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子之血
蘭兒整整調養了半個月,身體才漸漸恢復。
半個月來李灝一直沒來過鳳儀宮,她也沒問,也沒派人再去打聽什麼。
這皇宮說大不大四處都有高高的宮牆,說小也不小,要是不想見到一個人,哪怕都在皇宮中,一輩子也可能見不到。
宮中的每處宮殿都如一處獨立的府宅,由內務府向各宮分發吃穿用度的物資,內務府又下設負責皇上和後宮嬪妃日常生活的禮司、御膳房、繡房、禮樂司、敬事房……等等。
而她身為皇后需要了解每個管事部門的情況,幾乎每位掌事的尚宮和大監每月都需向她上交流水冊簿,有任何特殊的事都要向她請示彙報。
這些日子她雖在養病,可也沒完全閑著,每個部門掌事交上來的冊薄就一大堆,還要時不時聽這些掌事說下每處的情況。
她也不太懂其中的道道,有時不一定聽的7;150838099433546懂,好在常福在宮中呆過多年,在一旁協助她,又向解釋了好多宮中的慣例習俗,說話間總算還能唬住那些掌事的老道尚宮和大監們。
原來身為皇后要管理好後宮,每天要處理好多瑣碎、繁雜的事。
她雖不習慣,但既是手持鳳印的皇后,這些是不得不管的。
皇上要忙國家大事,朝廷政務,管好皇宮裡的內務事宜也是皇后必須做的,這正應了夫妻二人,一人主外一人主內,方能家和萬事興。
正好她一邊養病一邊熟悉後宮中的諸多事情,皇上來不來她這裡,她也沒去多想。
得知李澤已從天牢中放出來了,還是因為前幾日李澤的王妃顧芷芮來宮中謝恩,順便到她的鳳儀宮中來坐了坐。
顧芷芮相對於以前,身上已找不到半分嬌縱跋扈的氣焰,倒顯得成熟穩重了很多。
顧家在李沐宮變后,是首當其衝遭殃的大家族,顧相國在朝堂上挺身直言,被李沐當場絞殺,顧家全族流放,男的充軍,女的罰為營妓。
只有顧芷芮倖免,這還是因為當時太后全力保全李澤,也希望李澤身邊有人照顧,也順帶保全了顧芷芮。
李灝登基后已為好多以前受屈蒙難的大臣平反,把他們追封為了功臣。
可已發生的悲劇卻無法挽回,像顧芷芮的母親在流放地早已病死。那些親人姐妹就算都已獲得赦免,但已是物是人非。
她還有個哥哥顧顯陵被充軍后在軍中表現不俗,如今被皇上封為參將,也算是他們顧家唯一的一絲希望。
顧芷芮來見她時還有些怯怯的,大概是怕她記仇,只是一味的磕頭謝恩。
蘭兒想到她以前的所作所為,心中雖還無法完全釋然,但早就不恨她了,待她和氣的問了幾句,她和李澤日子過得可好?
聽她這樣問,芷芮雙目又紅了,邊拭淚邊說:「前幾日王爺從天牢放出來時,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已經病倒了。請大夫來看過,今日還不見好,也不知能不能熬得過去。」
蘭兒不由愣住了,李灝雖沒殺他,也沒割他的舌頭,但也讓他在天牢中吃了不少苦頭。
芷芮慘淡的笑道:「臣妾知道這次王爺能保住性命多虧了皇後娘娘。可王爺夜宴上會失態,也是因為對娘娘您始終無法忘懷,有時午夜夢回他叫得都是您的名字。求娘娘好人做到底,派一位宮中的御醫去給王爺看看,他的身體自從突厥回來后一直都是時好時壞。臣妾害怕他會.……會再也好不了了。」
蘭兒不禁有些傷感,他們雖是有緣無份,可沒想到如今兩人都成了癆病鬼。
當年那個輕袍緩帶、器宇軒昂的三皇子如今只能在生死邊緣苦苦的保命。
蘭兒吩咐常福去找位御醫隨賢王妃一起出宮,到王府中給王爺診病。
常福遲疑的問:「娘娘,此事是不是要稟明皇上。」
「不必了,一點小事何必還去打擾皇上。」她身為皇后,派一個御醫給王妃的權利還是有的吧。
常福總覺不妥的道:「可是.……」
「你只管去辦,有什麼事本宮自會擔著。」蘭兒不容他在猶豫道。
常福無奈的去請御醫,芷芮又是千恩萬謝。
芷芮離宮后,其實她心中也有些忐忑,也許李灝又會怒氣衝天的跑到鳳儀宮,掀起一場狂風驟雨。
可幾日過去了,宮中風平浪靜,皇上一直未出現在鳳儀宮。
今夜她喝完葯,靠在床上隨手翻了翻掌事們送來的歸檔薄,無意中看到一本冊子上寫著敬事房,好奇的拿起來。
這些日子各處的冊薄她看了不少,唯獨一直沒看到過敬事房的,想來如今宮中敬事房只怕是最清閑的。
而這本冊子是今日才送來的嗎?她翻開看了看,裡面記載著皇上每夜由後宮嬪妃侍寢的具體日子、時辰、地點。
前面幾頁幾乎全是在鳳儀宮,有幾筆記著在其他宮殿,但她記得那是迎三位妃子入宮的時候,李灝雖留在她們宮中,但未真正臨幸過。
翻到最後一頁,連著兩日赫然記載著長秋宮,就在前日和昨日,李灝都在長秋宮,上面寫,「陛下幸之後,良妃身下雪白的絲絹有落紅,為處子之血。」
蘭兒看著這行字,只覺尤為刺眼,那種心痛的感覺無法言語。
喜來撥著燭台上的蠟芯,讓床前的燭光更亮些,卻看清蘭兒眼睛發紅,「娘娘怎麼哭啦?是眼睛進了灰嗎?」
蘭兒嗯了一聲。
「娘娘,奴婢幫你吹吹。」喜來說道。
蘭兒任眼淚流下,自己揉了揉眼睛,「不用了,本宮乏了。」
喜來放下紗帳,蘭兒正欲躺下,卻聽到有隱隱的琴聲傳來。
想來今夜皇上還是會歇在長秋宮,良妃的琴聲是那樣的溫婉動聽。
蘭兒躺了下去,殿內的燭火熄滅,她安慰自個,這本是遲早會發生的事,如今發生了也好。
皇上雨露均沾,至少不會浪費了宮中那些如花的女子。
可她在輾轉反側間難以入眠,那琴聲不知過了多久才漸漸消失。
孤枕透涼,她數著更漏聲熬到了天明,原來這就是夜深前殿按歌聲,斜倚熏籠坐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