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死!

  所以她就這樣讓自己的身體繼續虛弱下去,直到油盡燈枯。


  皇上獨自坐在御花園的涼亭中,一碗冰鎮綠豆湯半口都沒有喝,只是定定地看著碗中的勺子。


  雲娘候在亭外,看皇上的模樣,很是心疼。


  她不明白世上的女子那樣多,皇上為何就是放不下那個不知好歹的蘭兒。


  這時守在佛堂外的宮女匆忙來到她面前,連行禮都忘了,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她不悅的小聲道:「知道了,慌什麼,退下。」


  原來今日上午喜來在佛堂內不停的叫著,說是蘭昭儀快不行了,她猶豫著要不要告訴皇上此事。


  她心知蘭昭儀行為不檢,與賢王的關係不清不楚已是鐵一般的事實,皇上對蘭昭儀是恨之入骨,可恨就是說明還在意。


  若那一天皇上對蘭昭儀連恨都沒有了,那這個蘭昭儀的死活便不用稟告皇上,也無人會管。


  她還是走到了皇上跟前,輕聲道:「陛下,剛才佛堂外守著的宮女來報,說是那蘭昭儀快不行了……」


  「不行了?」皇上的身子僵了僵,「什麼意思?」


  雲娘嘆氣道:「蘭昭儀入佛堂后這幾日,一直不吃不喝,連葯也肯進。伺候的宮女每日也就勉強餵了點水,應該是自個不想活了。」


  皇上將手中的湯7;150838099433546勺捏成了兩半,指節微微作響,「什麼!她既是朕後宮的昭儀,她的生死就得由朕來決定,朕還沒讓她死,她就不許求死!」


  「可是陛下,她知道自己已無法幫助賢王,一心要尋死,誰又阻止的了。」


  「想要求死解脫,朕決不允許!」皇上起身拂袖將冰鎮綠豆湯掃落在地,吼道,「去煎藥,朕要親自將葯灌進她的嘴裡!」


  雲娘不敢再勸,立刻命人去煎藥。


  蘭兒躺在床上,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感覺身體輕飄飄的,似乎旁邊不止喜來一個人,難道已經回去了嗎?

  她睜開眼,發現還是躺在佛堂,李灝就站在床邊。


  已不願再看到他,蘭兒閉上眼,控制不住有些發抖。


  李灝見她臉色慘白,一副很不情願見他的樣子,只覺心被狠狠攥了一下,坐到床邊,扶起她,勒住她的脖子,厲聲道:「把湯藥給朕。」


  站在他後面的喜來小心翼翼的捧著葯碗遞上前,他毫不憐惜,強行捏開蘭兒的嘴,拿過葯碗,直接將一碗湯藥全灌了進去。


  蘭兒無力抗拒,被他猛然灌下一葯碗,如溺水一般嗆入胸口,拚命地咳了起來,嗆得湯藥從鼻子、嘴角流出不少。


  「娘娘!」喜來看到蘭兒被皇上如此灌藥,嚇得大喊。


  皇上鬆開了蘭兒,抽出袖中的帕子,擦了擦手,又將帕子扔給她,冷然道:「朕沒讓你死,就不許死!」


  蘭兒還在難受的咳著,慘白的臉上泛起了潮紅。


  皇上伸手撫了撫她的臉,冷笑道:「朕要你活著,在這裡了無生趣的過一輩子,作為朕的女人在宮中發霉發臭,等到哪天朕死了你才能死。」


  蘭兒打開他的手,只覺胃裡難受,想嘔又嘔不出來。


  皇上冷酷的站起來,對喜來道:「若昭儀娘娘再不喝葯進食,朕就命人剁了你的雙手,再讓能幹會灌藥的來伺候。」


  喜來伏地道:「請陛下恕罪,奴婢定會好生伺候娘娘!」


  「你在這裡盯著,絕不能讓她死。」皇上對雲娘吩咐完后,便一刻也不想多呆的走了。


  喜來看皇上走出佛堂后,忙到蘭兒身邊,幫她擦去臉上和身上的葯湯,「娘娘,您沒事吧?」


  蘭兒只是搖頭,適才瞧他眼裡一片冰天雪地,似永遠不會再有春天。


  原來原本相愛的人也可以彼此相憎到如此地步,他既對她已只有恨,卻不讓她死,只想這般生不如死的折磨她。


  雲娘將飯菜端了進來,放在桌上,咬牙道:「皇上對娘娘已是仁至義盡,娘娘卻害得皇上肝腸寸斷,娘娘再這樣休怪奴婢叫人進來強行餵食!」


  「雲尚宮,讓奴婢來喂。」喜來拿起桌上的飯菜,端到蘭兒面前含淚道:「娘娘吃一點吧,就當是為了奴婢,行嗎?」


  蘭兒木然的張開嘴,喜來忙餵了她一口飯,邊摸淚邊笑道:「無論如何娘娘一定要養好身體,奴婢的娘臨死前和奴婢說過,人一定要努力活著。」


  雲娘看蘭兒在老實的進食,便走出了屋子,命手下的小宮女打掃出一間房子。


  蘭昭儀身體沒大好前,她也只能呆在這裡看著,否則無法向皇上復命。


  就只能這樣一日日的熬著,身體是好起來了,可心卻是麻木的,想死也死不了,活著如同行屍走肉。


  蘭兒坐在院子里曬太陽,喜來在她旁邊說著什麼,她卻充耳不聞,只是盯著某處發獃。


  這時傳來佛堂門鎖被打開的聲音,只見雲娘帶著御醫進來了,御醫上前為蘭兒把過脈,對雲娘道:「昭儀娘娘已無大礙,就是身體還虛了點,多吃些補品就能全好了。」


  雲娘只覺一塊石頭落地,送走御醫,便去向皇上復命。


  待到佛堂內只剩下蘭兒和喜來兩人,喜來高興的對蘭兒道:「太好了,娘娘的身體總算無礙了。皇上現在雖然凶了些,但還是關心娘娘的。皇上怕娘娘不喝葯不進食會死,皇上想讓娘娘活著……」


  「不要提他。」蘭兒只聽到她在不停地提皇上……皇上……,聽著發煩的道,「不過是想折磨我。」


  喜來忙閉口不說這些,無意中看到院中的大樹下長出了幾片菜葉。


  她跑過去查看道:「娘娘,您快看,以前常公公在這裡種下的青菜長出來了!」


  蘭兒不由看了過去,突然想起常福留下的皇宮地圖,在這佛堂內有條密道通往宮外。


  記得上次住在這裡,常福經常在這棵樹下犁地,密道的入口難道就是這棵樹下的這塊地。


  她的心輕顫了兩下,喊道:「別動長出來的青菜。」


  喜來忙停住手,竟看到蘭兒的眼裡有了生氣,問道:「娘娘,奴婢不動,現在也不缺青菜吃。」


  「喜來,我想吃紅燒肉。」蘭兒想要儘快恢復體力,她決定從這裡的密道逃出去。


  喜來開心不已地道:「娘娘果然是好了,奴婢這就讓人去做。」


  夜已深,皇上還在御書房內批閱奏摺,小環子立在旁邊不敢勸皇上就寢。


  雲娘悄聲走進來,向皇上稟告道:「陛下,今日御醫為蘭昭儀把過脈,她的身體已基本恢復。晚膳時整整吃了一碗紅燒肉,看來已無礙了。」


  皇上抬了抬頭,冷聲道:「看來她是不敢死了,辛苦你了。」


  「陛下,這是奴婢應該做得。」雲娘見皇上還沒有就寢的意思,又埋頭繼續看奏摺,輕聲勸道,「明日還要早朝,陛下還是早點歇息吧。」


  皇上沒有發怒,而是活動了下筋骨道:「朕覺得肚子餓了,想喝點粥。」


  「好,奴婢這就去端碗牛乳粥來。」雲娘見皇上亦像有了胃口,開心的忙要去準備。


  皇上起身踱步,道:「這幾日你還是去佛堂看著,朕這邊有小環子伺候就可以了。」


  小環子應聲去了,雲娘見殿內無其他人了,大膽的勸道:「陛下該放下時就放下吧,不然只會苦了自己。」


  「朕只是要她生不如死的活在宮中,朕不會再去見她了。」皇上面帶峻色道,「你去吧,等過幾日她大好后,你就回來伺候吧。」


  雲娘沒再說什麼,只想多說也無用,只是需要時間,等賢妃或其他嬪妃誕下皇子、公主,日子長了皇上便會淡忘了蘭昭儀,也就放下了。


  蘭兒見雲娘夜裡出去了,但並沒有收拾東西,看來還得在佛堂呆段時間,她暫時不能輕舉妄動。


  她讓喜來將帶到佛堂的所有東西都拿出來,一一過目,盤算著那些是有用的,那些是能帶上的,有分類的放好。


  喜來看她似活了過來,不再整日整夜發獃,她想做什麼都依著她,也不問她為什麼。


  只要她能恢復,只要她能還像以前那樣自信開心的活著,就是菩薩保佑了。


  蘭兒決定最近什麼都不想,只要多吃多睡,恢復體力,養足精神。


  「喜來,這些日子難為你了。」蘭兒收拾好已分類的東西,看著喜來欲言又止,「都早點歇息吧。」


  蘭兒想著,等她確定樹下那塊地就是密道的入口時,再跟喜來說也不遲。


  她若要離開皇宮必須把喜來帶著,要不然她失蹤后,喜來一定會被問罪。


  喜來伺候她就寢后吹滅屋裡的蠟燭,自個也去歇息了。


  雲娘帶著兩個小宮女夜裡回來,看蘭兒早早便睡下了,命人鎖好門,也歇下了。


  宮中的一切似已恢復如常,狂風驟雨過後湖面已然平靜。


  蘭兒身已完全恢復,沒再鬧出任何事,看似已接受現實,安於佛堂內的寂寥。


  如今後位空懸,所有人最關心的是誰才是皇上心中下一個皇后的人選。


  朝堂上已有大臣提過幾次立后的事,但皇上並不急於冊立新后,只是推延搪塞,也就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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