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顧衍之的腳步頓住，背上肌肉僵硬了一下，隻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心噗通噗通的跳動著，幾乎是要跳出嗓子眼。


  “爺？”


  顧衍之停下腳步，陸麒陸麟兩兄弟奇怪的望向了顧衍之。


  顧衍之卻是一把將自己被二人扶住的雙手抽了回來，仿佛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轉過身體看向了身後。


  而顧衍之也終於看清楚了穗兒如今的模樣，他直接忽略了穗兒並不算高的個子，而是癡癡的望向了她熟悉而稚嫩的麵容。這張麵容，漸漸與記憶中重合，尤其是那雙還未長開的眉眼，如今已然有了日後清麗與溫柔的影子。


  然……此刻，穗兒手上正捧著一盅湯，麵色為難的看著錢嬤嬤。


  錢嬤嬤被顧衍之甩了臉色，自己麵上的神色自然也不好看，麵對穗兒為難的神態，她沒有搭理，隻皺著眉頭。


  如此……穗兒手上捧著湯，是收回去也不是，不收回去，也不是。


  這惡婆子……


  顧衍之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他隻覺得如今穗兒可愛又可憐的形象，與他記憶之中如出一轍。


  他心疼極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的仙女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欺負。


  顧衍之惡狠狠的快步走了回去，氣勢韜韜。


  錢嬤嬤與穗兒聽到動靜，轉頭看向顧衍之，皆忍不住心中一顫，完全顧不上自己的情緒。


  穗兒隻覺得這新姑爺實在嚇人，而錢嬤嬤則是大喜過望，一把奪過了穗兒手中的湯，捧著遞向顧衍之的方向，殷勤討好：“二爺，湯拿來了，您……”


  話未盡，卻見顧衍之已經掠過她，直直的朝著自己身後穗兒的方向走了去。


  錢嬤嬤錯愕的看著顧衍之一把抓住了穗兒的手，目光一動不動的頂著穗兒的那張臉，直愣愣的讓人窘迫。


  穗兒猝防不及被抓了個正著，麵上更是愕然。


  她下意識想要掙紮，誰料，顧衍之竟是直接抓著她的手，然後將自己不算輕的身體，完全靠向了穗兒的肩頭。


  顧衍之個兒足足長了穗兒不少，穗兒的身量也隻到顧衍之的胸口處，如此姿態，也實在好笑。穗兒倒真想一把將人推開到一側去，可是她不敢。她聞到了顧衍之身上的酒味，隻當顧衍之是喝多了，喝醉了，所以才會靠向自己這頭，她求救的目光又看向了陸麒與陸麟兩兄弟，甚至看向了一旁的錢嬤嬤身上。


  錢嬤嬤沒有往深處想，穗兒的模樣太有欺騙性，錢嬤嬤雖然覺得穗兒日後長大了、張開了，模樣應是不錯，但這也都是以後的事情，如今……還真不像是會被男人喜歡的樣子，頂多便是可愛罷了。


  而陸家兩兄弟也是沒有多想，畢竟他們爺的品行，他們還是知曉的，絕對算得上是正人君子。今日就算是做出異常舉動，仿佛是占了這個丫鬟的便宜，那也絕對隻是喝多了，酒上頭了，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指不定那丫頭隻是被當成了依靠的欄杆、榻子、床……


  兩兄弟反倒是覺得有些好笑，麵上忍不住偷笑著上前去拉顧衍之，一邊拉著，一邊還聲安撫勸著顧衍之：“爺，走錯了，新房的方向不在這頭，咱們快回去吧，回去躺床上去！”

  陸家兩兄弟拉扯著顧衍之，穗兒也極力掙紮著想要推開顧衍之，顧衍之便是力氣再大，身子也被拉離了穗兒的肩頭，但是他的雙手始終緊緊攥著穗兒的手，就是不肯鬆開。


  陸家兩兄弟拉扯著，不敢硬來，唯恐弄傷顧衍之，也怕傷到穗兒這個丫頭。


  陸麒，猶豫了一下，看向穗兒開口道：“要不，你隨我們一起扶著爺去新房？”


  穗兒連連搖頭，她和顧衍之如今這副姿態，即使她知道自己清清白白，但也不願意招惹麻煩去出這個頭，她麵上帶著哀求看著陸麒求救：“這位哥哥，我待會兒還有事情，你們快把姑爺扶走吧！”


  她自也有故意裝可憐，讓人心軟的意思，但模樣瞧著實在是可憐。


  陸麒看著心中不落忍，也意識這般去新房，仿佛對於這個丫頭是有些不合適。


  他不願意為難穗兒，於是又是去拉顧衍之的手，聲勸：“爺，要不您先喝點湯醒醒酒？”


  一側的錢嬤嬤聞言，隻覺得表現的機會又來了，連忙笑著端上了湯。


  顧衍之本就是借酒撒瘋，瞧著老婆子礙眼，自是不理會，幹脆直接側過頭，手繼續緊抓著穗兒的手，嘴裏嚷著：“去書房裏睡！去書房裏睡？”


  “爺，今兒個是您大喜的日子，不能睡書房裏！”


  陸麟憋著笑提醒著。


  而穗兒心中當真是忍不住想要翻白眼了，這新姑爺喝的實在是醉，也沒想到，喝醉了竟是這樣一副德行。


  也怪她運氣差，方才不知避開，讓自己陷入了這尷尬的境地。


  她也不是沒有掙紮過，用盡了吃奶的力氣掙紮，想要讓自己的手抽出來。可明明她自認為力氣不算，但不知是男人的力氣本就大，還是喝醉酒的人力氣大，她掙紮了半，除了折騰出一身汗，手竟然半點沒抽出來。


  更加氣人的是，明明手上都是汗了，竟然也沒有打滑，依然被對方的手緊緊包裹著，也不知道對方的手究竟是什麽做的。


  她注意力全部落在了如何將自己的手抽出來，全身心與眼前這雙大手做鬥爭，自然沒有瞧見，顧衍之看著她低頭專著掙紮的樣子，嘴角扯出了一個不易可察的笑容。


  顧衍之強忍著想將人一把摟入懷中的衝動，卻是默默想著：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會鬆開她的手了！


  當然，即使顧衍之不想鬆開穗兒的手，但事實上，他不可能一直這麽抓著穗兒。


  他如今隻能借酒撒瘋，想著能多握會兒便是多握會兒，可穗兒不樂意，僵持了許久，她一眼瞅見了從新房方向走來的清荷等人，她仿佛看見了救星，也顧不上避諱不避諱，連忙大聲喊道：“清荷姐姐，姑爺在這邊，喝醉了！”


  最後一句話，她喊得尤為大聲，顯然是想要撇開幹係。


  顧衍之半睜開眼睛，瞅了這丫頭一眼，心中好笑，倒是第一次發現這丫頭竟然也有這麽機靈的一麵，可是他看穗兒，總覺得怎麽看怎麽愛，便是與自己使心眼兒，那也是古靈精怪。


  顧衍之也知曉這會兒若是自己繼續糾纏穗兒，並不合適，左右人已經在這兒，這鍋裏的鴨子，怎麽也飛不了了。


  顧衍之想要與穗兒是長長久久在一起，並不急於這一時半刻。

  等著清荷過來扶他時，他終於鬆開了穗兒的手，但也沒有讓清荷等人攙扶他，而是讓陸家兩兄弟扶著他，朝新房走去。


  等著顧衍之一走，穗兒心中終於鬆了一口氣。


  錢嬤嬤麵上憤憤不平自己朝著新姑爺賣好，竟然也讓清荷這丫頭截了道，不由用不爭氣的目光瞪了一眼穗兒，嘴上吩咐著：“還不拿上東西跟上！”


  “……”穗兒猶豫了一下，若是平時，她是決計不會拒絕錢嬤嬤的，但今日，方才實在讓她心有餘悸。


  “嬤嬤，奴婢怕！”穗兒怯怯著。


  錢嬤嬤嗤笑道：“貓兒膽，這點事就把你嚇到了！”


  不過話是如此了，但到底沒勉強穗兒，隻自己拎起食盒朝著新房的方向跑了去。


  柳秀妍原本遣了清荷出去，是因為左等右等都沒有等到錢嬤嬤拿了吃食回來，誰知道，清荷這出去，吃的東西沒帶回來，反倒帶回了顧衍之。


  她聞著顧衍之身上的酒味，眉頭不覺深深皺了起來，沒好氣衝著清荷道：“喝這麽醉，你把人帶回來做什麽！”


  “姐，今日可是您的新婚，姑爺不來新房，去哪裏？”清荷看了一眼陸家兩兄弟，隻含笑著。


  柳秀妍麵色不豫，但也聽出了清荷的意思，沒有再什麽，隻指了指房內的一側臥榻，衝著陸家兩兄弟道：“你們把人放在塌上，下去吧，我會照顧好的。”


  陸家兩兄弟猶豫了一下，突然手上扶著的顧衍之，卻是自己搖搖晃晃朝著裏屋臥床的方向走了過去。


  “二爺……”


  “你做什麽……”


  隨著一聲驚呼，顧衍之直接整個人躺倒在了床上。


  柳秀妍不敢置信，顧衍之晚上睡在床上，一身酒氣把被子都被熏臭了，讓她晚上睡哪裏。


  若非顧忌還有旁人在屋裏，柳秀妍真想被人從床上扯到地上，可到底她還是顧忌著自己的形象，她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擠出笑容，衝著清荷道：“愣著做什麽，去伺候爺梳洗。”


  清荷應了是，正想接過帕子來梳洗，卻聽得裏頭顧衍之的聲音含含糊糊響起：“陸麒陸麟，過來給爺脫鞋！”


  陸家兩兄弟看了一眼柳秀妍，快步走進了屋裏去伺候顧衍之。


  柳秀妍氣的夠嗆，她覺得自己和這顧衍之簡直便是冤孽，她嫌棄顧衍之，顧衍之偏要往她這頭湊，她想賣好給他，他卻是自有主意。


  這喝醉酒腦子不清楚了都這麽難弄……簡直，簡直就是八字犯衝。


  “姐，莫生氣，您不是肚子餓了嗎，先用膳吧！”


  清荷瞧著柳秀妍仿佛下一秒就要暴發，趕緊上前安撫，又是招呼過錢嬤嬤擺膳。


  錢嬤嬤沒料到自己進屋就被清荷丫頭使喚，也氣的夠嗆，可瞧著柳秀妍神色不佳，更不敢什麽，隻能皺著眉頭不情不願把膳給擺上了。


  柳秀妍陰著臉走到了桌前，剛撿起筷子正要用膳的時候，突然聽得裏間傳來一陣嘔吐聲，然後一股並不怎麽美妙的味道，從裏頭蔓延了出來。


  她一張臉徹底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