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章

  說句實話,能進入特衛局的,都不是那種不明事理的人,劉玉路也不例外,他或許只是受了齊處長的蒙蔽與驅使,才迫不得已做出了這個違背原則的惡劣行徑。按照相關的組織原則,劉玉路的罪責要比齊處長輕微的多,甚至可以忽略不計。此時劉玉路顯然在思考著孰輕孰重,人都有私心,在關鍵時候,劉玉路肯定也求自保。畢竟,人都有自私的一面。但是劉玉路似乎對齊處長特別忠誠,抑或只是畏懼,他現在所擔心的,已經不是做完壞事被人發現,而是在擔心如果事情一旦介入到特衛局,領導將是怎樣處置自己。


  畢竟,他還年輕,他還有大好的路要走。


  我看出了劉玉路的心思,於是我問道:「劉參謀,你是不是擔心我們搞不贏齊處長?」


  劉玉路抬起頭來,臉上多了幾分蒼白,他雙手撫面,點了點頭,道:「趙龍,我跟你說實話吧,其實……其實我做了那件事之後,一直很懊悔也很自責,更有些擔心。畢竟,這不是一件小事,而且我覺得這樣做對你來說不公平。但是我又無法背叛齊處長……我真的好矛盾好矛盾。我甚至不敢面對你,不敢接你的電話,我心裡就像揣了一個兔子一樣,天天晚上睡不著覺,白天也心神不安似的。既然現在你們已經知道真相了,我也不想在隱瞞了,因為一直瞞的好苦,心裡也不是滋味兒。只是,只是……我現在其實很想給你澄清真相,但是……只是齊處長在特衛處一手遮天,你們單憑一張照片能證明什麼,你們鬥不過齊處長的,他是個見過世面的人,根本不會把這些證據放在眼裡。」


  我指著由夢道:「劉參謀,說到這裡,我想我有必要告訴你一下由夢的真實身份。」


  劉玉路愣了一下:「由參謀會有什麼身份?難道他現在這身份是假的?」驚訝的神情溢於言表。


  我笑道:「可能你現在還不知道,其實由參謀是由局長的女兒。憑她這樣的身份,你還害怕最後會因為扳不倒齊處長而惹來一身麻煩么?」


  劉玉路頓時吃了一驚,眼神異常的驚詫,他細細地望著由夢,嘴巴半天沒有合攏,口裡輕輕地念叨著:「由夢,由局長,由夢,由局長……這,這怎麼會……」


  由夢見他相信,抱起了胳膊笑道:「怎麼,你覺得我會是冒牌的嗎?」


  劉玉路若有所思地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由參謀怎麼可能是由局長的女兒?平時由局長來首長處的時候,你從來沒稱呼他爸,他也一直是以由參謀這樣稱呼你,而且,而且齊處長也一直沒跟我提起過。」劉玉路皺緊了眉頭,覺得這件事情似乎顯得不可思議。


  由夢笑道:「那是由局長和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為了更好的工作,也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劉玉路輕輕地點了點頭,眼神再一次落在由夢臉上,道:「你這麼一說,我再一想,倒是覺得你和由局長的關係是不一般。」


  劉玉路的眉頭還沒有舒展開,但是他的心結,估計已經被打開的差不多了。


  我趁機道:「劉參謀,你現在還有什麼顧慮?」


  劉玉路將嘴中的煙頭取出,丟到地上,然後腳一隻腳猛然踩上去,身體順勢站了起來。


  他望著我,突然一把將我抱住了。


  「趙龍,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做了一件助紂為虐的荒唐事,我願意幫你澄清真相,不管自己會不會受到牽連,我都會儘力去做。」劉玉路輕拍我的後背,似是在懺悔,又似在給自己下定決心。


  我心裡的石頭終於算是落了地,也拍了拍劉玉路後背,安慰道:「放心吧,這件事情主謀是齊處長,只要你能認真承認錯誤,你還是我C首長處的警衛參謀,我們還是好戰友,好兄弟。」


  劉玉路半天沒有鬆開對我的摟抱,我能感覺出他的懊悔與心情,更能感受到那身上那股強烈的戰友氣息。


  由夢見到這種場面,馬上開口笑了,笑的像花一樣。


  劉玉路半天才鬆開我,沖我問道:「趙秘書,我,我做了一件這麼荒唐的事情,你一定會恨我一輩子,對嗎?」


  我搖了搖頭,會心笑道:「不會。誰能保證一輩子不犯錯誤?戰友之間,同事之間,應該多一份寬容。」


  劉玉路也綻放出一絲尷尬的笑。


  ……


  軟硬兼施,終於將劉玉路這座山頭拿下。其實這出乎於我的意料,我本以為依他的性格,不可能跟我們一起合作,共同去對付齊處長。


  但是有些時候,事實總會勝於猜測。


  可能是劉玉路心存懊悔,心中的正義感尚未泯滅,他同意站在我們一邊,將功贖罪。


  接下來,還是好戰友,還是一條戰線上的兄弟。


  其實我之所以拿劉玉路當突破口,也並不是因為沒有他事情就辦不成。而是我覺得劉玉路還不至於到那種不可救藥的程度,他畢竟也是受了齊處長和指使和蒙蔽,即使有過錯也是情有可原。換句話說,他只是齊處長排除異己實現自己目的的一顆棋子,關鍵性的人物是齊處長,而不是劉玉路。確切地說,我之所以先找劉玉路,出發點是想點醒他,給他一次將功贖過的機會。苦心沒有白費,在我和由夢的軟硬兼施下,劉玉路還算是認識和承認了自己的錯誤,並同意跟我們一起伸張正義。


  既然功德圓滿,那麼,這一場鴻門宴,就應該改變一下性質了。


  叫來服務員,好好地點了幾個菜,順便上了幾瓶啤酒。


  飯桌上,劉參謀將他將電腦帶出首長處的全過程。原來,在此之前,齊處長專程為此事找了他一趟,兩個人密謀策劃了這一場鬧劇。一開始劉參謀有些心有餘悸,害怕這件事情會過多的牽連自己,但是齊處長一再表態此事萬無一失,即使局裡追查下來,他也有辦法將對劉參謀的影響消滅在萌芽狀態。如此再三劉參謀才迫不得已同意了齊處長的想法。於是,當天晚上,劉參謀趁黃參謀值班時上廁所之際,迅速地將電腦轉移到了車上,然後驅車帶出了警衛區。但是由於時間有限而且做賊心虛,他只是匆忙地將電腦扔在了後排座上,因此在駛出警衛區的時候,被門衛區隊長宋四春發現了。但是宋四春知道劉參謀和齊處長的關係,而且警衛處的幹部驅車出去,一般情況下門衛幹部和值班員也不敢過問。因此,宋四春一直將此事埋在心裡,直到事件鬧的越來越大,他才在一次醉酒中崩不住了,將事情告訴了我。


  此時此刻,劉參謀是坦誠的,經由我和由夢跟他講道理,他似乎也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不停地與我碰杯表歉。


  當然,我也就剛才對他實施暴力事件表達了歉意。


  劉參謀對此既尷尬又覺得不好意思,他承認這是自己咎由自取,我已經給他留足了面子。


  酒到中旬,劉參謀追問下一步打算什麼對付齊處長。


  我毫不掩飾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和由夢準備去找一下由局長,將這件事情的始末跟他講清楚。反正手上有證據,不怕齊處長不承認。」


  劉參謀點了點頭,卻像是又突然間想到了什麼,饒有興趣地問道:「對了,這……這個證據,你們是怎麼搞到的?那照片上的筆跡……的確是齊處長的。」


  我指著由夢道:「這些證據幸虧了由參謀。他是一個相當出色的女間諜!」


  由夢噘著嘴巴在我大腿上擰了一下,善意地罵道:「趙龍你這是誇獎本姑娘啊,還是在罵本姑娘?」


  我道:「當然是在誇你了。你那演技把我都給蒙住了,我還真以為你去跟齊處長相好了呢!」


  由夢振振有詞地爭辯:「怎麼,演技好就是女間諜呀,那是本姑娘具備演戲的天份,跟女間諜有什麼瓜葛,簡直是玷污本姑娘形象!」


  我偏偏逗她道:「行,你不是女間諜,你是女特務!」


  我本以為由夢對繼續表示不滿,但是她卻抿著嘴唇笑道:「這個嘛,還可以勉強接受。」


  劉參謀在一旁悄悄地笑著,但是這笑里,卻帶著一種別樣的元素。


  我突然間感覺到了一些關於人性的東西,確切地說,在此之前,我一直以為國家警衛當中,個個都是剛勇好漢,個個都是忠心報國。但是如此看來,我的確是錯了。正所謂官場如戰場,無論是哪個層次哪個職業哪個崗位,都是如此。就連黨中央身邊的部隊里,還有這些因為個自的利益魚蚌相爭的荒唐之事,而且策劃實施這起荒唐之舉的主謀,竟然是堂堂的警衛處處長!


  一個正師職幹部,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

  即使值得,有必要這樣做嗎?


  我一直在反思這樣一個問題,但是苦苦找不到答案。


  雖然說我對齊處長三番五次的刁難和陷害深惡痛絕,但是更多的卻是悲哀。我不得不相信,人性是世界上最複雜的東西。即使被一千一萬人認定為事實的事情,卻不一定是事實。就像齊處長,他曾是受所有警衛人員尊重和愛戴的領導,但是誰會想到,他會為了和我爭奪一個女人,屢次施展陰謀詭計。雖然說由夢的確是世間難尋的好女孩,但是倘若為此忽視了人性,為此忽視了正義,那實在是太可怕了。換句話說,即使齊處長的陰謀得逞,由夢會愛上齊處長,會真的和他在一起嗎?


  在這方面,我覺得齊處長過於天真,甚至比我還要天真。


  此時,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劉參謀終於還是選擇了正義,選擇了同我們站到一起。


  這算是一件令人振奮的好消息。


  之後,劉參謀還主動將失竊電腦的下落告知了我和由夢。原來,他竟然將這台電腦寄存在了一個退伍的戰友那裡。劉參謀還表示,明天會主動將電腦帶回首長處,並向特衛局檢討自己的行為。


  對此,我和由夢感到由衷的欣慰……


  吃過飯,劉參謀徑直回了首長處,由夢陪我入走在廂紅旗的小路上,手挽手,體會著春風的愜意。


  由夢哼著不知名的歌曲,像一個多變天使,此時又幻化成了一位調皮女生的形象,蹦著跳著與我並肩而行,時不時地悄悄擰一下我的屁股,占我便宜。


  由夢嚼了一顆泡泡糖,停止了哼哼,開口道:「趙龍,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問:「什麼預感?」


  由夢道:「我覺得咱們不應該先摸出劉參謀這個瓜,如果他把今天的事情告訴了老齊,那老齊不是有了防備了?」


  我笑道:「放心吧,劉玉路不會說的。我了解他這個人,他今天說的那些話,不是裝出來的。你想啊,他都把失竊的電腦交出來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由夢猛嚼了一口泡泡糖,不置可否,只是拿那隻牽著我手的手,在我手心裡撓起了痒痒。


  人生最幸福的事情莫過於此,攜手紅顏知己,靜靜地漫步,靜靜地說笑,靜靜地聊起了未來的故事。


  大街上人聲鼎沸,行人車輛匆匆而過,喧囂的場面預示著這座大都市的繁華。


  輕風拂面間,無限愜意與舒暢。


  由夢突然開口道:「趙龍,這次如果扳倒了齊處長,咱們的事兒就再沒有障礙了。」


  我道:「也不一定。我覺得這件事情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


  由夢埋怨道:「趙龍你疑心怎麼這麼重呢!明天咱們把證據拿給我爸,我爸肯定會好好修理修理劉處長,那個老齊,太給我爸丟臉了!」


  我若有所思地道:「說真的,我倒有些同情齊處長了。我真希望這次摔跟頭不會給他帶來太大的災難,只要吃一塹長一智就行了。」


  由夢憤憤地道:「趙龍你是不是對任何人都這麼大度啊?」


  我輕輕地解釋道:「這不是大度,這是我對人生的一些感悟。齊處長的本性並不是這樣,他只是為情所困而麻弊了,如果不是他太喜歡你,事情也不會發展到這個樣子。我現在終於明白了那位國君為博妃子一笑,不惜烽火戲諸候的原因了,還有商紂王,竟然為了一個妲已荒廢了整個國家,再就是三國中呂布和義父董卓,為了貂蟬自相殘殺……女人啊,都是女人惹的禍。」我滿懷感觸地說著,不由自主地叼了一支煙,點燃。


  誰想由夢不樂意了,迅速地移身到我面前,瞪著我興師問罪:「趙龍你什麼意思啊?」


  我微微一愣:「什麼什麼意思?我怎麼了?」我感到莫名其妙。


  由夢噘著嘴巴埋怨道:「你剛才舉那幾個例子,意思不就是說是我由夢害了齊處長嗎?我由夢招誰惹誰了,又不是我逼著齊處長做壞事,這跟本姑娘有什麼關係?」


  我這才恍然大悟,笑道:「由夢你可真會聯想。我只是舉了幾個例子,又沒在說你。」


  由夢憤憤地道:「傻瓜都能聽的出來,你說什麼都是女人惹的禍,女人怎麼了,難道漂亮的女人都要去自殺嗎?你們男人沒定力就沒定力唄,別把責任都怪在女人身上。商紂王是個昏君,不管有沒有妲已,商朝也會滅亡,至於呂布和董卓,那是中了別人的詭計。」


  我颳了一下她的臉蛋,故意諷刺道:「你覺得自己長的很漂亮嗎?」


  由夢調皮地將臉轉向一邊,略含羞澀地道:「有那麼一點點吧!」


  我罵了一句『臭美』,然後繼續朝前走去。


  由夢又湊過來挽住了我的胳膊,輕輕地搖晃著。


  搖啊搖,一直搖到了廂紅旗的盡頭。


  廂紅旗的盡頭是座小橋,確切地說,是座舊橋。橋下是一條人工渠,名曰『許願橋』。舊時有很多附近的居民喜歡來這座橋許願,說是喝了特靈。


  但是後來,可能是現實比願望更加殘酷吧,這座許願橋漸漸被人們淡忘掉了。


  由夢攜我在橋頭停住,雙手合一,微微閉上眼睛。口裡輕輕對我道:「趙龍來跟我一起許個願吧。」


  我嘲笑道:「由夢你怎麼也這麼迷信!」


  由夢振振有詞地道:「這不是迷信,很靈的。據說有人曾在這裡看到過觀世音菩薩顯靈。」


  我暗笑著她的虔誠,卻也果真雙手合一,跟她一起,共同許下了一個美好的願望。


  許願過後,由夢問我:「你許的什麼願望?」


  我道:「不能說出來,說出來就不準了。」


  由夢瞪著我道:「你肯定沒許什麼好願。告訴你啊,本姑娘許願說我要讓趙龍保護我一輩子,永遠永遠不要離開我,只屬於我由夢一個人。」說話間臉上盡顯羞澀與幸福,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我趕快搖頭,裝作驚恐地笑道:「別介,我可害怕。就你還用人保護嗎?你就懂得欺負別人,我覺得我該請個保鏢,免得你以後欺負我。」


  由夢攥起了粉嫩可愛的小拳頭,在我臉前揮舞了一番,歪著腦袋說出了兩個震天懾地的字:「你敢!!!」


  香氣環繞,清閑撲鼻。


  我捏了一下鼻子,逗她道:「看吧看吧,這先學會使用家庭暴力了!」


  由夢幸福地挽起我的胳膊,天真地問了一句:「趙龍,我問你,如果咱們結婚了,你是不是就會像我欺負你一樣欺負我啊?」


  我感覺到這句台詞好像很耳熟,好像在哪兒聽說過。


  仔細一想,才知道原來是小品中宋丹丹跟趙本山說過的一句台詞。


  怪不得由夢這丫頭有時候很有喜劇天賦,敢情是看趙本山和宋丹丹的小品看多了,耳濡目染了吧?


  我雖然沒置可否,但是心裡卻像是抹了蜜一樣甜。


  經歷了這次事件之後,我更加喜歡由夢了。


  其實在此之前,我一直覺得由夢只是一個惡搞多於正經的調皮丫頭,雖然她也身懷絕技,卻不知不覺地被她那股調皮勁兒給掩飾住了。直到她悄悄地潛伏到齊處長身邊做了一次女間諜之後,我才徹底明白,其實由夢比我想像的要出色多了。


  ……


  次日,陽光和煦,輕風吹拂。


  我與由夢相約驅車趕往特衛局。


  目的當然很明確,就是要將齊處長的所作所為直接向由局長檢舉,還自己一個清白。


  由夢開車的樣子很威風,既透露出些許巾幗女俠的風範,又不失柔美風采。一副粉紅的時尚墨鏡掛在鼻樑上,穿著也很時尚曼妙,從側面看去,倒是像極了一位傾國傾城的大明星。


  她每次出門時都很注重裝扮,從首長處工作時的正裝女警衛,搖身一變,彷彿成了引領社會風尚的時尚美女。


  一路上有說有笑,我們來到了中南海西門。


  西門哨兵當然認識我們開的車牌號碼,因此提前打開電動大門,做了一個標準的軍車放行手勢,並敬舉手禮。


  由夢鳴笛回禮,緩緩驅車前行。


  但是就在車子剛剛駛入院內三米的時候,一個門衛副崗值班哨兵突然沖擋在了車輛前側,做了一個標準的停車手勢。


  我和由夢頓時一愣。


  這位哨兵將車輛指揮至靠邊位置,然後湊了過來。


  由夢打開車窗,皺眉問道:「怎麼了同志,這是?」


  哨兵向由夢打了一個標準的敬禮,順手朝副駕駛位置上的我一指,道:「由參謀可以進,但是趙……趙秘書不能進。」


  我當即一愣,心裡是拔涼拔拔涼的。


  看來,齊處長將對我的禁入令,不僅在御權山進行了強調,在中南海各個門衛,也都做出了下達和通知。


  我現在停職反省,竟然連特衛局的各個警衛區,都進不了了!


  齊處長真是滴水不漏、用心良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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