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味的不死攻(3)
第一百零四章
「請問,是孟七寧孟先生嗎?」
梅齡走進七藏閣, 看到收銀台後的青年正埋頭在——刺繡, 發出詢問的時候聲音都是顫抖的。
青年抬起頭, 露出一雙紅通通的像是哭過的大眼睛, 說話的聲音也帶著重重的鼻音, 清秀的容顏, 惹人心疼的脆弱感, 讓梅齡看在眼裡恨不得抱在懷裡好好安慰他。
——這是誰家的小受啊, 腫么可以這麼可愛!
「我是。歡迎光臨,請問有什麼事嗎?」
苟梁放下給畢廈繡的帕子,站了起來, 有些疑惑地看向剛才忍笑忍得很辛苦, 現在卻捏住手包已經看不出來在忍耐什麼、還用火辣辣的視線地盯著他的女人, 下意識地捏緊了手中的繡花針。
表面一派精英人士的梅齡在人前向來很克制,她推了推眼睛,對苟梁微笑:「孟先生你好,我姓梅。是這樣的, 我需要一個場地拍攝婚紗照,孫卓卓推薦了這裡。」
「阿卓?」
「是的,他說報他的名字, 你就知道我不是壞人了。」
「……聽起來是那個二貨的原話。」
說話間,苟梁偏開頭狠狠打了個噴嚏, 「抱歉, 梅小姐, 我有點感冒。那我們是現在就上去看場地嗎?」
「請稍等,我老公就來了——」
「七寧我來啦!」
「阿卓?你們??」
苟梁吃驚。梅齡臉色一變,踩著高跟鞋快步走向孫卓卓身後的男人,生怕苟梁再把想象力浪費在自己和孫二貨身上。
孫卓卓完全沒注意到這個細節,攬著苟梁的肩膀說:「你們已經認識了吧?這是我表姐梅齡,這是我表姐夫權子傑,他們想借你的地方拍復古婚紗照,哥們第一個想到照顧你生意,夠意思吧?」
苟梁不領情地瞪了他一眼,他這裡是古玩店不是復古風拍攝專用場地,謝謝!
推開他的手,苟梁旋即對梅齡夫妻笑著說:「兩位請隨我移步樓上。」
孫卓卓跟在後面說:「表姐我跟你說,我的眼光不會差的。我WE博上那些照片你都看到了吧?近期的古風照都是在這裡拍的,上回你不是還說裡面一面屏風特別好看嗎?就是七寧店裡的鎮店之寶,在這裡拍照感覺特別好——欸,怎麼都不走了?」
孫卓卓順著眾人的目光一看,隨即卧槽了一聲。
「有客人?」
畢廈停筆,看向苟梁。
苟梁又阿嚏了一聲,捂著鼻子說:「嗯,畢廈你幫忙給客人倒杯茶吧。梅小姐,權先生,這邊請。」
苟梁引他們走到接待室,梅齡看著畢廈都要走不動路了——高大英俊的男人身著白色廣袖長袍,袖口領口腰帶著以醒目的黑色竊曲紋,方才他一手扶著廣袖懸臂書寫毛筆字的模樣已經美到直擊心靈,現在為他們倒茶的姿態,更是君子如玉,風華無雙!
權子傑掐了掐她的手心——你老公在這兒呢。
孫卓卓誇張地倒吸一口氣,壓低聲音湊到苟梁耳邊:「卧槽,七寧你居然金屋藏美男!哪兒來的,這也太酷了吧?」
苟梁正要吐槽他,就聽後面梅齡用壓抑的聲音激動地和她老公說:「好帥,簡直帥的我合不攏腿!」
苟梁:「……」
倒完茶的畢廈看過來,微微一笑:「阿寧,怎麼不請客人過來?」
梅齡變得束手束腳起來,緊緊抓著權子傑的手,矜持地走過來。
苟梁坐下來喝了口茶,也沒和他們多客套,直說:「二樓隔了三間房,前面這兩間是開放的,你們可以隨意看,也可以拍照,不過,最好不要觸碰它們。」
他的鼻音太重了,原本想回去繼續練字的畢廈回身,走到他身邊。抬手捂著他的額頭試了試溫度,畢廈有些擔心地說:「還在發燒,不請大夫……醫生來診脈嗎?」
苟梁拉起他的另一隻手,把整張臉窩進他的手心,冰冷的手掌貼上高溫的臉,苟梁誠實地嘆了一聲:「好舒服……」
孫卓卓三人同時打了一個激靈。
畢廈蹲下來,收回按在他額頭上的手扶著他的肩膀說:「如此諱病忌醫,病幾時才能好?」
苟梁說:「就是普通小感冒,我有特效藥,吃了就能好。」
畢廈說:「那你快吃。」
苟梁:「好吧,那我吃了葯得睡一覺,你幫我招待一下客人。」
畢廈:「好。」
苟梁站了起來,身體晃了晃,畢廈連忙扶住他。
苟梁可憐兮兮地看著他:「有點頭暈。」
畢廈忙把他打橫抱起,大步走回了第三間屋子。
昨天,得知真相的苟梁在他懷裡哭到睡著,睡夢中還緊緊抱著他不放,一旦畢廈鑽回玉佩中他就開始不安的哭泣,畢廈只好自投羅網給他當抱枕。這樣抱了一夜之後,苟梁成功地染上畢廈身上的陰戾之氣而寒邪入體,畢廈也對擁抱這種程度的「肌膚之親」習以為常了。
「……天吶,我居然看到了活的斷袖!」
畢廈走出來的時候就聽到這一句,腳步微微頓了頓。他上前,將桌上的字收了起來,對他們道:「三位請自便。」
捂住嘴的梅齡被權子傑拉扯著去看拍攝場地。
七藏閣上下兩層皆達兩百平米大小,二樓隔了三間房,其中開放的兩間以木質的鏤雕洞門隔開,嵌入牆壁的展示柜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古玩擺件,讓人目不暇接,古色古香雕欄玉砌的風情很快就引開了梅齡的注意。
孫卓卓湊到了畢廈身邊,「哥們,貴姓?」
畢廈認得孫卓卓,還知道他不僅是苟梁的朋友還是這家生意冷清的小店的大主顧,於是沒有冷落他:「免貴姓畢。」
被高冷了一臉的孫卓卓:「……」
「老畢是吧?」然而孫二貨是不會被這點小挫折嚇跑的,他擠眉弄眼地說:「你和我們七寧什麼時候搞上的?沒看出來他居然還有這種潛質,你怎麼把他掰彎的,太碉堡了吧哥們!」
畢廈對他的話一知半解,斟酌了一下道:「我們相識於半月前。」
孫卓卓震驚。
於是第二天退了燒的苟梁就迎上了孫卓卓「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孟老闆」的眼神,沉默了一秒,他說:「阿卓,我有件事想找你幫忙。」
苟梁問的是那把青銅劍的來歷。
孫卓卓早就單方面把奸商和中介人拉黑,不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要找到他們並不難。但可惜,果然如苟梁所料,當初忽悠孫卓卓的古董商對劍的來歷所知甚少,只能提供賣給他的上家,苟梁循著線索一路查下去,最終查到了黑市。
但那畢竟是一百多年前的事,當初的盜墓賊和第一手經手的古董商早就死了。
苟梁原本還抱著幾分僥倖,想從他們的後人口中打聽一些線索,卻沒有得到隻言片語。千方百計才打聽到那盜墓賊的家鄉,馬不停蹄地出了遠門,只可惜盜墓也是門損陰德的營生,當初那些盜墓賊都死在了外頭,沒有留下後代也沒有親人。倒是有些老人家還記得他們,也知道他們做的行當,但對於青銅劍卻一無所知了。
苟梁失望而歸。
事關目標,系統能查到的資料有限,當事人也記不得了,這件事要查如同大海撈針一樣難。
養魂玉中的畢廈勸他:「萬事隨緣,便是找不到了也無妨。」
苟梁默默地把養魂玉捧在手心,心道,再廢話,我哭給你看你信不信?
苟梁說:「線索還沒斷,你還記得鶴野,還記得麟國。雖然正史上已經沒有相關資料可查,但存在過的東西總會留下蛛絲馬跡,我相信皇天不負有心人,只要肯下功夫一定能找到。」
畢廈:「……有勞阿寧了。」
回到家,苟梁卻被孫卓卓逮了個正著,「七寧出事了!」
「謝謝您了,我好得很。」苟梁看了他一眼,開門說:「什麼事讓你這麼急上火,口氣好重。」
孫卓卓對著自己的手掌哈了一口氣,隨即自我嫌棄地揮了揮手,說:「火燒眉毛了都,你看我這嘴巴都急生瘡了。你是不知道!我表姐夫,就是你見過的那個權子傑,他快死了!」
「就從你這裡拍完婚紗照的第二天,無緣無故就開始生病,起先只是頭昏腦漲,發低燒,後來乾脆昏迷不醒了。我表姐都哭成淚人了,我能不著急嗎?權子傑爸媽以為他是在你那兒沾了什麼髒東西,幾次找上門,你倒好,連著一個月都不見人影,打你電話也不接。要不是我好說歹說安撫住了他們,你現在都上公安局檔案了你知道嗎?」
苟梁一驚,「怎麼會這樣?」
他看過權子傑的面相,此人命中雖無大富大貴但有長命百歲,不應該出現這樣的變故才是。
隔著病房門見到權子傑,苟梁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他的命果然被改了,印堂發黑,全身籠罩著一團黑氣。這股陰氣非常厲害,應該立刻就能要了權子傑的命,卻不知道為什麼他居然還能活到現在。苟梁正想細看,耳邊突然傳來桀桀笑聲。
「這個人活不久嘍。」
說話的人很是幸災樂禍,苟梁一轉頭,看到的卻是一個七竅流血、腦袋斷了一半顫顫巍巍地掛在脖子上的車禍鬼。
「啊!」
苟梁大叫一聲,養魂玉中的畢廈虛體出現,千年厲鬼的氣場一出,嚇得車禍鬼立刻鑽進牆壁逃走了。
「阿寧,沒事吧?」
「七寧你鬼叫什麼?臉色這麼難看,怎麼了這是?」
苟梁揉著心口,滿臉蒼白地說:「沒事。」
畢廈笑話他:「你好歹也是捉鬼除魔的天師後人,怎麼還怕這種東西。」
苟梁小聲說:「丑拒。」
想到自己死相的畢廈:「……」
孫卓卓拉著他,「嘀嘀咕咕說什麼呢,我們這就進去了,你往我身後躲躲。阿姨現在沒什麼理智,我還真怕她打人。」
開門進去,才發現高級房間里的休息室里除了權子傑的父母,還有孫卓卓的父親和張大師。
張大師見到苟梁也有些驚訝,「權先生竟然請到了賢侄,正好我對令郎的情況也沒有幾分把握,不如讓孟賢侄看看。」
苟梁同他問好,搖頭說:「張叔,您誤會了。聽說權先生離開我店裡之後就染了病,所以我過來看看。」
孫卓卓忙把苟梁介紹給了權太太,後者比孫卓卓說的要有涵養得多,雖然臉色有些陰沉,但也沒有出手傷人,只是沒好氣地說:「你帶他來做什麼?」
王大師見狀,忙道:「權太太,想必其中有什麼誤會。這滿京城數風水寶地,七藏閣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若真在那裡都能遇上的髒東西,誰還有命在?此事雖然怪異,但絕對與孟賢侄無關。」
權太太怔了一下,向苟梁道了歉,又心焦地問王大師:「王大師,您看我兒子現在可還有救?」
「依我之見,令郎這是被邪祟之物近身壞了命數。為今之計,只有找到根源剷除掉它,或可救他一命。但就算如此,令郎被奪走的東西也難尋回,即使僥倖逃出生天,以後恐怕也得常年卧榻,癆病纏身……」
苟梁看向權子傑,細看之下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權子傑的情況非常糟糕。
但不知是什麼人如此厲害,竟能從閻王爺手裡把他的命搶回來,雖然也留不住多久,但已經非常不簡單。而這顯然不是王大師的手筆,所謂一事不煩二主,看起來王大師還不知道已經有人在自己之前出過手了。
他沉思間,畢廈瞬移到權子傑身邊,伸手抓住一團黑氣,頓了頓,說:「這股戾氣和青銅劍相類,傷他之物應與青銅劍有些關聯。」
苟梁瞪大了眼睛,什麼叫踏破鐵鞋無覓處,這就叫啊!
聽了王大師的話,權太太泣不成聲,權先生悲痛地說:「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我兒子還不到三十歲,這讓他怎麼活?」
孫卓卓也著急:「是啊,張叔叔,請想想辦法。」
權子傑如果變成那樣,那他表姐該怎麼辦!
孫父拉住孫卓卓示意他不要瞎插嘴,張大師說:「若有別的辦法豈有不儘力而為之理?只是我道行尚淺,能做的有限,若是兩位有需要,我倒是可以做中間人為你們引薦幾位前輩……」
說話間,梅齡和她媽媽推門而入。
她們為權子傑求平安,這才從佛寺回來。梅齡的臉色不太好看,被她媽媽扶著坐下來,孫父為她們介紹了下張大師,梅太太眼睛一亮,「那是有辦法救——」
孫父搖了搖頭,梅齡母女的視線一下子暗淡了。
梅太太從手提包里取出平安符,說:「親家母,這是我們求來的平安符,大師開過光的,快給子傑戴上吧。」
孫父見他們老淚縱橫的模樣,心中也十分不忍心:「張大師,您方才說的那幾位大師若是能請來,是再好不過。有什麼需要我們配合的地方,我們一定沒有二話。」
張大師說:「小孫你別著急,人命關天,我能盡一份心意,也是功德一件。」
「恐怕,不見得吧。」
苟梁出聲打斷了他。
張大師回頭道:「賢侄這是何意?」
「張叔,權先生手段通天,已經為他兒子謀划好了生路,卻不需要我們來操心了。」
其他人不解,聽懂他話中深意的張大師卻是臉色一變。
「孟先生,你怎麼這麼說話?之前我們誤會了你,是我們不對,但你也不要拿我兒子的命開玩笑!」
權先生怒道。
苟梁一笑,說:「權先生不用這麼著急。我之前和令郎有兩面之緣,看過他的面相,他兩歲時生過一場大病,十二歲時出過車禍,我說的可對?」
為兒子戴好平安符的權太太,聞言,猛地回頭看向他,「對,你說的沒錯!這位大師,你可是有辦法救我兒子?」
她是急病亂投醫,也沒有發現自己丈夫的不對勁。
「原本經歷了這兩劫,權子傑就能一生平順,享壽數綿長。只可惜,他撞上了不幹凈的東西。原本他應該當場喪命,但好在他身上帶著法器替他擋了一災。」苟梁看向梅齡,「梅小姐應當送過你丈夫一個玉觀音,是嗎?」
「沒錯,但是前不久他說被他弄丟了。」
梅齡吃驚地看向苟梁。
苟梁點點頭說:「這玉觀音是梅小姐誠心求來了的,你希望你丈夫平安健康,這份心意救了他一命。可沒想到,有人非但不知感恩,還想用你的命換他一條命。」
梅齡:「這是什麼意思?」
梅太太驚聲道:「你說什麼,我女兒怎麼了?!」
「那就要問問權先生了。」
苟梁看向權子傑的父親,眼神冷淡:「不知道是哪位高人為權先生指點的高招,竟是要用自己的兒媳婦和她腹中的胎兒,換你兒子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