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槤味的戰神攻(8)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天陽京都最近多了一樁新鮮事。
戍陽侯世子戰勝西莽有功,皇帝賜恩特許其回京為父賀壽。還有失蹤已久的魏府大少爺, 也一併被韓世子押解回京來了。
說是押解, 當真不為過。
侯府和魏家的過節,京城中人都略有耳聞, 當年魏家少爺十八歲成了聖上欽點的狀元郎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多少人對他心生愛慕, 戍陽侯府的小郡主也是其中之一。不過這位小郡主一向被寵壞了, 不說戍陽侯府寶貝這個獨一無二的金疙瘩, 就是皇帝陛下呢對她都是疼愛有加, 故而才快了別人一步要折下這高枝。
誰料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在兩家議親的當口魏宣明竟是一走了之,這一走就是五年。
有些人嘆喟小郡主痴情忠義,這麼不明不白地等了五年雖如今再遇有情郎, 但到底耽誤了花期。
也有一些人是為魏家少爺抱屈的, 要不是戍陽侯府咄咄逼人,強求婚姻,魏狀元也不至於躲了這麼些年, 直到戍陽侯府上那母老虎許了人家才敢回來。
這部分人大都是女子, 有曾經仰慕過魏狀元走馬遊街的風華的,也不乏閨房中的嫉妒之輩。戍陽小郡主定親那會兒, 京城裡多少人舊事重提又惹出一番風波。
不過,今日要說的新鮮事卻與這位名滿京城的小郡主沒有干係。
還是那位魏狀元郎, 還是戍陽侯府, 主角卻從驕橫美艷的小郡主換作了戰功赫赫的世子爺韓戰。
「你們道魏小狀元當年為何抵死不從, 又為何遠走他鄉?非是他瞧不上人家小郡主的花容月貌,而是這位……」說書人摺扇一敲掌心,故作玄虛地頓了頓,隨即露出一個男人都懂的曖昧笑容。「這魏少爺喜好異於常人,不愛那紅顏絕色,偏就喜歡那硬邦邦的男兒身。此等驚世駭俗之事,便是至親之人也難言說,逃婚,自是萬不得已。」
「魏小狀元這一躲就是五年,也不知道有過什麼經歷,但戍陽侯府和魏家這些年向來也是相安無事。」
「未曾想,韓世子回京途中就那麼恰好地發現了為魏家郎君的行蹤!」說書人嘿聲一笑,「你道他是躲在哪兒了?竟是那荒郊野嶺,落草為寇!」
聽書人一派喧嘩,說書人更來勁了,語氣暗藏興奮道:「那世子爺何許人也?」
「咱們天陽赫赫有名的戰神,不說魏小狀元一屆文弱書生,就是西莽六七萬大軍,他也是出入自如,行動間猶如砍瓜切菜一樣唰唰唰,敵人的首級就落得滿地都是。老夫聽說,那戰場上跟在世子爺身後的就得有千餘數人,這些人不幹別的,專門就是跟在世子爺後面撿莽犬腦袋的!」
「噗嗤。」
苟梁聽到這裡,實在沒忍住笑出聲來。他手中一柄玉骨摺扇打開,邊搖著邊看向身邊神態自若仍在品茗的韓戰,湊過去用扇子擋了兩人的臉在他嘴角上親了一口,輕笑道:
「昨天我路過這裡,有幸聽了這說書先生說了一折山間厲鬼吃人的故事,說的就是那厲鬼專愛掏心窩子,身後也跟著千數小鬼,不幹別的,專門就是跟在那厲鬼後面撿屍體屯糧。原來您在百姓眼中同那厲鬼一般厲害,將軍,有和感想?」
韓戰把新煮好的茶水倒了一杯給他,道:「我只需是你一個人的神,足矣。」
苟梁立刻笑彎了眼睛。
茶樓廳堂上的說書先生正說道興處,口水直噴:「……是故,世子爺一人一馬手持一劍便殺得那賊匪窩片甲不留,還把魏少爺帶了回來。誰曾想這一路同行,竟有生出是非來。」
「前面說了,魏家小狀元不愛女色偏就喜歡親近藍顏知己。韓世子生的威風凜凜,英俊非凡,老朽有幸目睹過世子爺的真容,端的丰神俊朗,玉樹臨風。魏狀元在山窩窩裡躲躲藏藏的這些年,面對的都是一些刀疤鬍子的糙漢子,乍然一見,竟是一眼鍾情,對世子爺生出非分之想來。」
「世子爺自不容得他,新仇舊恨加在一起,自是少不得一番言語拳腳警告。可魏郎君痴心不改,這不,原本從邊關迴旋只需半月路程,那魏家少爺卻是用了心計,將世子爺綁去不知哪裡,足足待了一個月,險些把戍陽侯爺的壽辰都錯過了。也不知他二人這一月間有什麼經歷,回了京城,那魏少爺便堂而皇之地出現在戍陽侯府,世子爺竟也不曾將他拒之門外。如此一來,便有許多人猜測……」
說書人又賣起了關子,「此間玄機,不可說喲,不可說。」
說書人大口地喝了一碗茶,聽書人都被吊足了胃口,嚷道:「既是魏家郎君用詭計將韓將軍綁了去,那這一月到底經歷了什麼,你倒是快說呀!」
「就是啊!」
「說來也是奇怪,戍陽侯府上下對魏家那位小狀元一向是不假辭色,可我卻聽說,魏郎君上門去直接都是進的世子爺的屋子,從無阻攔。兩人甚是投契的樣子,莫非那一月……嘿嘿嘿。」
「不能吧,這男子和男子?」
「怎麼不能,南風又不是什麼少見的事。只不過,世子爺霽月清風,魏家郎君也是風華無兩,怎麼就?」
「你不也聽說是魏家那位先起意,還用詭計將世子爺騙去了一處,同吃同住了一個月么?這期間幹了什麼都不足為奇,男人嗎,嘗了滋味總是心軟的。」
「那你們說,世子爺和魏家郎君誰上誰下?」
「那還用說么,韓世子怎麼說也是武功奇絕,哪裡那麼容易就被壓制?再則,世子爺比小狀元爺高那許多,那物件想必也更加威風,嘿嘿~」
「——一派胡言!」
茶樓里正熱議沸然,看客們各抒己見,冷不防卻又一人拍桌怒氣,呵斥道:「戍陽侯府的世子也是你們這些人能隨意編排的嗎?!你、你們,簡直不知所謂!」
來人身材嬌小,隨時一身男兒裝扮卻也難掩女兒風姿,不過那眉宇間的英氣和以一敵十的氣魄卻不是虛的。
只見她瞋目切齒地罵道:「韓將軍在戰場上為了保家衛民出生入死,你們這些人要是沒有他的庇護,哪來的能耐在這裡說人閑話?哼,你們一個個簡直都是忘恩負義的小人,說人是非張口就來,如此壞人名譽難道不怕死後被拔了舌頭下地獄么!」
聽書人聽她說韓將軍的功績和為家國的犧牲,也頗覺慚愧,但聽到後面就忍不住反駁了:「正所謂空穴不來風,我們也不過是說幾句玩笑話而已……」
「還敢狡辯!」
女人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鞭子,往桌子上一甩,那茶碗頓時裂成兩半往外摔去。
其他人不滿她的蠻橫,但剛才故意留白聽著聽眾的腦洞頗為享受的說書先生卻是嚇了一跳。他認出了這是女兒身,而在京城裡甩鞭子的女人著實不多,他知道的就有戍陽侯府那位小郡主,此時見她動怒若此,心知這位的身份怕是八|九不離十了。
心中暗惱晦氣,這位不在府里待嫁跑到這茶樓里看熱鬧來了,這下得了,背後說人被人聽取怎生了得。
他連忙裝作圓場道:「大家都少說一句,來茶樓聽的就是樂,當不得真的。今日老朽就說到這裡,都散了吧,散了吧。」
說罷,他抹汗便要走,一聲鞭響突然在他腳邊炸開,嚇得他狠狠一哆嗦。
回頭看去,只見戍陽小郡主捲起鞭子道:「下回再敢亂說戍陽侯府的是非,我砸了你的茶樓!」
說書先生唯唯諾諾地應是,再抬起頭時小郡主已經在下人的簇擁下聲勢浩大地離開了茶樓。
苟梁聞了聞茶香,笑道:「你現在這個妹妹還真是厲害,你說,她回頭要是把你我捉姦在床……得把我和床一起拆了吧?」
韓戰笑道:「你玩的開心就好。」
苟梁把茶水喝了,拉著他站起來,說:「那我們就去會會這位小郡主吧,當年魏宣明就是聽說了她的厲害,才沒有去和她講道理而是直接逃了。我也想領教領教。」
他們在聖山上呆了一個月,很是過了一段美食在嘴美人在側的快活日子,直到戍陽侯爺的壽辰快到了,這才啟程回京。
他們還要在這個待到壽終正寢,不可能一輩子就宅在聖山上,所以還是入鄉隨俗,多尊重一下某創世苟曾經定下的劇情為好。
天陽國民風開放,百姓暢所欲言,只要不編排老皇帝的是非,不言語官家的公事,權貴們的風流韻事卻是不禁言的。
魏老丞相還沒有成功告老還鄉,不過也因「病」不再上朝,隱有榮養之態。
苟梁順著他老人家的意思到戍陽侯府做一下請罪認錯的姿態,讓爭鋒相對了這些年的兩家人有台階可下而已。若是沒有老丞相的拜帖,苟梁還沒踏進戍陽侯府就得被關門放狗,不過這話傳出去,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
回京不過三日,關於他們的故事已經傳了好幾個版本,他們今天聽的這個算是最斯文的了。
那日,苟梁在侯府並沒有見到那位小郡主,聽說是她姨母得了病離府探望去了,今日一見,果然這脾氣確實沒有一點當下女子追求的溫嫻典雅。
戍陽郡主回府後,第一個就問道:「我大哥回來了是嗎?他現在在哪兒?」
這一路回來她已經平復了怒氣,只有五年未見面的兄長的思念和歡喜。至於茶樓里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屁話,除了韓戰痛打苟梁的那部分,她一個字多沒放在心上。
管事說:「回郡主,世子爺受邀出去了,說是今日不再府上用晚膳了。」
「受邀?誰的邀?」
郡主在心裡盤算著和他兄長交好的又在京中的同輩朋友,池家的二少還是歐陽家的老大?
卻不想,管事口吐一個她意料之外的同樣最不願意聽到的名字:「郡主,是……魏家的大少爺。」
管事說著,小心地看了她一眼,生怕觸怒她似得。
但戍陽郡主只是愣住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魏宣明?怎麼是他?大哥和他沒什麼交情吧?」
她連連發問,心中震動可想而知。
管事硬著頭皮說:「回郡主,老奴也不清楚。」
戍陽郡主心緒紛亂,仍舊往韓戰的院落走,這是打算不等人回來把話問清楚不走了。
而在戍陽郡主坐在韓戰的院中回憶茶樓里聽到的那些胡言亂語,臉色黑一陣白一陣的時候,苟梁和韓戰正與人喝酒笑談。
他們出了茶樓便接連「巧遇」了彼此在京中的舊時——韓戰的五弟韓毅,池家二少池濤,歐陽家大少歐陽卓,剩下的一位身份比較特殊,十六皇子軒轅旭。
「前些時候聽說你被韓大哥打得連地都下不了,我還擔驚受怕了一陣呢。現在看你能和我們和韓大哥坐在一處喝酒,真是應了你以前那句話,世事無絕對。」
軒轅旭大笑著說。
他是老皇帝最小的兒子,今年才二十歲,比皇太孫還要小三五歲,雖不干涉朝政,但一向受皇帝寵愛,因此別人諱莫如深的話他就敢當著兩位當事人隨意玩笑。
苟梁搭著韓戰的肩膀,碰了碰他的酒杯仰頭喝了一口氣,爽快地呼出一口氣笑道:「這種鬼話你也信?長得帥的人都是有豁免權的,更別說我這種全天陽找不出第二個的帥哥,誰下得去狠心打我?你說是吧,韓戰?」
韓戰喝下他剛才碰杯的酒,放下道:「坐好。」
他在席間話很少,此時卻難得主動地向軒轅旭解釋道:「那些話都是誤傳,請殿下不要輕信。」
韓戰在邊關待得久了,身上就有一股渾然天成的氣勢,此時溫和帶笑的神情看起來和京城中矜貴公子無異,但實則有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讓人不敢造次。
至少,軒轅旭在他面前是沒法像苟梁一樣隨便動手動腳的,聽他和自己說話還下意識地把腰板坐直了些:「我想也是。就算宣明欠揍得緊,但韓大哥大人大量也不會和他計較的。」
韓戰對他笑了笑,見苟梁夾著一筷子雞絲,眼睛瞟著放在韓毅面前的金黃小魚,便給他夾了一隻,蘸了醬放在他碗里。
苟梁樂滋滋地吃起來,笑彎著眼睛,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
韓毅停下了和池濤、歐陽卓的說話聲,氣得牙痒痒。
戍陽侯爺雖然和自己的兄弟反目成仇,但他的七兒一女卻感情極好,而他和韓戰、郡主三人是嫡出,自然又比旁的更親厚一分。也是因此,他才格外記恨苟梁,碰面后就沒給過一個好臉色,還是顧著禮數才沒有言語相對。
但現在看自家大哥對仇人這麼照顧,他就沉不住氣了。
韓毅冷笑道:「魏狀元好大的氣派,竟還要我戍陽侯府的世子給你布菜。」
席間立刻安靜下來,像是等著什麼好戲發生似得,尤其是軒轅旭,他曾經親身領教過苟梁的毒舌的,真是罵人不帶髒字氣死人不償命。
苟梁抬眸看了韓毅一眼,忽然停下進食的動作,坐直了身體。
眾人屏息以待,誰曾想他卻是動作優雅而準確地夾起一隻炸酥小魚放到了韓毅碗里,真誠笑道:「五弟也吃,別客氣。」
韓毅:「……」誰是你五弟!!
軒轅旭:幾年不見,魏大少爺懟人的境界彷彿又升華了。
池濤和歐陽卓則不約而同地想到:果然和韓大少爺一樣的腹黑貨,難怪臭味相投。
韓戰見韓毅憋屈得快要原地爆炸的模樣,體貼地轉開了話題:「長林,方才聽你所言,你年後便要調入兵部了?」
長林是池濤的表字,聞聲忙應道:「沒錯,不過就是個五品小官,比不得你這個二品將軍威風啊。」
韓戰敬了他一杯酒,「如此甚好,今年我戍陽軍的軍功表兵部還抽不出人手去看,你過去恰好負責軍功核准一事,就勞長林多費心。愚兄先行謝過了。」
池濤:「……你果然還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德性,哼,一杯酒就想誆我給你辦差事怎麼行?再滿上滿上,咱們一起上,不把大將軍喝趴下,今個兒誰也別走啊。」
酒桌上的氣氛一下子熱鬧起來,知道喝到入夜時分才散場。
戍陽郡主是待嫁女也不好夜裡還在兄長院中徘徊,所以第二天早早就找上門來,卻不想還是撲了個空。
她問韓戰的隨從道:「大哥呢,在晨練么?」
韓將軍可不就在晨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