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山和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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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夜已很深,常福終於回來了,蘭兒坐在院中,婉鈺和喜來她們也沒睡,心裡都隱隱感到有大事要發生。


  常福看到蘭兒在院中有點意外,但很快鎮定下來,施禮道:「公主殿下,這麼晚怎麼還沒歇下?」


  「這麼晚才回來,去了哪裡?去幹什麼了?」蘭兒盯著他問。


  常福也不想再隱瞞了,看到今夜他們這夥人都沒睡,乾脆直接說道:「我去見了賢王,想和他一起干大事。」


  蘭兒氣道:「幹什麼大事?他如今是在逃的逆賊!你想把我們大家都害死嗎?」


  「公主殿下,你是忘了嗎?我們本就是梁國的死士,苟活到現在不就是為了復國!」常福視死如歸的道。


  蘭兒冷冷的道:「就算你要匡扶梁國,那也是我們自己的事。賢王是大周的王爺,你為何要找他?我說過復國需要足夠的財力,我們現在應該先積累財富!」


  常福大膽的逼視她道:「公主早就忘了復國大業,不過是以此一直在搪塞我而已。賢王既然有謀反之心,不如借他的名頭去讓朝廷大亂,我們才有機會擁有自己的軍隊去復國,這樣公主便可完成復國大業。」


  蘭兒站起來,與他對視,輕笑道:「朝廷一再剿殺梁國餘孽,如今剩下的要復國的梁國人根本寥寥無幾!你為何還要如此固執,與賢王勾結就是與虎謀皮,兇險萬分!不管是梁國還是大周,現在朝政清明,百姓們安居樂業,能吃飽穿暖,能過太平日子不就好了!」


  「那這幾十年的努力,還有死去的那些義士都是白白犧牲了嗎?」常福傷心失望地道,「當年帶著太子逃出皇宮時我是對陛下許下了承諾的,我一直在信守承諾幫助太子,幫助你,幫助梁國皇室重複昔日的榮光……」


  「太子已死!我是公主,我命令你不準再與賢王往來,放棄復國的念頭,和馮伯過正常人的日子!」蘭兒拿出公主的威儀道。


  常福跪在了她面前,眼神卻可怕之極,「公主要是放棄了復國,這裡所有的人就不用活了!」


  婉鈺和喜來在一旁聽著不由心驚,只覺常福太可怕了。


  「你竟敢威脅本公主!」蘭兒沒想到常福如此大膽,竟敢欺主,「你對我父皇許下承諾時,我不過是個襁褓中的嬰孩,怎知你說得是不是真得?何況你想復國,到底是為了我們梁國的皇室,還是為了自己的慾望和野心,誰又知道!」


  馮伯在常福身後聽著,不由也露出了對常福的懷疑之色。


  常福陰狠的看著蘭兒,不再解釋的道:「復國就可活。若不復國,這裡所有人,也包括你和那個皇帝的孽種都會死。」


  蘭兒氣得渾身發抖,虧她這幾年還一直把常福當成商行里最得力的助手,他竟為了復國什麼都不顧念,只想立刻將他趕出商行。


  常福站了起來,拍了拍手,商行的屋頂上全布滿了黑衣人,他有恃無恐的道:「雖還不足以建立一支軍隊,但這幾年我暗中聯絡失散的義士,也聚集了和我志同道合的一小伙人,想來請公主共謀大業應該還是不在話下。」


  婉鈺惶恐的在蘭兒身後扯了扯她的衣袖,提醒蘭兒不要衝動。


  蘭兒雖心有不甘,但也怪自己太掉以輕心,看來現在不得不受制於常福。


  即使氣惱,可也知不能妄動,只有拂袖轉身回屋。


  常福卻在她身後道:「明日夜裡還煩請公主與我一起去見見賢王。以公主的美色足以迷惑賢王和皇上,讓他們自相殘殺爭奪,我們再趁機一步步摧毀周朝,這不是比直接殺了他們更好。」


  蘭兒聽得渾身哆嗦,轉身怒瞪常福,恨不得扇他兩耳光。


  常福卻還能大義凌然的道:「太子都已送了性命,公主殿下這點犧牲又算得上什麼。」


  蘭兒努力壓制著怒氣,冷哼一聲,不想再與他多說,示意婉鈺回屋,同時也拉著喜來進屋了,她倒要看看常福能翻出個什麼天來!

  喜來為她鋪床時手還在發抖,不禁問她:「夫人,現在該怎麼辦?常福是鐵了心要讓夫人和他一起去復國。」


  蘭兒關上窗子,低聲道:「實在不行,我們只有放棄興潤行,找機會帶著羽兒逃走吧。」


  喜來嘆氣道:「沒過上幾天安穩日子,又要東躲西藏了。」


  「唉。」蘭兒也是很鬱悶,「我們要等到下月秦飛派人送來楚錦的貨后,讓人給秦飛帶話回去,我們這邊有變故,讓他不要再叫人運楚錦過來了。」


  喜來點點頭,「一切聽夫人安排,這一生不論生死我都會跟著夫人和小少爺。」


  她每次都盼著南楚那邊押運布匹的人的到來,可以從南楚商人口中探知關於秦岳的近況。


  雖知道她與秦將軍是不可能的,但能得知一點消息也是好的,只要他一切安好,她便可以開心踏實的過自己的日子。


  三年前秦飛一直護送他們到了錦州,蘭兒看到了錦州因為幽州邊境的互市將會繁榮起來的勢頭,當時決定就留在錦州。


  不去幽州可以避免遇到趙徹和李湘他們,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更自由一些。


  秦飛得知她想留在錦州做布匹生意,非要與她合作,說是南楚那邊的楚錦貨源由他負責,不需要她操心。


  那時蘭兒手中並沒有太多的銀錢,也無法先給秦飛貨款,秦飛拿出了自己的積蓄算是與她合股。


  一開始她在錦州只是開起了販賣布匹的小攤位,秦飛幫她安頓下來后,便獨自回到南楚向秦岳請罪。


  臨走時蘭兒囑咐過他,回去后雇傭陽州南荊族的遺民來紡楚錦,這樣可以降低楚錦的成本,又可讓南荊族的遺民生活有了著落,不至於流落在街頭乞討。


  秦飛走後,她不知他回到南楚后是如何向秦岳交待的?

  直到幾個月後,秦飛第一次派來了運送楚錦的商人,他們才知道秦飛回去后領了重責,但始終沒說出他們逃到何處了,只說自己本想押回蘭兒這一群人,但中途讓他們逃了。


  自己又四處找了好久,沒找到才回來向秦岳復命。


  秦岳終是手下留情,饒過了秦飛的性命,不過將他降級為伍長,讓他在軍中以戴之身罪將功贖過。


  而他私下讓南荊族人紡織楚錦,都是偷偷進行的。


  蘭兒的商行越來越好后,將欠他的銀錢,和他應該分得的銀錢都一分不少的算給了他。


  打心裡感謝秦飛在她最艱難的時候幫了她,也把他視為自己的親弟弟一般。


  睡前她想著還是不要告訴秦飛這裡的變故,只說讓他暫時不要再送楚錦來興潤行就好了,對於如何擺脫常福的要挾,將來該帶著羽兒和喜來如何逃脫,她根本還沒想出對策。


  剛才那樣說只不過是想讓喜來寬心,何必多一個人和她一起憂心鬱悶呢。


  如今她也明白李澤為何一直沒來找她了,那是因為跟常福勾結著,就不怕她會跑了。


  次日,蘭兒變得真正無事可做了,商行內多了十來個陌生的面孔,負責看住蘭兒他們。


  常福大概猜到是婉鈺向蘭兒告密的,將婉鈺也看管起來,不讓她接近蘭兒。


  前面的商鋪還是生意興隆,可商行里的氣氛卻十分怪異。


  既然常福讓她無所事事,她正好可以全心的陪伴羽兒,裁出好多小方塊紙,每個紙上寫個大大的漢字,一個個教羽兒識字。


  天黑后,常福7;150838099433546請她一起去見賢王,她沒有拒絕,也沒和他再爭辯什麼。


  喜來想跟著去,常福卻不讓。


  蘭兒臨走時對喜來說道:「照顧好羽兒。把我今日寫給羽兒認得字,也可以拿去給思暮認認。」


  常福警覺的道:「思暮早已過了學認字的年紀,你們最好各自呆在屋裡,不好再想玩什麼花招。」


  蘭兒沒再說話,跟著常福出門了。


  今夜常福安排了馬車,蘭兒坐在車裡,看著街道兩旁還沒收攤的小吃攤位,只是沉默。


  想著他們這幾年來,從這樣一個小攤位,在夜裡都在叫賣著,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商行,可常福為了所謂的復國,竟忘了現在的一切得來不易,輕易的就搭上所有,甚至身家性命。


  蘭兒闔眼靠在馬車上,不願再多看常福一眼。


  她一次又一次看到人性在野心和權力的誘惑下難以自持,變得尤其可怕。


  想想李沐謀權篡位,逼死先帝,迫害太后,六親不認,最後又落得什麼下場!

  李灝為推翻他,發動宮變時也是血流成河,踏上皇位的路都是用屍山和鮮血鋪就。


  如今李澤又要重蹈覆轍,想再讓大周血漫山河嗎?


  無論如何她會想盡一切辦法阻止他們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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