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想起曾經朦朧著眼睛對著自己又哭又笑的小陸生,折鳶的心頭有一瞬間變得格外柔軟打, 但隨即, 她卻又立刻沉下了眼眸。


  她遲疑了片刻,便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了符紙, 折出了紙鶴的樣子,口中輕聲說了句什麼, 就將它放了出去。


  接著, 她便為騎車的獄寺指路。


  在折鳶的指路下, 獄寺騎著車東拐西拐地,終於順利地拐進了雜貨店窄窄的入口。


  少年看著開在這種陰影中的小店, 不可抑制地就蹙起了眉,說道:「好破的店。」


  「哎呀,真是的,好歹不要在店主的面前這麼說啊。」惠比壽正送著來買衣服的八尺出門,就聽見了獄寺的吐槽,沒有足夠的信仰值來置辦一家光鮮亮麗的店鋪的土地神心碎不堪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獄寺沒想到自己隨口的吐槽竟讓主人聽了個正著,忍不住有些慌亂, 忙擺手道:「對、對不起!」


  惠比壽一臉鬱卒,倒是他身邊身著洋裝、高大的完全不像個女人的八尺拍著他的肩膀發出了男性般「popopo」的怪笑聲,八尺大笑道:「哎呀,惠比壽, 這到底已經是第幾個人吐槽你的店了?不是我說, 你這店也實在是太破了吧, 怪不得這麼多人嫌棄, 黑子和折鳶到底是怎麼被你哄騙過來打工的啊。」


  惠比壽斜過眼神來怒視八尺:「你這傢伙——」


  折鳶則是對著八尺微微一傾身:「八尺大人。」


  八尺的笑聲古怪,臉上的笑容卻溫柔得很:「是,小姑娘真懂禮貌。」


  惠比壽一臉嫌棄地看著她:「你警告你這個戀|童|癖,離我家折鳶遠點。」


  八尺惱怒地回了惠比壽一擊,兩人的身高差距讓她很是輕鬆地一巴掌甩上了惠比壽的頭:「你說誰是戀|童|癖啊,你這個糟糕土地神!」


  看著兩人又是一副快要吵起來的樣子,折鳶有些無奈,但卻也有些習慣了。


  作為都市傳說中身材高大、常著洋裝、喜歡迷惑小孩子並使之身亡的八尺大人,熱衷於購買各式各樣衣物的她無疑是雜貨店的常客,但同時的,她對於小孩子的偏愛也讓折鳶備受騷擾,以致於有些護短的惠比壽一見到她就會和她吵起來。——儘管折鳶覺得,自己這個年齡明明已經脫離了小孩子的範圍了。


  折鳶乾脆就拉著獄寺走進了店裡。


  獄寺渾身僵硬,看著正在吵架的惠比壽和八尺時幾乎眼睛都直了,口中彷彿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惠、惠比壽和八尺——不會吧?」


  下一秒,他就立刻興奮了起來,碧綠色的眼眸中幾乎泛著滿天的星光,握拳道,「果然傳說是真的啊!真的有神明和妖怪!」


  他說著,就看向了折鳶,「喂,女人,剛才那兩個真的是傳說中的惠比壽和八尺大人對吧!」


  「叫我學姐。」折鳶用指尖點了點獄寺的額頭,在對方就要露出惱怒的神情之前,點頭道,「不過惠比壽大人確實是土地神,八尺大人也確實是都市傳說里的妖怪。」


  獄寺捂著額頭,那一雙翠綠的眼眸閃亮亮的。


  好不容易送走了八尺,惠比壽一走進店裡就聽見了折鳶的話語。


  他看了眼獄寺,方才未曾細看,現在才後知後覺地發覺少年的身上乾乾淨淨的,沒有絲毫的靈力,不由奇怪道:「這是小折鳶的朋友嗎?」


  折鳶眼角的餘光掃了眼身邊狗尾巴都快冒出來了的獄寺,不自覺地蹙了蹙眉,大概也意識到了里包恩並沒有對這些家庭成員說出關於自己的一些消息,但是現在再讓獄寺避讓顯然已經不太實際了,於是便含糊道:「算是吧。」


  得到折鳶肯定的回答后,惠比壽倒也不再糾結獄寺是個沒有靈力的普通人了,笑著道:「哈,那這可是小折鳶第一次帶朋友來給我這個老頭子看呢,我得要好好招待他才行呢。」說著,他想了想,問道,「吃點櫻餅怎麼樣?我做的櫻餅可是一絕哦!」


  「不用麻煩了。」折鳶婉拒道。


  惠比壽立刻就明白了過來,笑道:「你今天是有什麼事情想來問我的吧?」


  折鳶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點了點頭:「我想問您是否知道隱神刑部玉章。」


  「隱神刑部?」惠比壽將這個姓氏含在嘴裡細細咀嚼著,「我倒是知道一個隱神刑部狸,這是四國八十八鬼夜行的首領,就是不知道和你口中的隱神刑部玉章有沒有關係了。」


  話畢,他又問道,「出什麼事了嗎?」


  折鳶的眉宇輕蹙著,點頭道:「隱神刑部玉章可能要對陸生不利。」


  一聽到陸生這個名字,惠比壽就反應了過來:「奴良組未來的三代目嗎?」接著,他頓了頓,眼眸彎起,在臉上露出了一個八卦中又帶著點猥瑣的笑容,「原來是你的青梅竹馬啊,怪不得這麼著急。」


  折鳶:「……」


  惠比壽這才故作正經的咳嗽了幾聲,正色道:「既然如此,那你應該把這件事告訴奴良三代目——不過我是覺得即便不說也無所謂,畢竟奴良組可是從平安時代完好無損地流傳至今呢。」


  折鳶確實是用紙鶴將信息傳給了陸生,面對惠比壽比起寬慰更像是實話實說的陳述,她點點頭,眉目卻仍是不展。


  「好了好了,小姑娘別總這麼皺著眉,會老的。」惠比壽拍了拍折鳶的肩膀,「今天就給你放一天的假好了。」


  折鳶自然知道這是惠比壽刻意的體貼,便也不拒絕,只是略略地頷首,突然地,她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似的,眼神在店中環視了一圈:「哲也呢?」


  「哦,哲也最近忙著比賽,所以在我這裡請了一個長假。」說著,惠比壽像是無奈般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真是的,你們這些孩子業餘生活還真是豐富啊,我果然是老了呢。」


  聽到他這耍寶的話,折鳶的唇角不由翹了翹,說道:「惠比壽先生也很年輕啊。」


  惠比壽嘆了口氣:「我可是都幾百年的老身子骨了。」他說著,語氣有些埋怨,「幾百年前可好多人相信著神明的存在呢,哪像現在——過得還不如妖怪呢。誒,有時候還真是羨慕斑那傢伙的生活啊。」


  聽他這麼說,折鳶忍不住道:「這只是惠比壽先生你想約老師出去喝酒的理由吧。」


  被拆穿的惠比壽一愣,隨即不由紅著臉將兩人往外推:「好了好了,天色不早了,快點回家吧。」


  待將他們推出雜貨店后,神明大人毫不猶豫地就拉上了拉門。


  看著關緊的店門,折鳶一怔,隨即不由失笑。


  然而就在她想轉身離開時,身旁的獄寺卻突然地抓緊了她的手腕。


  她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來,卻見銀髮的少年深深的蹙起眉來,那雙碧綠的眼眸正一瞬不瞬的看著她:「你到底是誰?」


  面對獄寺的質疑,折鳶並不覺得不悅,相反的,她唇角輕揚,海藍色的眼眸中露出若隱若現的溫柔,還有幾分長輩看晚輩的欣慰:「放心吧,里包恩和綱吉都知道這些事,你可以去問他們,我不會傷害你的十代目的,不用擔心。」


  說著,她便要將自己的手抽出來。


  卻不想,她一動,獄寺反是將她的手握的更緊了些。


  對上了折鳶有些困惑的目光,獄寺抿了抿唇,卻是將她的手握的更緊了些。


  他有些彆扭地別過頭,語氣因為羞窘的原因聽上去有些生硬:「總、總之!不管你是誰,你救過我,我也答應過——所以,無論怎樣我都會保護你!」


  他這麼說著,回過頭,臉上帶著些許不自然的紅暈,極力做出不耐煩又暴躁的樣子。


  折鳶愣了愣,隨即不由輕笑了一聲,海藍色的眼眸中沉著蹣跚的光,宛如地平線上遲遲不滅的一抹天光,最是震撼又壯闊的美。


  她點頭:「我知道了。」臉上露出了比狂風暴雨更令人心神顛倒的笑容,「謝謝你,獄寺君。」


  驀地,獄寺隼人的一張臉漲得通紅。


  少年在這麼溫柔的注視與笑容下失神了良久,這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別過頭,結結巴巴卻又嘴硬道:「這、這只是對你救了我的回報!你這女人可千萬不要想太多!」


  折鳶又點了一下他的額頭:「是學姐。」


  獄寺捂著額頭,惱怒道:「我喜歡叫什麼就叫什麼!」


  接著,也不等折鳶開口,他便拉過了她的手腕向著停靠在一邊的自行車走去,「現在,我送你回家!」


  折鳶拒絕不了,便只好讓他送自己到離家不遠處的地方停下。


  在離開之前,少年又對著折鳶道:「明天在這裡等我,我送你去學校。」


  折鳶有些錯愕:「獄寺君不去上課嗎?」


  「送完你之後我會去學校的。」獄寺說著,也不顧折鳶的意見,徑自敲定道,「明天七點十分,我在這裡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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