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對著折鳶怒意洶湧的表情, 的場靜司卻不覺得害怕, 他臉上的笑意反而更盛, 抬起雙手便覆在了折鳶的手背上:「這很重要嗎?」他問。
折鳶道:「我不喜歡被人欺騙和隱瞞。」
她的話語如此堅定,便是的場靜司也不由在片刻的沉默后開口道:「我確實去找了他, 也確實是告訴他你是巫女,只是沒有說後面的話,而他也確實有稱作你朋友的資格,對你很是信任。但即便如此, 他的身份也是最大的弊端, 我告訴他, 無論他最終會不會成為奴良組的三代目,你都會是他最顯而易見的弱點,他並不認同。」
說到這裡,他微微停頓,這才又繼續道, 「然後他說要和我打一場。贏了,我離開;輸了,他離開。」
的場靜司的聲音中帶著細微的笑意,「他太狂妄了, 也太年輕了。就算他並不承認, 但是他還是完美的繼承了血脈中大妖怪對於人類的傲慢之情, 而這種傲慢這註定著他會輸給我。」
那場以切磋為名的賭約完全是以屠戮的方式向一面傾倒, 而奴良陸生毫無還手之力。
奴良組未來的三代目渾身狼狽不堪, 就連站起來的身形也不免有些仄歪。
既然已經輸了, 那麼哪怕心中有再怎麼多的不甘,奴良陸生都還是遵守了約定。
的場靜司全然不怕他違背約定——那麼心高氣傲的小少年,連對上他的時候都自信滿滿的覺得自己會勝利,又怎麼會容許自己將這不堪的敗績暴露在折鳶的面前呢。
總算是從的場靜司口中得到了當初的真相,折鳶不得不對這兩人說一聲:「幼稚。」
的場靜司不以為意,甚至反以為榮,輕笑了一聲,道:「好像確實有點。」
折鳶加重了些掐著的場靜司臉頰的力道:「你也不覺得羞恥,你比陸生大九歲。和他打,你不覺得自己是在以大欺小嗎?」
的場靜司好笑道:「照你這麼說,人類和妖怪不也無法相提並論。」
折鳶驟然失語,無法反駁。
的場靜司移開了她掐在自己臉頰兩側的手,轉而將其握在自己的唇邊,輕輕地吻了吻,「不過既然你們又遇到了,那我也不說些什麼了。」
折鳶狐疑地看著他:「你的意思是,同意讓他繼續當我的朋友?」
他點點頭,「但是。」他道,「有條件。」
的場靜司猛地撐起身,電光火石之間就變動了身形,將折鳶壓在了身下。
他身後的長發從肩膀上瀉下,垂落在折鳶的耳邊,和她鋪在腦後的黑髮交纏在一起。的場靜司將自己的手指填入她的指縫間,以十指相扣的方式將她的雙手扣緊並壓在耳邊,猩紅的眼眸被宛如細流一般的長發遮去大半,只若隱若現的浮現出柔軟的眸光。
接著,他低下頭,將自己的唇壓低在她的耳廓,輕聲道,「我們和好吧。」
不知怎麼的,折鳶忽然又覺得眼眶熱了起來,但現在的姿勢卻不允許她再將自己紅著眼圈的樣子隱瞞起來,她只能低著頭,而後哽咽著輕輕點頭。
的場靜司的眼神無可抑制地溫柔了下來。
他就如曾經一般,親了親她的額頭,說道:「小哭包。」
折鳶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
她掙開他的手,而後抱住他的脖頸,將臉埋進他的胸口,就像以前那樣,拚命地哭了起來,像是要把這些年來她一意孤行的冷戰中所受到的委屈和後悔都哭出來。
的場靜司將她的頭輕輕地按在胸口,嘆了口氣,卻並不阻止,就連臉上的表情也顯得柔和無比。
折鳶已經許久沒有這樣哭過了。
等她哭完,的場靜司只看到一雙紅腫的眼睛,這讓他不由得笑了起來。並不是他以往面對外人時那般不到眼底的笑,在面對懷裡的這個少女時,他臉上的笑意永遠都是坦然而真實。
折鳶抿著唇瞪他:「笑什麼!」
的場靜司斂住唇邊的笑意,只余眼眸中淺淺的笑意:「沒什麼。」
他起身,而後將手遞向仍躺在紅楓葉上的折鳶,「我只是想,和你在這裡多走走。」
折鳶看了眼送到自己面前的手,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握住了他的手。
的場靜司將她拉了起來,又替她整理一下發間帶起來的葉子,這才又握著她的手在這個紅楓林慢慢地走著。
雖然時隔多年,但是他們對這裡依舊很是熟悉,不必花費多少時間,兩人就將這裡都走了個遍。折鳶的眼睛也因此而看起來好了許多。
逛完了紅楓林,的場靜司便牽著折鳶的手,和她一起向著川又宅走去。
現在的兩人,無論是折鳶,亦或是的場靜司,都沒有想要告別的想法,因此就都佯裝沒有其他的交通方式,彼此牽著手,慢慢地走著。
在路上,的場靜司買了一個冰淇淋遞給她:「你最喜歡的草莓味。」
折鳶咬著他買給自己的冰淇淋,這確實是她最喜歡的口味。她一時頗有些無言,便只能低著頭,裝作一臉認真地吃著冰淇淋,不敢再和他說話。
的場靜司也不介意,只是笑意盈盈地走著,目光交替地落在眼前和身側的折鳶身上。
等他們走回川又宅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的場靜司將折鳶送到不遠處,而後就停住了腳步,對她道:「好了,到了。」
折鳶知道家裡的靈和妖們對他的偏見,便也強迫他,只是點頭和他說了聲再見,就要回去。
突然地,一隻乾燥的手掌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有些茫然地回過頭來,就見黑髮的青年站在月影與樹影交匯之處對著她輕輕地笑著。
他指了指已經完全沉下來的天色,低聲問道:「沒有晚安吻嗎?」
折鳶一愣,隨即臉頰不由微微紅了起來。
的場靜司佯裝嘆氣道:「明明小時候都有晚安吻的,果然這麼多年了,鳶還是跟我疏遠了。」
折鳶略略有些尷尬,但面前的的場靜司卻像是視若未見一般,只是微微哀嘆。
最後,折鳶只能踮起腳,然後用力地揪過了他的衣領,嘴唇在他的臉上彷彿碰撞似的親了一下,便迅速地鬆開了他的衣服,猛地後退了幾步。
「晚安。」丟下了這句話后,黑髮少女轉身離開,背影倉皇的猶如落荒而逃。
的場靜司感受了一下折鳶柔軟的唇瓣落在臉頰上的餘溫,唇角挑起一個笑容。
事實上,他並不擔心折鳶不願親他,他只擔心自己在某方面堪稱遲鈍的青梅小姐會真的毫無嫌隙地親下來。
不過現在——害羞?這是件好事。他只怕她不會害羞。
突然地,正自顧自地揚起笑容的的場靜司察覺到一抹隱匿的視線。
他抬起頭,卻撞進一眼玫紅色的眸光中。他一愣,隨即唇角的笑意越發地深了起來,向著對方遙遙地做了個揮手告別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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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到凶宅的時候,折鳶微微泛紅的臉色已經平復了下來。
她性情本就淡漠,再加上自己只把的場靜司單純的當做一個青梅竹馬,再回想那個晚安吻的時候,心中雖仍有波瀾,卻已經不是太過在意了。
她將買回來的一些蛋糕和甜點分給了家裡的靈和妖們,便準備上樓休息了。
今天的大起大落實在是有些多,明天又是周一,她實在需要一些休息。
就在她準備上樓的時候,突然地,正埋首在甜甜圈中的春子抬起頭,對著她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說道:「對了,鳶醬,樓上有驚喜等你哦。」
「驚喜?」折鳶有些詫異。
春子點點頭,笑容軟軟的:「鳶醬上樓看了就知道了。」
折鳶只以為是他們準備了驚喜給自己,便笑著道了聲謝,而後上了樓,準備回房間。
然而等她拉開障子,卻錯愕地看到了房間里乖巧地待在角落的俊雄,以及倚坐在她的書桌上、靠著窗口的奴良陸生。
此時正是夜晚妖化的時候,銀髮紅眸的少年正托著下顎,神情冰冷的看向窗外。聽到拉門聲后,他回過頭來,玫紅色的眼眸映入少女臉上不加掩飾的驚訝。他頓了頓,終究還是揚起了唇角,而後向著她走了過去。
身形修長的少年一把將站在門口的黑髮少女抱進懷裡,口吻委屈:「學姐怎麼回來得好遲啊——」
折鳶卻還是有些沒回過神來,蹙起眉問道:「難道你是春子說的驚喜?」
陸生一愣,隨即失笑:「難道不可以嗎?」他還真沒想到,小傢伙們把他形容成了驚喜。不錯,他喜歡這個稱呼。
面對陸生的厚顏無恥,折鳶只是唇角抽搐地將他推開,而後便走到了俊雄面前,「俊雄,你是來找我的嗎?有事嗎?」
「我想和姐姐一起睡,可以嗎?」他用漆黑的眼眸看向她。
即便他如今的身高已經遠遠地超越了她,但眼底那種深切的依賴和孤獨卻仍是頑固無比。
折鳶對俊雄向來是毫不吝惜自己的寵溺與愛憐。
於是她笑著回道:「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