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錐生零最後是在伽椰子溫柔得幾乎讓人有些不寒而慄的笑容下吃完早餐的。


  當在走出川又宅后，他雖然臉上不曾表現出來, 但眼眸中卻明顯的透露出了些許放鬆。


  折鳶只以為他是在凶宅被眾靈和眾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


  她雖然有警告過他們, 在他們離開前不準現出自己的原形，但總有一些好奇心大過天的傢伙好奇這個被她帶回來的異性, 趁著錐生零沒有靈力便偷偷地躲在角落看著他。


  折鳶雖是無奈，卻又無可奈何, 只能加快了吃早餐的速度, 這才拉著錐生零出了門。


  雖然不知道錐生零為什麼會從黑主學院跑出來, 但是折鳶從他那微妙的態度中隱約可知他約莫並不想回去，便也很貼心地沒有提起這件事, 只是問他道：「我現在要去八原的神山神社，錐生君要去看看嗎？」


  錐生零沒想到她會主動邀請自己。


  少年一愣，想到被自己咬傷的優姬，眸色一深。


  他意圖遠離優姬遠，因為他怕自己會傷到她。


  同樣的，他因為一樣的理由，也離折鳶遠一些, 可是，他卻發現自己無法出聲拒絕她的邀請。


  就像是夢境邊緣，他將那些深埋於心底的名字一個一個念過去，爸爸、媽媽、一縷、師父、優姬——最後, 是她的名字。


  他念出她的名字, 「折鳶」, 然後就像是驟然有了勇氣似的, 用力從夢境中掙扎了出來。


  她就像是他勇氣的源泉，無論是賦予還是抽回，於她而言都顯得輕而易舉。


  這讓他不由抿了抿唇。


  彷彿是意識到了他的猶豫，折鳶又笑著補上了一句，「我也很想把錐生君介紹給我的老師。」


  天邪之鬼和錐生零之間有因果，說不定他能想到辦法讓錐生零免於墮落為Level E。


  她這麼說，銀髮少年卻誤解成了另一個更深的含義，所有的拒絕便再也說不出口了。


  他悄若無聲地微微一嘆，回道：「走吧。」這就已經是答應了。


  折鳶領著他一路向著神社而去。


  在登上神社前的台階，走到鳥居門前時，那堆積在神社之上那濃厚又純凈的靈力便輕輕地拂面而來，令錐生零一陣神清氣爽。


  折鳶見他表情有所鬆動，正欲問他感覺，眼神卻無意中掃過一個拾級而上的小少年，當即一愣，隨即便忍不住蹙起了眉。


  那是個金髮的少年，一路蹦跳而來。


  彷彿感覺到了折鳶緊鎖於他身上的目光，少年偏過頭，一紅一藍的異瞳便對上了她的眼眸。


  被發現了的六道骸全無緊張之感，輕笑了一聲，就向著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折鳶蹙眉。


  六道骸笑道：「大概是命運指引著我們相遇吧。」


  折鳶對他這信口拈來的謊話嗤之以鼻。


  倒是錐生零掃了一眼面前的小少年，年輕的吸血鬼獵人再次感覺到凶宅時看到俊雄時的那種氣息與年齡的違和感，這讓他不由下意識地戒備了起來，問道：「這是——」


  「無關緊要的人。」折鳶說著，拉過錐生零的手就要離開。


  身後的六道骸將雙手背在了身後，歪頭一笑：「巫女小姐還真是無情呢。」他忽又狀似失落道，「明明我們都已經約會過了呢。」


  一收到折鳶的郵件就急急趕到鳥居門口，正好聽見了六道骸這句話的夏目：「……約、約會？」


  斑更是惱怒地險些化出原形來：「約會？什麼時候的事情！為什麼我不知道！」


  頭一次見到會說話的貓，錐生零的表情難得的有些錯愕。


  他細細的觀察了一下，最終確認了眼前說話的真的是只貓——雖然胖了些，但確實還屬於貓科。


  六道骸倒是先前已在折鳶的身邊看到過些許不符合常規的生物，此時很是遊刃有餘地回道：「我們之間的事情自然只要彼此知道就好了啊。」


  那帶笑又戲謔的語氣，由斑聽來彷彿就是完完全全的嘲笑，大妖怪當即便想一個飛身撲過去撓他幾爪子：「你這傢伙！」


  可惜被夏目眼疾手快地按住了：「老師，不要鬧了。」


  「我才沒有在鬧！」斑奮力掙扎了幾下，沒掙開，便抬起肉乎乎的爪子指向輕笑著的六道骸道，「你捫心自問，沒有想打死這個古怪的傢伙嗎？」


  夏目捫心自問了一下……


  好吧，在聽到約會兩個字的時候他確實是有些不快。


  斑將夏目的沉默當做默認，掙扎的更厲害了些：「既然如此，你快放開我！我要把這個傢伙撕成稀巴爛！」


  「Kufufufu。」六道骸笑著，卻在下一秒的時候做出了驚慌失措的表情，伸手就抱住了折鳶的手臂，躲到了她的身後道，「好可怕哦。」他眼淚汪汪地仰起臉，語氣哽咽，「巫女姐姐，我好害怕啊。」


  「可惡！」斑看起來更憤怒了。


  這下，就是夏目也沒能攔得住怒火中燒的大妖怪向著六道骸撲過去了。


  折鳶掃了他一眼，然後淡定地抽出自己的手臂，在他的額頭上彈了一下：「裝過頭了。」


  接著，她就在從未被人彈過額頭的六道骸愣愣地反手捂住自己的額頭時，抬手抱住了做出惡貓撲食樣子的斑，「老師也是，不要鬧了。」


  在折鳶懷裡的斑明顯要比在夏目懷裡溫順了許多，雖然他仍是氣勢洶洶地用自己毛茸茸的爪子點著她的額頭，殺氣騰騰地問道：「那你老實交代，你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他這麼逼問著，手上的肉墊卻小心翼翼地將尖銳的爪子都收了起來，只剩著肉呼呼的肉墊有一下沒一下地拍在額頭，軟和得讓人只想笑。


  折鳶也不拒絕他的爪子拍在自己的臉上，解釋道：「兩面之緣。」


  言下之意就是他們並不熟。


  斑的眼神仍有些懷疑，但見折鳶目光清澈，全然不似說謊的樣子，便也就哼了一聲壓下了這個話題。


  正捂著自己的額頭有些出神的六道骸驀地聽到這句話，有些不悅地眯了眯眼眸，隨即就輕笑了一聲，道：「但是，我在夢中可是每天都能見到巫女小姐啊，這怎麼能說只有兩面之緣呢。」


  眼看著斑又要再度炸毛，折鳶忙按住了他。


  她對六道骸總是惡趣味地挑釁斑的行為感到有些頭疼，只好轉開話題，對夏目道：「五月老師在嗎？」


  夏目點了點頭：「在主殿，好像是在接待什麼客人的樣子。」


  「是嗎。」折鳶若有所思。


  片刻，她回過神，拉過了夏目對站在她身邊的錐生零道，「對了，介紹一下，這是夏目貴志，我的師弟。」


  錐生零瞥了一眼面前輕垂著眼眸、對著折鳶無奈又寵溺地笑著的茶發少年，心口一沉，卻又說不出什麼別的話，只能抿著唇略顯冷淡地點了點頭。


  折鳶為他解釋，「這是錐生零——錐生君的意思是，他很高興認識你。」


  夏目失笑，卻也不戳穿折鳶的說話，乾淨俊秀的臉上揚起了一抹溫潤的笑意，點頭道：「我也是，很高興認識你，錐生君。」


  看著兩人臉上那幾乎如出一轍的溫柔，錐生零的唇瓣只抿得越發緊了起來。


  但他向來冷淡，因此即便是不說話，折鳶也絲毫不覺得有什麼，舉起了手中的斑道：「這位是貓咪老師，是個很厲害的妖怪。」


  聽到折鳶這麼介紹自己，斑當即昂首挺胸，抬了抬自己那胖出了好幾層的下巴，對著錐生零傲嬌地頷了頷首。


  見她將所有人都介紹了個遍，六道骸用手撐了撐下巴，饒有興緻地笑道：「我就不牢巫女小姐介紹了——我是六道骸，要毀滅黑|手|黨的人。」


  「你不用自我介紹了。」折鳶語氣冷淡。


  「真過分呢。」六道骸這麼說著，臉上的笑意卻絲毫不減。


  折鳶不欲與他再多說，便只是對錐生零和夏目道：「我們進去吧。」


  他們點了點頭，倒也都是默契地沒有理會六道骸。


  六道骸不以為意，主動地上前一步就握住了折鳶的手，用自己此時的身體裝可愛道：「那我們快點進去吧，巫女姐姐！」


  至此，折鳶算是服了他的不要臉。


  她試著抽出自己的手，卻發現自己的手被握的緊緊地，完全掙不出來。


  細碎的笑意在眼尾轉過，六道骸回頭好笑地看了眼如臨大敵的折鳶，又看了眼皆是蹙起眉的錐生零和夏目，唇角一勾，快步就拉著折鳶走進了鳥居門。


  折鳶有些錯愕地看著他毫髮無傷的跨進了鳥居門。


  要知道，如果是妖怪的話，是會被鳥居門擋在外面的。


  斑那種將自己的原形封印在招財貓容器里，並且收斂了全部的妖氣的大妖怪除外。


  然而，除了斑和天邪外，甚少有妖怪會願意拋棄自己的原形，甘願化成這種脆弱的外形。


  折鳶正這麼想著，卻忽的聽到身後一道熟悉的悶哼聲。


  她猛地回過頭，卻見錐生零手扶著額頭，額上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