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爺，您這是在雕什麽呢？”


  陸麟拿著一碗藥過來的時候，正好瞧見顧衍之拿著一把刻刀，低頭正認真的雕刻著什麽。


  顧衍之聽見陸麟的聲音，眉眼未動，繼續認真的雕磨著。等著陸麟將藥汁兒推到他的跟前，他方才停下手中的活計，嫌棄的皺了一下眉頭，沒好氣吩咐道：“怎麽又將藥汁兒給端來了，拿去倒了！”


  “……我的二爺，你可饒了屋裏那盆花吧，好歹讓這藥汁兒放涼了再吧，那花兒都被澆死了！”


  陸麟想想前幾日從暖房裏移出來還是生機勃勃打著花苞兒的蘭花，這幾日莫未見蘭花開了，連葉兒都開始焉黃了。


  “你心疼花，就不怕你爺被這苦藥熏死。”顧衍之被陸麟的話笑了，竟也難得語氣輕鬆的調侃了一句。


  “那還不是爺您自找的，好好的裝什麽病呢！”


  陸麟聲嘀咕著，轉頭對視上顧衍之的目光時，立刻慫了，討好笑著湊到了顧衍之跟前，笑嘻嘻道：“爺這是在雕什麽呢？是個人？”


  陸麟細細觀察了一會兒，好歹倒是看出是個人的模樣，而且那木像身上穿的，好像是裙子，這是個女人？

  顧衍之不願多言，隻是作勢踢了一腳陸麟，沒好氣道：“還不快去把藥倒了，非得讓爺訓你一頓不成！”


  “……是。”


  陸麟其實是想多停留會兒，好歹看一看自家爺究竟是在雕刻什麽，尤其他已經隱約看出，顧衍之手上那木像，分明是在雕刻著一個女人。


  這幾日顧衍之的反常之舉，陸家兩兄弟看在眼裏，隱約瞧出自家爺仿佛對柳家姐不是那般上心，可心中又分明牽掛著其它，難不成是這幾日，自家爺方才發現自個兒另有真愛？


  為此兩兄弟私底下也沒少琢磨，琢磨來琢磨去，卻琢磨不出個所以然，他們兩兄弟跟著顧衍之可是寸步不離，也沒見這幾日身邊有出現其它的女人，而從自個兒爺身邊接觸女人開始盤算，變成了誰都有可能，可誰都不像是有可能。


  好不容易讓陸麟逮到一個可以觸碰到真相的機會，他還真不想這麽被趕走，可他慫，他不敢。


  陸麟焉吧吧的端著湯藥離開，而顧衍之也慢慢的停下了雕刻的動作，他放下刻刀，指腹溫柔的撫摸過手中的木像。木像已經初具形態，但五官仍是模糊的，顧衍之想要繼續往下雕刻，可是他……確實刻不下去了。


  他的記憶裏，穗兒的形象越發的模糊，他隻記得那雙溫柔清秀的眼睛，與她溫柔的手……顧衍之第一次那般後悔，後悔曾經的自己竟然會忽視一個這麽好的女人，甚至對她，連記憶都變得那般模糊。


  可是好在一切都不晚，等到穗兒來到自己的身邊，他一定會對她珍之視之，拿一輩子來嗬護她。


  而他也相信，隻要穗兒站在的眼前，他一定能夠一眼認出。


  陸麒走進屋裏的時候，便看到顧衍之正一臉溫柔珍惜的看著手中的木像。


  陸麒愣了一下，簡直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否則……又如何會看到自家爺好端端的，做出這等詭異的行徑。


  陸麒傻愣著，顧衍之注意到了他。


  顧衍之將手中未完工的木像收入盒中，不急不忙開口道：“什麽事？”

  陸麒這才回過神來，連忙稟告道：“柳家的嫁妝已經搬來了，現下放在正屋裏，跟著嫁妝陪嫁來的婢女也在正屋裏頭收拾著，娘讓奴才來跟爺一聲。”


  “讓你娘安置便是了。”


  顧衍之隨口吩咐著，但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他眼裏一下子有了神采，看向陸麒開口道：“你柳家的陪嫁婢女已經過來了？”


  “……是，先過來了八人，幫忙收拾屋子。”


  陸麒不明所以，心中更是迷惘顧衍之為何突然會對柳家的陪嫁婢女這般上心。而他正回著，卻見顧衍之已經自顧自拿起了放在一側的外衣給自個兒披上。


  “爺，您這是做什麽？”


  陸麒連忙上去幫忙穿衣。


  而顧衍之穿好了衣服，又是整了整自己的發冠，對著穿衣鏡瞅了一眼，滿意了，方才開口道：“柳家人過來了，過去瞧瞧。”


  “……”


  又不是柳家姐過來，有什麽好看的。


  陸麒一肚子霧水跟在了顧衍之身後，一路快步走到了正房外頭。


  正房裏頭，此刻正是亂糟糟的，堆滿了柳家搬來的嫁妝，又有柳家的陪嫁婢女們正認真收拾著，年齡幼，個兒矮的丫鬟們捧著水拿著帕子抹家具，年齡大些的丫鬟們則是收拾著嫁妝，忙的熱火朝。


  如此，屋外顧衍之與陸麒出現的時候，還真沒引起屋裏人的注意。


  顧衍之沒想提醒，隻是認真看著屋裏的每一個人。


  可陸麒沒有察覺自家二爺這份隱晦心思，顧衍之這還未看了幾眼，他便大聲咳了幾下，引得屋裏人注意，擺出架勢開口道：“還不快過來拜見二爺。”


  那些個婢女們哪曾想到顧衍之會過來，聞言頓時慌作一團，三三兩兩走到了房門口，跪下身子低頭行禮：“拜見二爺。”


  顧衍之原本隻是想過來悄悄的看上一眼便離開，沒想到人還未看清，就被陸麒打亂了自己的算盤，聞言隻好無奈抬了抬手，開口免了禮。


  他是有心想要再看一看自己魂牽夢繞的那一位仙女究竟在不在這裏。


  所以在免了禮後，腳步依然沒有挪開。


  而那些站起來的婢女們，見顧衍之腳步不懂，低著頭有些不知所措，雖當時陪嫁過來的時候，看著自家姐的行徑，多數人多數存了點心思，但她們又不是真的不懂規矩，自家姐還沒過來呢，便是有心思也隻能按捺著。


  隻是……這位未來姑爺的行徑，實在不得不讓她們多想。她們姐還未嫁過來，姑爺來正房，遲遲不離開，總不見得是來看自家姐的嫁妝吧！


  丫鬟們心思流傳，下一刻，顧衍之的話卻讓她們麵上紅暈浸染。


  “頭都抬起來讓爺瞧瞧。”


  顧衍之一心隻想尋找自己的仙女，哪裏顧得上這些丫鬟們百轉千回的心思。


  便是知曉，區區幾個丫鬟的心思，他還真不會顧忌。


  “二爺，這……”


  顧衍之行事是不顧忌，陸麒卻忍不住替他臉紅。


  若非他一直跟著自家爺，知曉自家爺絕對是個風清氣正的君子，聽了這話，還以為是個色中惡胚子，連未來妻子的陪嫁丫鬟都不放過。


  他聲提醒：“爺，婉轉點。”

  顧衍之不明所以看了一眼陸麒。


  而早有膽大的丫鬟，已經抬起頭，忍不住展示自己的容顏，更有幾名丫鬟，偷偷扶著發髻釵環，搔首弄姿。


  顧衍之一眼掃去，眼前麵容倒不是全然陌生，可皆讓他皺起了眉頭，沒耐心瞅下去。


  他陰了臉色，轉身離開，陸麒連忙跟在身後。


  二人走到門口的時候，正好碰上黃嬤嬤從外頭走入，黃嬤嬤也沒料到迎麵會撞上顧衍之，愣了一記，連忙行禮，又是好奇問道：“爺不在屋裏養病，怎麽過來了？”


  顧衍之想到了方才那一幕，隻覺得惡心厭煩，便是麵對黃嬤嬤，麵上也沒什麽好神色：“氣悶，出來走走，怎麽搞的烏煙瘴氣的！”


  “……”


  麵對顧衍之的脾氣，黃嬤嬤倒未覺得驚恐，隻是瞅了一眼陸麒，疑惑顧衍之怎麽突然發起了脾氣。


  陸麒從頭到尾自個兒都是一頭霧水呢，哪裏能替黃嬤嬤解答。


  見從兒子那邊尋不到答案，黃嬤嬤隻好無奈笑著勸：“新夫人的嫁妝剛搬過來，東西多，人也未安置好，自然是亂糟糟的，爺若是覺得心煩，便在屋裏待會兒，等奴婢這邊讓人都收拾好了，爺再出來透氣。”


  “這點東西，這點人，還用得著費時間收拾！”


  顧衍之沒見到自己想見的人，又見到了那些惡心的玩意兒壞了心情，這會兒開口自是不怎麽好聽，不過他也察覺自己這般對黃嬤嬤話帶著幾分遷怒，勉強平順了語氣，隻道了一句：“嬤嬤你看著安排便是了！”


  “好，陸麒你快點扶爺回去！”


  黃嬤嬤依舊好脾氣笑著。


  好不容易等著顧衍之離開了，黃嬤嬤走入正屋裏頭，瞧著屋裏那幾個丫鬟們惶恐不安的神色，尤其是底下幾個的，滿臉不知所措，模樣瞧著可憐巴巴。


  黃嬤嬤本就心軟又心善，頓時柔聲安撫：“莫怕，二爺近來身子骨不太舒坦，並不是衝著你們發火，屋子都給你們安排好了，你們快些收拾好去歇息，這一路也是累了吧，待會兒晚膳，我讓人送到你們屋裏去。”


  “多謝黃嬤嬤。”


  柳家人過來的時候，便是黃嬤嬤在院裏頭接的她們，她們是認識黃嬤嬤的，也知曉她的身份，聽得她的話，心中安定了些，繼續開始忙活手上的活計。


  黃嬤嬤在屋裏頭看了一會兒，又怕自己在這兒會讓這些丫鬟拘束，很快便是離開了。


  而等著黃嬤嬤一離開，不管是年紀的丫鬟，還是年紀大些的丫鬟，皆是又鬆了一大口氣。


  年紀些的丫鬟早已經按捺不住，交頭接耳輕輕著：“這新姑爺太嚇人了吧，怎麽好端端的，就發了脾氣了！”


  “沒聽黃嬤嬤不是發脾氣嗎，隻是近來身子不舒坦，不過二爺長得可真俊啊，果然像先時聽聞的一般是個美男子！”玉兒一臉憧憬著，忍不住推了推一直認真幹活的穗兒，問道，“穗兒，你是嗎？”


  穗兒抿了抿嘴，沒有停下手中的活計，也什麽都沒有。


  這新姑爺長什麽樣子，她從頭至尾都低著腦袋，根本沒有看到，隻是方才對方的行事，她卻總覺得……過於孟浪，還陰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