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翌日清晨，清荷帶著婢女在門外左等右等，卻是等不到屋內有任何起身的動靜。


  她瞧了瞧日頭，心中有些憂慮，若是再不起身，隻怕便要耽擱今日對長輩的請安了。柳秀妍畢竟是新婚嫁入晉國公府，若是耽擱請安，傳出去對她的名聲實在有礙。


  清荷猶豫了一下，伸出手輕輕的敲了幾下房門，屋內沒有任何的動靜。


  清荷心中有些詫異，柳秀妍覺輕，當然起床時候的脾氣也不好。平日裏若是有這些動靜，她早該醒了才是……雖然這般想著，清荷還是加重了手上的力氣，又敲了一下房門。


  “進來吧！”


  終於……屋內傳出了柳秀妍的聲音，隻是聲音帶著幹啞與怒氣，有些奇怪。


  清荷衝著身後捧著梳洗用具的婢女們使了個眼神，然後推門先走了進去。然後走過外屋，走入裏屋的時候，她便看到柳秀妍正衣衫不整站在裏屋中間。關鍵……這一身衣衫不整的，還是寢衣。


  清荷驚疑不定的又看了看柳秀妍陰沉的臉色，按捺下心中的疑惑，上前衝著柳秀妍行了一禮，開口問道：“夫人，奴婢伺候您更衣？”


  如今柳秀妍既然嫁了人，自也要換了稱呼。


  柳秀妍倒是沒有在意這點子細節，隻是，她的麵色，依然陰沉的緊，在點頭之前，還帶著幾分怨恨瞪了一眼躺在床上依然沉睡的顧衍之，方才怒氣衝衝到了屏風那邊由著清荷伺候更衣。


  寢衣解下，饒是清荷向來沉穩，都差點沒忍住驚呼。


  柳秀妍皮膚算得上白皙嬌嫩，故而這會兒一身的青青紫紫，便顯得十分晃眼了。


  這……這分明便是已經成了事情，而且昨晚顯然……還十分激烈。難怪方才她明顯便看到柳秀妍走路的姿態與往日裏便是不同。


  “姐，您這是……”


  清荷抿了抿嘴，聲開口問著。她昨夜是讓柳秀妍莫做的太過，讓她萬萬莫與顧家二爺分床睡，否則等著第二日起身，這顧家二爺萬一是個警覺些的性子，隻怕看到事後怕，心中也會有所猶疑。


  可是……她可沒讓柳秀妍與顧家二爺真的成事，難道是顧家二爺醉的沒有那般厲害，酒後亂性了。


  清荷驚疑不定的看著柳秀妍一臉陰沉沉默的樣子，心中越發肯定自己的這個猜測。


  柳秀妍其實下意識便是要反駁的，她和顧衍之成事，怎麽可能！


  可是，她也實在沒臉解釋自己身上這一身的青青紫紫是被顧衍之踢下床而導致的。


  她對視上清荷揣測的目光，心中沒由來的一肚子怨火：“都怪你讓我睡他邊上……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他沒發生什麽……”


  柳秀妍有些顛三倒四的解釋著，卻是讓清荷越發的相信了自己的猜測，柳秀妍氣急，也有些顧不上麵子，正想將昨夜發生的事情出來的時候，錢嬤嬤的聲音突然在屏風後頭響了起來。


  “清荷丫頭，伺候姐更衣，你怎麽伺候的這麽慢，姑爺都起身了！”


  錢嬤嬤催促著。


  柳秀妍一下子閉緊了嘴巴，清荷也沒有再追問，連忙幫忙柳秀妍穿上了衣裳，她正七手八腳穿著，錢嬤嬤便是穿過屏風走了過來，然後……一眼便瞧見了柳秀妍身上的痕跡。

  錢嬤嬤麵上的神色又驚又喜，語氣裏帶著曖昧：“哎呦，姑爺這……這也太不知憐惜了吧，怎麽這般粗暴！”


  “閉嘴！誰讓你進來的！”柳秀妍麵色更加陰沉，抬頭惡狠狠衝著錢嬤嬤開口罵道：“還不滾出去！”


  往日裏柳秀妍發怒，錢嬤嬤還會縮一縮脖子，瑟縮一下，今日她心中反而沒有這份畏懼，隻當自家姐是害羞了，惱羞成怒了。


  她退出去的時候，嘴巴上還嚷著：“姐自都是由奴婢奶大的，和奴婢還害羞什麽呢！”


  錢嬤嬤退了出去，看到正起身在梳洗的顧衍之，又是笑嘻嘻的湊到了顧衍之的邊上，聲開口問著：“姑爺，您起身了？”


  “……”


  顧衍之從麵上拿下帕子，便是瞧見了錢嬤嬤那張笑成了一朵菊花的老臉。他下意識後退了兩步，將帕子扔回盆裏，沒理會含羞帶怯看著他的丫鬟們，直接朝著門外走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衝著跑跟在自己身後的錢嬤嬤吩咐了一句：“讓你家夫人動作快些，讓前頭長輩等著不合適！”


  顧衍之話的態度不冷不熱，倒是成功的讓錢嬤嬤上去獻殷勤的心情稍稍冷卻了一下。


  她倒也不是真的沒腦子，方才自家姐神色瞧著陰沉，而這新姑爺又是不冷不熱的態度，這新婚第二日，分明便是有問題。


  難道是昨夜，二人之間的新婚之夜，並不和諧？


  錢嬤嬤心中諸多揣測，可是在看到柳秀妍換了衣裳從屏風後頭出來的時候，卻也不敢再多嘴問了。


  倒是柳秀妍，從屏風後頭走出沒看到顧衍之的人影，麵上明顯愣了一下。


  她衝著屋裏其他丫鬟開口問道：“顧……二爺呢？”


  丫鬟們哪裏敢顧衍之梳洗完便是直接走人，尤其是在搶著伺候了顧衍之的那幾個丫鬟，都分明做過意殷勤、暗送秋波的事情！


  丫鬟們都沉默了，柳秀妍皺著眉頭又看向了錢嬤嬤，她仿佛記得，錢嬤嬤方才是送了顧衍之出門。


  錢嬤嬤對視上自家姐的眼神，心中咯噔了一下，硬著頭皮開口道：“那個……姑爺許是前頭有事，先過去處理了，讓奴婢們好好伺候姐梳洗，待會兒還要去前頭給長輩們請安！”


  “……”


  雖然錢嬤嬤的已是十分委婉了，可柳秀妍如何聽不出意思，這顧衍之……分明便是覺得她梳洗太慢，不耐煩等了，所以新婚第二日，直接拋下新婚妻子。


  她想到昨晚那一腳，又想到今日顧衍之的態度，心中恨得直咬牙。當然，柳秀妍也沒想過要和顧衍之過上琴瑟和鳴的恩愛日子，更加沒想過新婚第二日讓顧衍之與她做些畫眉弄趣的閨房之事，若是這般，她自己也覺得惡心嫌棄。可……她作為顧衍之明媒正娶的夫人，顧衍之這做法，分明便是不尊重她。


  但出嫁從夫，女子一旦出嫁，娘家是否給力自然重要，但地位高低到底還是丈夫給的。夫家若是尊著敬著倒也罷了，碰上顧衍之這樣態度的，柳秀妍是當真無奈，也不得不低頭，譬如今日，顧衍之不陪著她一道兒梳洗完了去見長輩，明日裏不管是顧家的這些個親戚，還是府裏的下人，都會知道她這個顧衍之新娶的夫人不受喜歡，被冷落的事情。那她在顧家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想要在顧家做點什麽，更是難了。

  她陰沉著臉，衝著清荷開口吩咐道：“你去前頭，請姑爺過來，就我這頭很快便會梳洗好了，可以請姑爺過來了！”


  “是。”


  清荷低垂著腦袋，應了。她正要起身離開的時候，屋外走入一人，卻是昨日伺候著顧衍之的陸麟。


  陸麟早些時候一直往柳家跑著替顧衍之送東西，所以清荷與他也是有些相熟的。


  她心中一喜，連忙開口問道：“可是二爺讓你過來的？”


  “是。”


  陸麟聞言，麵上難得出現了窘迫之色，早知道這跑腿的活兒這麽難幹，方才他便不搶著要了。


  陸麟頂著一屋子主仆期待的目光，硬著頭皮開口道：“二爺……二爺讓奴才過來轉告一聲，他先去老夫人屋裏了，讓夫人，夫人您動作快些！”


  陸麟話音剛落，柳秀妍直接將拿在手上的梳子摔在了地上。


  而陸麟瞧著這架勢，趕緊縮著脖子跑了。


  柳秀妍心中悲憤又惱怒，她隻覺得這一屋子的人，都在瞧著自己的笑話。


  “滾下去，都給我滾下去！”


  柳秀妍大發脾氣，錢嬤嬤及屋裏的其它下人，皆害怕的跑了。唯有清荷，站在梳妝台邊上，等著底下人都走了，方才走到了柳秀妍邊上，輕聲開口問道：“姐，您昨夜，可是做了什麽事情讓顧二爺發現了……”


  柳秀妍聽著清荷的話，愣了一記，心中也有些不確定了：“難道他發現那事後帕，是假的了？”


  “昨夜您和顧二爺不是……”


  清荷愣了一記，沒料到柳秀妍會出這樣的話來。


  “什麽亂七八糟的，我身上是昨夜被……不心從床上摔下來才磕到的，我昨夜在榻上歇的一宿！”柳秀妍抿著嘴，刪減著將昨夜發生的事情了出來。


  清荷聽著，心中也有些疑惑了，瞧著柳秀妍的描述，顧衍之昨夜醉了一宿，不可能會發現問題。便是真的發現事後帕有問題，早就該鬧開了，又怎麽會這麽不聲不響便離開。


  柳秀妍也覺著清荷分析有理，她定了定神，倒是沒有再想其它，打起精神趕緊梳洗了，便帶上婢女趕去了顧老太君的院裏請安。


  今日一大早，顧老太君的院子裏便聚集了顧家家族裏的所有長輩輩。


  隻是，左等右等，卻是沒有等到新人過來請安，大夫人瞧了瞧屋裏人的麵色，猶豫開口問道：“娘，我讓底下人去衍之院裏催一催？”


  這讓長輩等，總歸不是個事兒啊！


  顧老太君聞言，卻是擺了擺手，麵上態度寬和笑著：“催什麽啊，年輕本就缺覺，昨日又是累了一，又是夫妻新婚燕爾，別去礙眼，咱們左右好不容易聚在一頭，這樣的機會可不多，多會兒話便是了！”


  顧老太君正著，屋外卻聽得婢女們打簾子與顧衍之請安的聲音。


  顧老太君又是笑道：“瞧瞧，這不就來了嗎？”


  大夫人麵上也露出了笑容，趕緊示意婢女們下去安排，等著新人來敬茶。


  可是沒想到，這人是來了，卻隻來了顧衍之一人，不見新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