨椅上抽出了一丁點距離,與此同時,整片虛無空間一陣顫動,好像要崩塌了一般。
“好!好!好!”見到這一幕,神秘男人竟是有些失態的大笑起來,連聲了三個好字。
“繼續,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我們一點一點慢慢來,接下來你隻需要再拔出半寸,半寸就夠了!”
韋東風沒有聽到神秘男人的話,因為赤紅長矛被拔出一點後,雷威大漲,劈裏啪啦的電弧光已經完全將他淹沒。
但是,正如神秘男人所,韋東風現在已經痛到麻木了,這雷電加身之痛,與韋駝子的死亡帶給他的痛苦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他低吼一聲,紅著眼再次拔動長矛。
“哢擦嚓——”金屬摩擦般的聲音響起,在一片暗黑的虛空中,顯得異常突兀。
下一秒,令神秘男人感到震驚的一幕出現了。
沒想到韋東風這一拔,那長矛的矛尖竟然直接從白骨椅背,脫離了出來,瞬間暴露在銀甲男子的後背與白骨椅背之間的空氣中。
赤紅矛鋒尖銳狹長,顏色如鮮血般瑰麗。
坐在上麵被刺穿胸口的屍體巋然不動,並沒有隨著長矛被抽出椅背而受到牽引,好像和白骨椅連接在一起,被固定住了,而矛身從其身上抽離出一段,可以看到其上有幹涸的血汙存在,將赤紅的長矛襯托得更加邪異。
那長矛原本刺入白骨椅背,足有一寸之深,也就是,現在的長矛已經被韋東風拔出了一寸的長度。
整整一寸!
“轟隆隆——”這一刻,整個虛無空間開始產生強烈的震動,黑悸的虛空以暗紅八角平台為中心,由遠及近,像鏡子一般碎裂開來。
“竟然可以做到這種程度!”神秘男人沒有理會崩潰的虛無空間,隻是站在那兒,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韋東風。
韋東風沒有察覺到周遭的變化,因為他現在,隻是一心想將長矛全部都拔出來,除此之外,什麽都不在意了。
然而,當長矛被拔出一寸後,無論韋東風再怎麽嚐試,也紋絲不動,並且,其身上的電弧之芒也發生了變化,不再帶給他刺痛之感,而是開始蠶食他的神經,令其大腦一陣眩暈,很快,他的雙手便不受控製的,自動鬆開了長矛。
神秘男人震驚了有一會兒,終於回過神來,走過去扶住由於眩暈導致站立不穩的韋東風,沉聲道:“你可真是出乎我的預料!”。
“啪啦啦——”
虛無空間的一切皆崩潰碎裂,包括神秘男子和韋東風,全部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