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他的視線就這麼凝固在了她微微仰起的臉上,有一種紛亂的喜悅感洶湧而來, 要將他的理智全部覆沒。


  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中微光輕顫, 他不可抑制地想到他們初見時,那懷抱著栗子一身光華而來的巫女;隨後他想到的是她給他的郵件, 以及字裡行間的溫柔;再接著,他想起的是被詛咒的公園中, 那軟軟的倒進自己懷裡的溫度……


  一幕一幕, 最後融成了剛才, 那對著自己輕輕仰起臉,眼神決絕的說出「如果我說喜歡你」的樣子。


  心跳驟如擂鼓, 少年的大腦一片空白。


  但宛如下意識地,夏目抬起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就在這個位置,那些平時被自己所壓抑著的喜歡正不住地跳動著。


  夏目再沒有任何一刻比此時更加清晰地認識到——他喜歡她。


  「我——」他開口,少年清越的聲線中帶著隱隱的忐忑,就在他準備繼續說下去時,一道氣急敗壞的聲音卻先一步堵住了他的回答, 「開什麼玩笑!還能想什麼,當然是拒絕、拒絕、拒絕!」


  斑惱怒地從草叢中跳了出來,揮舞著自己胖胖的兩隻小短手,「你們兩個到底在想什麼啊!」


  折鳶、夏目:「……」


  眼看斑還想繼續說些什麼, 折鳶只好解釋道:「不是, 老師你誤會了——」


  她還沒說, 話語就被斑截住了:「我都聽見了, 還能誤會什麼!」他看起來更生氣了,「總之不許你們兩個談戀愛!」


  雖然自己確實並沒有想和夏目戀愛的想法,但是斑這麼堅決的反對卻還是不由讓折鳶有幾分詫異:「為什麼?」


  聽到她問為什麼,斑語塞,那張白饅頭似的臉上也布滿了冷汗。半晌,他終於翻出來了一個理由,開口道:「高中可是人生最重要的時間,你們應該學習!怎麼可以用來談戀愛呢!」


  折鳶無奈,這種理由一聽就知道是現編出來的,她也不再細問,只是就著最開始的話題道:「老師,你剛才誤會了。」她簡單地說了一下自己遇上告白的事件,模糊了一下主角。


  但是夜陸生的個人風格似乎太過明顯,斑只想了想,便立刻問道:「是不是之前百鬼夜行時遇到的那個大妖怪向你告白了?」


  折鳶只能依言點了點頭。


  「拒絕!」斑一口否決道。


  這一次,他搜腸刮肚地給出了一個正當理由,「那個小鬼身上的氣息明顯是剛成年,妖怪中成年的年齡可是人類中的十三歲呢。」


  斑企圖在年紀的方面一口咬死陸生,但他接著就像是覺得只有年齡的攻擊不足以表達他們兩個的不適合,於是又接著磕磕絆絆地想著其他的理由,說到最後,他自己也覺得這些理由太過牽強,愣了愣,隨即惱怒道:「總之,你不要喜歡他!」


  大妖怪孩子氣似的說出了這樣的話,像是為了尋求同援,他又去看夏目,「夏目,你說對吧?」


  夏目沉默了片刻,終於理解了折鳶方才並不是真心地想向自己告白。在聽到斑的問題后,他頓了頓,卻終究還是抵不住自己的私信,咬著牙點了點頭,輕聲道:「你們,不適合。」


  這大概是他從自己口中說出的最自私的一句話,在說出口的剎那夏目就隱隱有些歉疚,不想,折鳶卻是點頭道:「我也覺得。」她認真地考慮了一下,「我覺得最適合戀愛的應該是在大學,彼此間有共同愛好,足以交換日記,在畢業典禮上一起跳舞——」


  聽著她的描述,夏目忍不住感嘆道:「好傳統啊。」這種戀愛方式他似乎在塔子阿姨年輕時收集的校園戀愛錄像帶中看到過。


  折鳶一愣,卻是不自覺地反問道:「很……傳統嗎?」


  看到了她微蹙的眉宇,夏目立刻道:「雖然很傳統,但聽起來好像很浪漫。」突然地,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問道,「所以說,折鳶有在寫日記嗎?」


  折鳶點了點頭:「夏目有寫嗎?如果有的話,要來交換日記嗎?」


  從小到大幾乎只寫過科學觀察日記的夏目攥著手輕咳了兩聲,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個,我們一年後再交換吧。」


  明白了他言下之意的折鳶不由失笑。


  於是這個關於告白的話題就這麼在交換日記的約定下風平浪靜了,只有斑還對著陸生耿耿於懷。


  夏目的回答到最後也沒說出口。


  不過,也沒關係了。


  在看著折鳶為告白苦惱躊躇的樣子,他就已經放棄了表白自己心意的想法了。


  ——因為戀慕著那個少女,所以他才不想衝動盲目,最後讓她也為自己心煩。


  喜歡她,是他一個人的事情,不需要她來此而煩惱。


  他只想就這麼守著她,就像她之前守在自己身後那樣。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放棄。


  溫水煮青蛙,對於向來溫柔又內斂的折鳶,夏目相信,這遠比不顧一切地向她告白要來的巧妙。


  >>>

  在換下巫女服準備回家之前,折鳶收到了兩封郵件。


  她看了一下,是里包恩和雲雀的。


  里包恩的郵件很是詳細地說了昨天並盛傷人事件的始末,折鳶雖然對這種黑|手|黨的東西並不在意,但為了沢田綱吉,她還是努力將這份資料記了下來。此外,里包恩也簡單地說了一下彭格列眾集體住院的事情,報了下病房號,提醒折鳶有空去探病。


  折鳶莫名覺得有些想笑,搖了搖頭就打開了雲雀的郵件。


  雲雀的郵件和他的性子很是相似,只有簡單的兩句話,「1102,來探病。」


  這種乾淨利落又強硬的作風讓折鳶驟然失語,許久,才忍不住笑了笑。她收起手機,換好了衣服后就被夏目送到了地鐵口,買了去並盛的票。


  在到醫院之前,她特意去花店買了探病的鮮花和慰問品。


  她本想先去沢田綱吉的病房看他,但正準備敲門時,卻在裡面聽到了獄寺暴怒的聲音,一愣,笑了笑,便就收回了自己的手,轉而去了雲雀的病房。


  雲雀的病房是1102,她敲了敲門,沒有人應,她便只好自己擰開了房門。


  安靜的病房裡,黑髮少年正閉著眼睛睡在床上。


  窗外金色的陽光透過玻璃窗被分隔成了一種明亮的顏色塗抹在了他的一半側臉上,竟使得平日里冷漠又不近人情的少年渾身上下都透出了似有若無的溫柔。


  折鳶不想打擾他,便刻意放輕了腳步,將他床頭花瓣有些蔫的茉莉換了下來,而後就準備悄悄地離開。


  然而就在她轉身之時,一隻寬大的手掌卻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腕。


  折鳶訝異地回過頭,卻見雲雀正睜著眼睛看著她。


  「是我吵醒你了嗎?」折鳶歉疚道。


  「沒有。」雲雀的話語照例簡單的很,「你要去哪裡?」他問。


  不知怎麼的,折鳶總覺得在他的後半句話中聽出了些許不滿,於是她笑了笑:「不去哪裡。」她提了提手中的慰問品,問道,「我買了壽司,你要吃嗎?」頓了頓,她又補充了一句,「特價壽司。」


  雲雀無所謂的點了點頭,然後鬆開了她的手。


  折鳶將手上的東西放下,替他將床尾的桌子架起來,然後把自己買來的壽司放到了桌子上:「我買了比目魚和花樣壽司,你應該不介意吧?」


  「隨你。」雲雀說著,伸手把她拉到了自己身邊。折鳶愣了愣,身邊的少年就已經從便利店的塑料袋中找到了一次性筷子遞了過去。


  折鳶只好向他道謝。


  雲雀的病房是VIP病房,這大概是她頭一次在這麼豪華的病房裡和別人共享一盒特惠的壽司。折鳶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然而身邊的雲雀卻毫不在意。


  等吃完了壽司后,她才微微地鬆了口氣,接著就覺得手中一沉,被雲雀扔來一個錢包。他淡淡道:「明天吃金槍魚壽司。」


  折鳶有一種微妙的感覺,總覺得自己像是被嫌棄了。


  然而雲雀卻像是看穿了她的情緒一般,掃了她一眼,又補充道,「你做的。」


  所以錢包里的錢大概就算是手工費了。


  折鳶忍了忍,但終於還是沒忍住笑了起來。


  她收下他的錢包,回道:「好。」


  因為怕回家會太遲,折鳶之後也沒在雲雀的病房裡留太久,坐了一會兒后便準備去沢田綱吉的病房。


  看著她離開的身影,雲雀並沒有出聲阻止,只是若有所思地握住了被他放在口袋裡的碎屑——這是那天她交給他的符紙,就在六道骸一三叉戟朝著他的胸口刺下來的時候,有一道莫名的屏障在他的身前展開擋住了對方的攻擊,符紙也隨之碎了開來,變成了一紙碎屑。


  全然不知道那張符紙替雲雀擋了一擊,折鳶向著沢田綱吉的病房走去。


  她敲了敲門,等了一會兒,便有人替她開了門。


  然而就在房門打開的瞬間,還不等她有所反應,一個懷抱就照著她摔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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