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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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榻上擺著小方桌, 徐椀托腮看著窗外。


  窗外那些嫩黃隨風而起,有的被風卷到空中,有的飄到了水面上。


  繞樹而建的池塘是這兩天才引好水的,清泉水清澈深幽, 等來年放點魚兒進去,想必景緻更美。


  她纖細的手指輕輕托著臉,另外一隻則在盤子里拿著葡萄,送到口邊, 美美地咬了一口,寬大的袖子隨著她的動作滑落, 露出她手腕上的一點紅痕。


  洪珠一臉愁苦, 先拿了藥膏來:「小姐誒,你現在怎麼還不著急啊, 你確定沒有聽錯, 昨天晚上王爺叫的是你的乳名阿蠻嗎?」


  徐椀吃什麼東西都是細嚼慢咽的,葡萄還在口中,她喜歡仔細品嘗, 等慢慢咽下去了,才輕快點頭, 對著洪珠輕輕地眨眼, 好像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一樣。


  「嗯, 昨天晚上他折騰我好幾次, 分明聽見他叫了一聲阿蠻。」


  她一身直裾深衣, 暗色的流光花紋將她本就如玉的肌膚襯得更加的瑩潤雪白, 這姑娘眉峰如劍,姣好的臉上,雙眼狹長,天生英氣。


  就是肌膚太嬌嫩了些,不經碰,碰哪哪出印子。


  應了洪珠一聲,徐椀又扯了扯領口,讓她能看見頸子上的痕迹。


  本來就是趕鴨子上架送嫁過來的,才成人沒多久對房事還不熱衷,而且,她有點怕他,不敢說。


  洪珠心急如焚,一邊給她擦藥,一邊卻不忘嘀咕著:「可出了大事了,出了大事了啊小姐,這件事得回家告訴諫議大夫才是,橫豎得有個對策,不然這李代桃僵欺君罔上的個婚事一旦被有心人挑明了,怕是咱們腦袋真就保不住了啊!」


  徐椀揚眉笑笑不說話,洪珠口中的諫議大夫是她的小舅舅。她出生在武將之家,乳名阿蠻,從未見過父母,隨舅姓,她的存在本來就是個秘密,別人可不知道徐家還有這麼個小姐存在。


  她兩個舅舅,大舅舅徐瑾瑜,胸無大志,勉強混了個閑職,家中妻妾三人,膝下育有四女一男,每日飲酒作樂,教教她們讀書撫琴,倒也愜意。


  小舅舅徐鳳白,之前常年征戰沙場,幾經變動現任諫議大夫。


  其實說白了都是閑職,但閑職和閑職是不一樣的,大舅舅不管事小舅舅操碎心。


  正值天子立儲之時,常勝將軍班師回朝被封為王,傳聞他殘暴冷血是殺人狂魔,因為征戰時候傷及要害還十分變態。都說他不能人道,身邊女人都折磨死好幾個了,天子憐他早過了雙十年華還尚未娶親特賜婚一樁。


  本來這些事都和徐椀沒有關係,只大她一歲的表姐徐妧就是那個被賜婚的倒霉蛋,她聽說了這件事之後差點抹脖子自殺了。真是又哭又鬧尋死覓活求爹告媽的不想嫁,大舅舅本來就最疼她,也哭著鬧著去求小舅舅讓他想辦法。


  這種事情能有什麼辦法,抗旨是死罪。


  徐椀和幾個姐妹平時常在一起,眼看著她們都如臨生死一樣,她主動站了出來,說如果可以的話,可以把她嫁過去,反正大表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沒有人認識她,什麼火坑什麼殺人狂魔的,對於她徐椀來說無非就是換個地方繼續混日子,無所謂的。


  她在徐家雖然寄人籬下但好吃好喝也活了十七年,沒想到這麼快就給了她這個報恩的機會。


  她能想起的,只有當時小舅舅盯著她的複雜目光。


  從小到大,小舅舅都似乎不太喜歡她,更小一點的時候,她曾經被姐妹們慫恿著管他叫爹。


  因為她長得很像很像他,姐妹們說她很有可能是他外面的風流債,也是一時頭髮昏就跑去問他了,徐椀攔住了他的去路,問他是她爹嗎?


  他也是那樣複雜目光,盯著她的臉看了好一會兒。


  然後第一次那般溫柔地輕撫了她的髮辮,他說,我是你舅舅,你爹姓趙。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父母的信息,也是唯一的一點。


  再問,小舅舅說她爹娘都不在人世了,讓她別再問。


  她果然沒有問過,後來就從徐家嫁進了郡王府,說起她的這個夫君,和傳聞當中的殺人狂魔真的很不一樣,他長得很好看,嫁進來已有月余,連他的名姓都還沒搞清楚,首先她先知道的是,雖然很冷漠,但是他能人道,而且很能人道。


  第一次圓房很疼,除此之外她也嘗到了點新鮮滋味,平時他很忙幾乎不在府里,她樂得頂著王妃的頭銜自自在在。沒想到,這才多久,就親耳聽見人管她叫阿蠻。


  阿蠻是她的乳名,大舅舅喝醉以後曾不小心吐露過,是小舅舅給她起的,意為自強。


  這個名字從嫁過來就再沒有人叫過,突然在夫君口中叫出來,細思恐極。


  洪珠給她擦了藥膏,又幫襯著把衣裙穿戴整齊:「難怪起來我眼皮就一直在跳,小姐和洪福在王府里等信,我這就回家看看。」


  這兩個丫鬟是從小一起的,從來都是掏心窩子對她好。


  徐椀看著窗外落花,繼續吹風:「要惱要怒要揭發,現在回家找小舅舅也沒有用了,我運氣一向不差,小時候算命的都說我福厚命大,這麼長時間沒動靜,應該沒有事。」


  洪珠跺腳:「小姐!」


  徐椀笑,回手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別這樣愁眉苦臉的,出嫁那天小舅舅說了,他不來尋我,不許咱們回去。」


  這是把她們扔下不管了嗎?

  洪珠呆住,才要說話,院子里忽然傳來了噪雜的喧鬧聲。


  門外的洪福咣咣敲了門,不等洪珠過去,徐椀已經看見了院子里的場景,兩個侍衛攔住了來人,雙方正在對峙。她說了聲掃興本來不想動,但是隔著窗戶多看了眼,轉身下榻。


  洪珠忙拿了鞋來,徐椀下意識低頭,她髮髻當中插著的金步搖晃動了下。


  徑直走出去,院子里被攔住的那位氣急敗壞,才給了門口侍衛一人一個巴掌。


  抬眼見到徐椀了,更是橫衝直撞。


  她一身錦衣,頭頂上珠釵輝映,一臉驕橫,正是當今天子最寵愛的安平公主。


  身後的侍衛隊一衝上來,真是誰也攔不住她了。


  不過徐椀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剛才在屋裡就看見了,一個少女模樣的才擠過來被公主的侍衛推搡在地。這姑娘爬起來瞬間又被推開,才跟著公主的侍衛隊後面混進院子了。


  這會看見徐椀了,一步一步慢慢走過來。


  她腿腳不好,想維持正常走路姿勢從來走不快,徐椀迎了上去。


  這是她那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小哭包表姐徐妧。


  她髮辮微亂,左臉上還有個巴掌印,淚痕還在。


  徐妧一副可算見到親人的模樣,抓著徐椀的袖子,委屈得眼淚又流了出來:「阿蠻,阿蠻家裡出事了……阿蠻啊怎麼辦……」


  話還沒等說完,安平公主已經到了面前,她身後跟著個小宮女,小臉冷颼颼的。


  徐椀仿若未見,一手撫著比自己還矮一頭的小表姐臉:「怎麼了?家裡出了什麼事,誰打的你?」


  不等徐妧開口,安平已經笑了,她輕撩臉邊碎發,眼底全是不屑:「哦~原來是你的小姐姐啊,是王妃的娘家人呢,怎麼辦,就是本公主才打的,王妃是要問本公主的罪嗎?」


  說起來這安平公主對她的夫君可謂一往情深,自從她成親以來總到府上來找她的麻煩。


  徐椀目光冰冷,拉著表姐的手力道不由大了一些:「敢問公主闖入王府內宅有何貴幹?」


  安平上前,冷笑起來:「本公主來,自然就是看看王妃可否安好?徐家完了,你也完了,你以為王爺能護得住你?」


  徐椀回頭,徐妧已經忍住了淚意,飛快說道:「阿蠻阿蠻,叔父不讓女眷過問,也不許過來找你,可現在我爹和他蒙冤都被下了大牢了,說什麼跟三皇子策反的我也不懂,才有人去貼了封條,我趁亂跑出來的,你能不能求求王爺他,救救我們……好歹……好歹夫妻一場。」


  安平聽得真切,嗤笑一聲:「夫妻一場?你們也配,」


  說著,她抬眼瞥了一眼徐妧,一擺手,身邊的宮女斜著眼睛立即叫了一聲:「冒犯公主,把她拿下!」


  侍衛隊當即上前,徐椀聞言大怒:「我看誰敢!」


  王府的侍衛也不敢上前,唯獨她攔在徐妧前面,有她攔著,安平自然也有所忌憚。


  她走了幾步,站了池塘邊上:「喲,王妃脾氣還真不小,行行行不拿她也行,還請王妃過來說話。」


  徐家遭此大禍,怪不得匆匆送嫁之後,不許她再回去,徐椀心中微亂,看向安平身後的池塘。


  池中本來無水,池中水是成親之後,她隨口說的。


  她說引點園中流水過來,來年養點魚。


  沒出兩天,就動工引出水了,只是看著很淺而已,其實水深,現在水面上幾片落花,分外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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