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其實也莫怪柳秀妍會是這般反應,便是在場之人,都聽出了蕭言律的言不由衷。
畢竟今兒個是顧衍之與柳秀妍這對新人的主場,話行事,多少也得捧著他們,在這般情境下,蕭言律出柳秀妍與張家姐相比,各有千秋,自是柳秀妍比之差了。而事實上,柳秀妍自是比張家姐不如,否則這四皇子妃的未來人選又怎會定下是張家的姐呢?
偏偏柳秀妍不自知,尤其是在蕭言律的花言巧語之下,便是她曾經認為自己不如張家姐,可一直還是覺著,在蕭言律的心中,自己比張家姐要好,隻是形勢逼人,所以她才做不成四皇子妃。但今日,聽得蕭言律這回答,便是她自己都不由開始質疑,在蕭言律的心中,自己真的比張家姐要好嗎?若是真的,蕭言律為什麽會是這副回答,而她又做不得四皇子妃。
蕭言律自是察覺到了柳秀妍的神態,他暗暗厭煩柳秀妍的不識大體,卻又惱火顧衍之這話問的,實在給他挖了一個坑,偏偏他一個不謹慎,還真跳入了對方挖的這個坑裏。也怪顧衍之平日裏給他的印象太過於老實。
想到了這裏,蕭言律忍不住狐疑的看向了顧衍之,他記得,自己這個表哥平日裏,最不會與自己玩心眼了,怎麽今日突然腦子開竅了?
顧衍之隻微笑對視,不避不退,然後走到了蕭言律邊上,語氣裏略帶著幾分得意笑道:“表弟,您待會兒若是還想再鬧洞房,就莫怪我不留情麵了!”
蕭言律恍然大悟,難怪方才他們過來鬧洞房的時候,顧衍之並不阻止,感情都在這兒等著他呢!今日這般玩心眼,到底還是在掌控之中。
他心中不知怎地,倒是鬆了一口氣,麵上神色恢複如常,隻又笑道:“表哥,你成親大喜的日子,可不能這般氣呢!要不這樣,我們不鬧洞房也可,但你可不能逃,隨我們到外頭一道兒喝酒去!”
頓了頓,他看了一眼柳秀妍,又是開口道:“也好讓新娘子好好梳洗休息一下吧!”
顧衍之神色似乎是有些猶豫,顧行之連忙上來替他話:“殿下,衍之身體剛剛痊愈,不可多飲酒。”
“身體都痊愈了,自是可以飲上幾杯,大表哥放心,我們都是有分寸的。”蕭言律笑嘻嘻著,便要上去拉扯顧衍之。
顧衍之不退不避,由著蕭言律拉扯著,真隨著他一道兒到了外頭去飲酒。
人群簇擁離開,洞房裏一下子空了下來。
柳秀妍麵上的神色一下子陰沉了下來,她走到梳妝鏡前,用力拉扯著頭上的發飾。
錢嬤嬤瞧見,連忙上前阻止,嘴裏隻叫喚著:“祖宗,您這是做什麽,這不是給自己過不去嗎,而且待會兒姑爺還要回來呢,您這把發髻拆了是怎麽回事!”
“滾開!”
柳秀妍一把推開了錢嬤嬤的手,繼續與自己頭上過不去。
帶著丫鬟們打水回來的清荷瞧見了,也連忙上去阻了,嘴裏安撫道:“姐您這是做什麽,場麵話您也分不清了,您平時是最識大體的!”
“識什麽大體,我為什麽要識大體,什麽好處都落不著!”
柳秀妍神色有些崩潰,紅了眼眶。
清荷卻是用力抓著柳秀妍掙紮的手,隻湊在她耳邊繼續輕聲安撫道:“姐,您怎麽糊塗了,爺就是覺著您識大體,覺著您是自己人,今日才會這般的,否則,難不成張家姐不好嗎,那爺才是和您離心呢!”
柳秀妍掙紮的動作終於停了下來,清荷心中鬆了一口氣,嘴角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繼續溫聲安撫道:“姐,凡事都要往後看,哪能隻瞧著眼前這點得失。”
“……”
柳秀妍微微抿了抿嘴,神色終於平靜了下來,她沉默的望著鏡中的自己許久,突然點了點頭,輕聲道:“你的對。”
清荷嘴角露出了一個笑容,又是招呼穗兒等丫鬟捧了熱水上來打算替柳秀妍梳洗。
錢嬤嬤瞧見,心中多少有些不平衡,也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柳秀妍明顯對清荷比對她這個奶娘還要器重,她存了心思想要清荷較勁,不由又道:“清荷,姑爺這還沒回來,怎麽能先給姐梳洗呢!”
“嬤嬤,姐都累了一了,也該歇歇了,更何況,待會兒姑爺回來,也不會與姐計較這些事的。”清荷不甘示弱反駁。
柳秀妍則是不耐煩的瞪了一眼錢嬤嬤,沒好氣道:“嬤嬤,你若是無事,便替我去灶上瞧一瞧,我肚子餓了,給我去弄些吃食過來!”
“姐……”
錢嬤嬤還想掙紮,柳秀妍直接語氣嚴厲打斷:“我很累,不想再第二遍!”
“是。”
錢嬤嬤不甘心應下,她忍不住瞪了一眼清荷,卻是指著端著水站在最前頭的穗兒開口道:“穗兒和我一道兒去灶上看看,你先時不是在廚房裏呆過嗎,給姐去瞧瞧有什麽可吃的。”
穗兒沒料到自己不過端個水,都能夾進錢嬤嬤與清荷二人之間的爭鬥中,她端著水,正是左右為難,倒是清荷卻是一副善解人意開口道:“既然錢嬤嬤讓穗兒跟去,也好,畢竟嬤嬤年事已高,是要個人幫您拎東西。穗兒你便將水擱在邊上,隨嬤嬤一道兒去吧!”
“是。”
穗兒連忙將水擱在了一旁的桌上,跑跟在了錢嬤嬤身後。
錢嬤嬤在清荷那頭吃了癟,心情不爽的緊,一路上皆是罵罵咧咧,穗兒恨不得將自己的腦袋縮到脖子裏頭去,唯恐自己受到牽連,好在錢嬤嬤倒是沒有為難自己的意思,反倒是拉著她絮絮叨叨開口著:“我是姐的奶娘,自便將姐奶大,還能想著害了姐嗎!”
複又道:“以前沒瞧出清荷那丫頭事兒精的性子,穗兒丫頭,你乖巧,可萬萬莫學了那副德行,這樣的女人,招人恨!”
“……”
穗兒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隻能尷尬跟在錢嬤嬤的身後。
這邊穗兒覺得尷尬,另一頭被拉去前頭招待客人飲酒的顧衍之,則是應接不暇。
蕭言律有分寸,可一喝起酒來,還真沒個分寸,不過眨眼之間,半壺酒,便灌入了顧衍之的肚中。
顧衍之也不推酒,隻喝著,但喝過半壺後,便是做酒醉之態。
蕭言律哪能放過,拿著酒壺打算繼續勸酒,嘴裏隻是笑道:“表哥莫裝醉,你的酒量我還能不了解,沒個一壺怎麽就不行了!”
著,便又要給顧衍之倒酒。
顧行之連忙上前阻止:“殿下,殿下,衍之身體剛剛痊愈,酒量自是不如以往,這杯酒,我代衍之飲了!”
“真的?”
蕭言律話的語氣仿佛半醉半醒,然一雙眼睛,哪有醉意,認真的打量著顧衍之的神態。等著確定顧衍之仿佛是真的不行了,他方才鬆開了手,隻是笑道:“算了算了,那喝過這杯,就讓陸家兩兄弟扶表哥去新房吧,新郎都醉了,也不好再鬧洞房了!”
顧行之有些為難,他瞧著顧衍之醉的不輕的樣子,唯恐出事,但蕭言律的麵子又不能不給。
不過一杯……應該無事吧!
顧行之親自扶了顧衍之起身,湊在他耳邊輕聲道:“衍之,你看著喝,實在喝不下,莫勉強。”
顧衍之聽著顧行之的話,微微睜眼眼睛,瞧了一眼顧行之,什麽也沒有,隻伸手接過了蕭言律手中那杯酒,往嘴裏送去,爽快的喝下了,然後仿佛是真的撐不住,闔眼便要躺在椅子上。
顧行之慌忙招呼陸家兄弟過來攙扶,等著人安置好了,方才自己繼續招待來賓。
顧衍之前段時間不過是裝病,陸家兩兄弟自然知曉自家二爺的酒量究竟有多少,這點子酒,不過是讓他微微上頭罷了。不過二人倒是十分配合,也隻當顧衍之是躲酒才故意裝樣子。
二人一左一右攙扶著閉眼仿佛一攤爛泥般的顧衍之往新房的方向走了去。
誰知,走到回廊的時候,迎麵錢嬤嬤帶著穗兒捧著食盒走了過來。
錢嬤嬤原本嘴上還在絮絮叨叨著,目光無意間瞧見了自家新姑爺被廝扶著過來,而且仿佛喝的不少,頓時眼睛一亮,隻覺自己表現的機會來了。
她連忙拉著穗兒快步走到了顧衍之跟前,麵帶關心,一臉急切問道:“姑爺這是怎麽了?可是喝多了?快,穗兒,給姑爺拿湯醒醒酒!”
顧衍之原本聽到錢嬤嬤的聲音,麵上已經不耐煩的皺起了眉頭。
誰知,耳朵突然聽到了穗兒的名字,他以為自己是喝多了幻聽,卻還是忍不住睜開了眼睛,但睜眼卻隻瞧見一張笑的跟菊花一樣的老臉殷勤的往自己眼前湊來。
“……”
顧衍之不禁後退了一步,可他明明是聽到了穗兒的名字。
雖然酒未喝多,但確有幾分上頭,顧衍之腦袋有些暈暈漲漲,眼睛還是到處張望著。
沒看到人……
顧衍之臉色陰沉了下來,隻覺得是受了糊弄,他招呼過陸家兩兄弟過來扶他,轉身正要離開的時候,突然一道熟悉而稚嫩的聲音響了起來:“嬤嬤,這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