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天(六)
門一開, 周錫兵就聞到了裡頭飄出的濃郁飯菜香氣。跟天下所有的媽媽一樣, 王家媽媽為兩個女兒的歸來準備了豐盛的大餐,擠擠挨挨的七個盞八個碟,愣是將偌大的餐桌都擺的沒地方看了。
王函一見, 立刻尖叫:「媽, 我得保持身材啊, 你這是在引誘我犯罪。我告訴你啊, 我堅決不吃肉的, 我只吃菜。」
王家媽媽已經去廚房盛湯了,聞聲義正辭嚴地反駁:「哪兒來的肉啊,全是菜, 你看雞鴨魚蝦蟹, 我就沒準備一塊肉!嗯,這是羊雜湯, 也沒有肉。」
周錫兵已經被一家之主的爸爸拉著坐了下來, 聽到這二位母女的對話, 總算明白王函的雞鴨魚都不是肉的理論究竟是從哪兒來的了。
王汀跟著媽媽一塊兒進的廚房, 幫忙端湯拿碗筷。王函想跟上去, 被母親懟了回頭:「行了, 你給我老實待著吧。廚房就這麼點兒大的地方, 你別給我把碗又給摔了。」
王函不服氣地強調:「媽,你得給我鍛煉的機會。」
當媽媽的人冷笑:「你在外頭上大學這麼長時間還怕沒機會鍛煉?想鍛煉遍地都是機會。估計煮速食麵的水平上漲了不少。」
王函立刻樂呵地將自己賣了個底朝天:「哎喲, 煮泡麵多麻煩啊。直接揉碎了干吃。」
王汀朝妹妹拚命使眼色, 示意她自求多福。果不其然, 按照有一種餓叫做媽媽覺得你沒吃飽,有一種瘦叫做爸爸覺得你臉上都沒肉了的原則,王函愣是被爹媽連說帶催地幹掉了一大碗米飯一大碗湯外加一隻散養土雞的大腿還有半條魚跟半隻螃蟹,等到她再站起身的時候,她總懷疑自己肚子上掛了個沉重的口袋。
「完了!」她垮著臉看自己的姐姐,「你看看,我的臉是不是又圓了一圈?」
媽媽立刻反駁:「胡說八道,你這是天生的小圓臉,是福氣。來,喝點兒湯吧,原湯消原食。」
王函被嚇得立刻「嗷」了一聲,躲回房間裡頭去了。
周錫兵忍不住笑了,轉頭看王汀,發現對方也在笑。王函人進了房間又伸出腦袋來,痛苦地問她姐:「姐,我今晚攝入了多少卡路里啊?」
王汀一本正經:「還好,不到兩千大卡。」
王函又開始哀嚎,絕對在家這幾天堅決不上秤。人家是每逢佳節胖三斤,她這是要胖三圈的節奏。
一直到王汀帶著周錫兵去媽媽幫他準備的客房時,她都眉眼彎彎。周錫兵伸手抱住了她,言笑晏晏:「來,抱一個,我的大寶貝。」
也許是因為王函年紀小又有些沒肝沒肺的,周錫兵總覺得王家父母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這個小女兒身上。相形之下,王汀幾乎沒有多少存在感。父母除了問了她兩句工作上的事情外,就半個字的話題都沒落到她身上。
周錫兵現在有些理解為什麼楊絳女士一直到丈夫過身後好些年,寫散文集子時還為丈夫年輕時被家裡頭忽視而憤憤不平。因為愛,所以認定了這個人值得更好的對待。
她哭笑不得地拖著從背後環抱著她的周錫兵,走到床邊,給他攏好被窩,解釋道:「在我們家,某種意義上,我跟父母是平等的,我充當了王函半個家長的職責。不是我爸媽對我冷淡,只是他們也不知道該關心我什麼。」
周錫兵親著她的耳垂,小聲道:「你太獨立太能幹了,所以你爸媽不知道該怎麼在你面前當家長?」
家長的職責是引導教育,但如果孩子太懂事太聰明了,家長就沒有了被需要感。王汀笑著想躲開周錫兵使壞的嘴唇,卻被人扣在懷裡脫不了身。周錫兵摟著她不撒手,半開玩笑半認真道:「嗯,我不嫌你懂事。」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不是父母有心偏袒,但父母會有意無意地將注意力更多地放在年紀更小更需要照顧的孩子身上卻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王汀靠在周錫兵肩膀上,輕聲道:「嗯,王函出生的時候我已經上小學了。我總不能跟小嬰兒爭寵吧。」
懂事一些獨立一些,儘可能不要讓父母費心。可是人的感情就是在付出中積累起來的,不然怎麼會有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總是有恃無恐這種說法呢。等到父母好不容易將小的也拉扯大些了,才驚訝地發現大的已經習慣了獨立,獨立到可以自己獨自應對所有的事情。他們想要再伸手,已經找不到位置了。
王汀笑了起來:「其實原本應該可以有機會的。不過那時候我爸生意失敗了。因為債務問題,我爸媽不得不出國打工去了。我跟妹妹留在國內,自然我得當家長了。所以在為人子女這一項上,我經驗不足。」
周錫兵親著她的臉,誘導著她說下去:「後來呢?」
「後來——」王汀像是怔忪了片刻,才緩緩開了口,「後來王函被人綁架了,救回來的時候人跟傻了都沒的差了。我說王函非常聰明真不是濾鏡效應。她小學的時候數學競賽獲過好幾次獎,真的是那種天才級別的孩子。到現在,她的小學老師都還對她惋惜不已,覺得她應該是拿奧賽獎牌的料子。但是那次綁架徹底毀了她,她患上了嚴重的心理疾病,足足有一年多的時間不敢跟任何人接觸。」
這也是王汀最後悔的一件事。當時父母原本是要帶她們姐妹一塊兒去國外的,但是她上高三要高考了,王函又特別信任自己這個姐姐,認為有姐姐陪伴什麼都沒關係。
「當時我們家的大房子為了還債已經賣掉了,我們住在老房子裡頭。但仍然有人陸續摸上門去討債。我們從來不敢給任何人開門,王函也很乖,但那次我出門的時候鑰匙忘帶了,她以為敲門的人是我。」
王汀長長地噓出了一口氣,苦笑道:「我個性倔強,總覺得自己能夠搞定所有事情,太過於自負,結果卻是害了我妹妹。王函花了大約兩年多的時間才逐步從心理創傷中走出來。從那以後,她身上的靈氣也被這件事耗光了。她很難集中注意力在學習上,因為看書的時間長一些,她就會頭疼恐慌。」
周錫兵親吻著她的眼睛,小聲安慰道:「這不是你的過錯,別怪自己。你太容易將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了。」
她的眼角沁出了淚水。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跟周錫兵說這些。這些事情即使在她第一次談戀愛時,都沒有跟邱陽提起過。事實上,她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因為被綁架,尤其被綁架的對象是女性,即使只是個十歲的小姑娘,外界也會帶著有色眼鏡去看受害者。這就是悲哀的地方,肯定是受害人做錯了什麼,所以災難才會降臨。被欺負被加害,也是活該,誰讓你不夠強大。
可是周錫兵不一樣,他會懂這其中的痛苦與折磨。
周錫兵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道:「兇手被抓到了吧。」
王汀點了點頭:「嗯,警察找了半個月才將函函給救出來。兇手當時就被逮到了,可笑吧,他還算是我爸的一個朋友。那時候還一心想讓我妹妹認他當乾爸。王八蛋!」
周錫兵親了下她的眼睛,安慰道:「哭出來就沒事了。你也說你性格上的一大弱點就是太愛扛事。放鬆一點,你還有我。」
王汀怔了一下,沒有說話。
周錫兵做了個大力水手的姿勢,開玩笑道:「我有強健的胸膛,可以倚靠。」
王汀用腦袋撞了下他的胸口,然後笑著又被他攬到了懷裡頭。她微微點頭:「嗯,我承認,這個習慣很不好。就說今天的事情,如果我一早跟王小敏解釋清楚的它,它也不用嚇成這樣。」
「因為你總是把它當成孩子,不忍心它知道太多的事情。」周錫兵從王汀口袋中摸出了又開始偷偷看動畫片的王小敏。
王小敏正歡歡喜喜地看《花仙子》呢,一下子大白於天下,嚇得它立刻磕磕巴巴地強調:「王汀,我以後再也不自己看動畫片了。我真的很乖的。」
王汀半躺在周錫兵懷裡,輕輕彈王小敏的腦袋:「好了,等說完了正經事,你再看,只准看半個小時。以後你不能隨便自己發出聲音,知道嗎?有可能你在破案的時候,被壞人盯上了。」
王小敏嚇得立刻開始打哆嗦,眼淚哭成了噴泉:「那他們會不會打我,用火燒,用水泡我啊?」
「不知道。」王汀摸著王小敏,輕聲安慰道,「不過,我會儘力保護你的。但是你也要乖乖的,知道嗎?」
周錫兵溫柔地摸著王汀的頭髮,靜靜地聽她和王小敏說話。
身為刑警,周錫兵在大學里就修過心理學,他一直覺得王汀將王小敏當成小孩子對待,卻有些奇怪她為什麼這樣溺愛王小敏。然而今晚,聽了她說在王函身上發生的事情,他卻隱隱約約明白了,也許王汀是在無意識中彌補著過往的疏忽。她像一個小媽媽一樣,因為照顧第一個孩子王函的過程中,存在著失誤造成了嚴重的後果,所以潛意識中就想要彌補第二個孩子王小敏。
他在王汀的臉上親了一下,又安慰王小敏:「別怕,我會保護王汀跟你的。」
王小敏立刻開心了起來,滿屏幕的撒小花花比小心心:「帥哥是superman!一定可以保護好我們的。」
王汀又敲了下王小敏的腦袋:「剛才你答應我什麼來著?你正在幹什麼壞事?」
王小敏又開始撒嬌:「王汀,現在只有你跟帥哥啊。我保證,只要有外人在,我都不自己來了。」
王汀摸了摸它的腦袋,壞笑道:「那今晚就還能看二十分鐘的動畫片了。」
王小敏尖叫:「不要!王汀,我給你搶秒殺好不好?我可以打工掙看動畫片的時間的。」
王汀笑著倒在了周錫兵的懷裡。她得承認她的壞心眼,她挺喜歡故意撩王小敏,看它哇哇大叫,各種撒嬌賣萌的樣子。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王函喊姐姐一塊兒過來喝核桃仁牛奶。她們的母親堅信這樣可以美容養顏,所以在家的時候,每晚入睡前必須得喝一杯核桃仁牛奶外加一小把枸杞。當然,只要她們回到南城,這個習慣就被姐妹倆自動放棄了。開玩笑,核桃仁多高的熱量值啊,臨睡前吃核桃仁,簡直就是妥妥長肉的節奏。
可惜母親大人態度強硬的很,毫不客氣地拍了下扭得跟絞股糖一樣的小女兒:「胖什麼胖,你一個小孩子還在長個子呢,哪兒有肉能長。」
王函瞪大了眼睛:「媽,我已經成年好幾年了!」
王母娘娘不以為然:「小孩子,二十三了還嫩竄一竄,怎麼就不能長個子了。」
王函立刻裝模作樣地要哭,委屈兮兮:「你就會忽悠我,我怎麼躥了三年多,不,要四年了,也沒躥高一厘米啊!」
王汀一本正經地看著妹妹,煞有介事道:「肯定是你基數太大了,所以躥不動。」
周錫兵也跟著忽悠王函:「對,我上大學才開始長個子呢。」
王函懷疑地看了他一眼,小聲嘀咕道:「那你基數該多小啊!」
周錫兵笑了笑,謝過了王汀母親遞到他手裡頭的牛奶杯子:「我十五歲上的大學。」
正在客廳裡頭看晚間新聞的王家爸爸立刻強調自家基因的優秀:「嗯,我們王函本來可以進少年班的。」
王函嚇得立刻搖頭:「不要!爸,我就想好好享受生活。」
當爸爸的人趕緊附和:「行行行,我們不逼你學習,你高興就好。來,過來陪爸爸看電視。」
「不要。」王函一點兒也沒給老爸面子,斷然拒絕了,「我還要盯著店裡頭的生意呢。」
王爸爸還想用自己的生意引誘女兒,可惜王函直接回房關門了。王汀笑著搖搖頭,拿著妹妹喝過的空杯子一塊兒去廚房裡頭洗。周錫兵伸手接過了:「我來就行了。」
王汀哭笑不得,壓低了聲音道:「算了,我家不興這一套,你別表現了。」
「不。」他的聲音也低的近乎於耳語,「我心疼你,我照顧你。」
王汀愣了一下,直到周錫兵去廚房洗乾淨了杯子再出來,她都站在原地沒動身。
王家父母以為是這個毛腳女婿想要好好表現,全都眼睛盯著電視機看,故意假裝沒有在意,耳朵卻豎得老高。
周錫兵擦乾了手上的水出來,看到岳父母這種假裝不在意卻暗地裡十分關心的模樣,心中的鬱結才減輕了一點。他得承認,他剛才有點兒不滿了。因為岳父母的注意力全都放到了王函身上,他替王汀委屈。
王汀帶他去衛生間洗漱的時候,他突然間冒出了一句:「王汀,王函已經不是個孩子了。」你們不用所有人都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王汀愣了一下,點點頭道:「嗯,我以後會盡量慢慢克服的。」
「你爸在那件事之後是不是罵過你甚至打過你。」周錫兵突然開了口。
王汀的身體抖了一下,驚訝地抬起了頭,似乎在問,你怎麼知道?
周錫兵心疼不已,伸手緊緊地摟住了王汀。大孩子帶小孩子的家庭中,小孩子倘若出事了,家長通常都會怪大孩子沒有看好小孩子。王汀跟她母親關係不錯,母女之間的互動比較多。可是對於父親,她卻帶著一種微妙的客氣的疏離。
王汀被勒得死緊,不得不開口替父親辯解:「爸爸當時也是急壞了。他後來跟我道過歉,我們也講和了。」
只是裂痕一旦造成,就會像手機屏幕上碎裂的蜘蛛網一樣,也許永遠都無法再徹底消弭掉。已經被妹妹的綁架案折磨得心力交瘁的王汀,在父親氣勢洶洶的一巴掌下,徹底懵了。父親甚至指責她是故意的,因為她嫉妒妹妹聰明、討人喜歡。
雖然這些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多少怨恨與傷痛都在時光中消失不見了,可王汀依然不願意回憶這一切。她只是勉強地笑了笑,再次強調了一句:「牙齒跟舌頭還有打架的時候,何況是父母跟子女。沒什麼的,誰還完全沒有挨過父母的打呢。」
也許父親沒有說錯,那個時候她的確嫉妒著妹妹。妹妹從小就是小神童,妹妹從出生以後就佔據著父母全部的注意力。即使她再認真再努力,跟妹妹取得的成績相比,也是不值得一提的。
周錫兵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嘴唇,安慰道:「別怕,以後我保護你,不讓任何人傷害你。」
王汀不自在地挪動了一下身體,矢口否認:「我沒有害怕啊。」
「不。」周錫兵輕輕摸著她的臉,「你要相信一位老刑警的觀察能力跟判斷能力。如果你不害怕,今天下午就不會表現得那麼急切了。你在害怕,所以你潛意識裡想要證明自己並不害怕,所以你堅持想要去追蹤那位運.毒的女人。」
即使可能存在暗中盯著她的人,她也想證明,她不會被嚇倒。她的倔強與固執讓她時刻認定了她可以再支撐下去。這也是人類都不缺少的叛逆心理。
王汀本能地抗拒著這個話題,伸手想要推開周錫兵:「好了,我承認是我多管閑事,以後我不會再多事了。」
周錫兵捏住了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口,小聲道:「不,你不是在多管閑事。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多做一些事情,你不想毒.品流通出去害了人。但是,王汀,我想要你好好的,沒有一丁點兒危險。我不想因為我的工作讓你陷入危險當中。」
類似的話,他已經說過。可這一次,他的表情分外鄭重。他捧著王汀的臉,溫柔地撫摸著,輕聲道:「你比我所有的一切都重要。」
衛生間門上響起了「咚咚」的叩門聲,久久不見女兒跟她男朋友出來的王家爸爸終於忍不住過來敲門了,還催促女兒:「王汀,早點兒睡覺吧。你們今天趕路太辛苦了。」
周警官的情話被硬生生地打斷了。女友直接推開了他,慌慌張張地回應岳父大人:「噢,爸,我馬上就睡覺去。」
可惜沒有看到女兒出門,當父親的人一丁點兒離開衛生間門口的意思都沒有,他繼續跟女兒聊著天:「哎喲,王汀,你出來幫我量個血壓吧,我老覺得電子血壓計測的不準。」
周錫兵只好放開了拉著王汀的手,好讓女友出去伺候岳父大人測量血壓。起碼岳父關心著王汀,害怕女兒會被人欺負。大概真的像王汀說的那樣,他們父女都在小心翼翼地修補著彼此間的關係。
一直到王汀幫父親測量完血壓,周錫兵跟她在房間門口道別的時候,他還不忘又叮囑了一句王汀:「別負擔太多,王函不是個孩子了,你得學會放鬆。」
王汀愣了一下,勉強點了點頭。她的個性太強,其實非常討厭別人對她指手畫腳。可是,兩個人在一起必然要磨合。她願意為了周錫兵去試著改變一下。
她入睡的時候想的挺好,可惜第二天上午這個計劃就被打破了。
家裡來了位不速之客。
王汀正跟周錫兵一道在母親的指揮下重新布置客廳,好迎接新年的來到。
門鈴響起的時候,站在邊上給他們看東西位置擺得正不正的王函主動跑過去開門,門一打開,她先高高興興地喊了一聲「鄭叔叔」,然後略有點兒好奇地看著站在父親朋友身後的男人,似乎有些眼熟,可她不記得這人到底是誰了。
鄭叔叔沖王函露出個笑容來,大聲誇獎道:「函函已經是個漂亮的大姑娘了。來,老陶,剛好趁著孩子也在家,大家把話說開了吧。」
說著,那個形容有點兒畏縮的男人被鄭叔叔推到了前頭。
王函茫然地往後退,下意識地從鞋櫃中拿鞋套給他們。當她的手伸向那個老陶的時候,對方明顯縮了一下,然後露出了個討好的笑容:「函函都長這麼大了啊。」
王汀剛好回過頭,目光落在那位老陶的身上,頓時瞪大了眼睛。這個王八蛋,即使老了瘦了,可他化成灰她都認得!他怎麼來了?他什麼時候出獄的?他怎麼這麼快就出獄了?他不是被判了十五年嗎?
王母聽到了家中來客人的動靜,立刻笑著從廚房中出來了,準備待客。當她看到老鄭背後的男人時,立刻變了臉色,厲聲呵斥:「滾!誰准你進我家門的?滾!老鄭,你們一起滾出去!」
老鄭面上浮出了尷尬的神色,強笑著試圖勸說這家的女主人:「哎,嫂子,別這樣。你看這都多少年的事情了。老鄭在裡頭也沒少吃苦。現在他就是想來親自跟你們道個歉,大家就把這事兒掀過去吧。」
王函有點兒好奇地看著家中的客人,不明白為什麼母親的反應為什麼這樣激烈。她正想偷偷問姐姐的時候,卻驚訝地發現姐姐的面色青白交加。她有點兒嚇到了,結結巴巴問:「姐,你怎麼了?」
王汀二話不說,推著妹妹回房去:「你不是說今天要備課嗎?趕緊幹活去!」
「哎哎哎,姐,幹嘛了你,我下午備課也來得及。」王函企圖逃避備課任務。
門口響起了那個老陶的聲音,帶著試探性的討好:「函函,你還記得陶叔叔嗎?叔叔來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王函的身子猛的瑟縮了一下,本能地往姐姐懷裡靠。這個聲音她記得,就是這個聲音喊她:「函函,叔叔來看你們姐妹了,你開一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