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正典刑

  如果訂閱比例低於70%的話只能在36小時后看到更新了, 比心~  孟重光:「……」


  曲馳歡喜問道:「真的?」


  徐行之肯定:「真的。」


  曲馳身形一動,立時消失在了徐孟二人前面。


  轉瞬間, 山林間又傳來數聲有氣無力的慘叫。


  打發走曲馳, 徐行之看向地上只剩一口氣的獸皮人,蹙眉道:「這人是沖我來的?」


  只剩下孟重光和徐行之時, 前者就露出了異常單純無辜的神情, 背著手, 彷彿地上那團爛泥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是。」


  徐行之瞭然。


  既然如此,那就是活他媽該了。


  徐行之沉默后,孟重光便把剛才那副修羅面孔收拾得一點不剩, 小心翼翼地蹭到了徐行之身邊:「師兄……我剛才是不是有些魯莽了?」


  剛才面不改色咔咔拆人家骨頭的大狼狗,臉一抹就換成了小狗崽, 看到此情此景,徐行之心中十分愧疚。


  孟重光是自己筆下的人物。徐行之當初設定時,大筆一揮, 嗜血暴躁, 易怒霸道, 這些都被自己設定成了孟重光的本性。


  說到底,還是怨徐行之,所以徐行之不僅不懼怕他,良心反倒還有些隱隱作痛。


  ……兒子對不起, 是爹讓你變成這樣的。


  況且, 在蠻荒生活十餘載, 孟重光定然習慣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日子, 現如今被人侵入地盤,下手狠辣些,也不難理解。


  再說,他們突然來捉自己,怕是想利用自己對付孟重光。


  要是自己被捉去,境遇定然也好不到哪裡去,死在他們手裡都是有可能的。


  此外,對主動欺負上門來的敵方仁慈手軟,也與徐行之一貫的行事風格不符。


  要論殘忍程度的話,昨天自己用原本殺孟重光的匕首殺死那個剃刀怪物,手法也善良不到哪裡去。


  然而,徐行之能理解,從小把孟重光帶大的原主肯定不能理解。


  徐行之作出一副淡漠模樣,用腳尖踢了踢獸皮人的臉:「留他一條命,我有用。」


  旋即,他便不動聲色地邁開步子,離孟重光遠了些。


  在他背後,孟重光眼中的光黯淡下來,手指捏緊,眸光中有濃濃的悔意。


  ……若不是這混賬在他面前抱住師兄,他斷然不會情緒失控,下手這般狠辣,壞了自己在師兄心目中的形象。


  孟重光默默收拾好糟糕的情緒,朝向天空,再次打了一聲唿哨。


  受到召喚,骨女很快自另一側竹林里現身。


  她躲著徐行之,緩步走到孟重光跟前。


  孟重光同她耳語幾句,她應了一聲「是」,便沉著腦袋,把垃圾似的獸皮人提起來,朝塔內走去。


  期間,她始終不跟徐行之有任何的目光交流。


  徐行之也體貼地不去看她,轉而把視線投向曲馳正在打掃殘敵的樹林,琢磨起自己的心事來。


  ……徐行之暫時不打算刺殺孟重光,因此,在蠻荒中生存下來便成為了徐行之的首要之務。


  他記得很清楚,「世界之識」告訴他,孟重光這一伙人正在謀划逃出蠻荒,回到現世,作亂報復。


  而蠻荒里絕不止孟重光這一伙人。


  其他分支是什麼情況,各自分佈在哪裡,勢力大小如何,徐行之均不知曉。


  最重要的是,這蠻荒的出入口在哪裡?又該怎麼逃出蠻荒?


  徐行之心中清楚,自己出現在蠻荒這件事太過突兀,周北南懷疑自己是探子,簡直是再合情合理不過的事情了。而孟重光肯收留自己,百般信任,八成是被昔日的師兄弟情誼沖昏了腦子。


  如果自己擅自拿這些問題去問孟重光,一旦引起了他的疑心,被按在地上一塊塊按碎脊梁骨的人就該輪到自己了。


  總而言之,徐行之需要一個可靠的情報來源。


  眼前這個,就是送上門來的情報來源,可靠不可靠另說,但聊勝於無。


  骨女離去,孟重光也轉回了徐行之身邊,溫馴地發問:「那片林子是我種的,師兄可眼熟?」


  ……說實在的,盯久了,徐行之的確覺得有點眼熟。


  原主破碎的記憶里,好像也確實存在著這麼一片紅艷似火的紅杉樹林。


  這片紅杉樹林像是誘發了徐行之記憶中的某個落點,原先不過是銅錢大小的一塊記憶片段,竟然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放大、清晰起來。


  一陣劇烈的眩暈感突如其來,瞬間麻痹了徐行之的五感。


  徐行之竟站立不穩,朝後仰倒下去。


  恍惚中他聽到有人慌張地在叫自己師兄,一聲又一聲。


  像是從巨大的識海里浮出了一塊舢板,一段完整的畫面出現在了徐行之腦海中。


  ……這也是徐行之從原主破碎的記憶中,第一次獲取到完整的信息片段。


  深秋的紅杉樹林,讓漫山疊嶂都染上了熟透了的柿紅色。


  群山延綿,名為令丘,山巒宛如美人的秀麗眉峰,層層排開。


  雲斂天末、平岸水盡處,一名男童正坐在小溪源頭的一塊青岩前濯足。


  他用葦草隨意做了件長衣,手裡捧著一隻拳頭大小、色澤奇特的香果,一口一口啃著,像是在啃一隻再平凡不過的野漿果。


  一股靈力波紋盪來,男童卻不為所動,繼續埋著腦袋,緩緩啃咬。


  風過處,兩名應天川初階弟子駕馭仙兵而來,落在了男童面前。


  應天川弟子服色上下一致,極易辨認。藏藍底色,配上燙金雲肩通袖紋,端的是華麗尊貴無比。


  之所以能判定他們是初階弟子,是他們手上均持一把白橡木長.槍,而不像應天川的高階弟子那樣,擁有邪物彘骨打造而成的鋼煉長.槍。


  面對男童,二人均皺起了眉頭。


  其中一個個子較高的弟子用長.槍槍尖指住他,極不客氣道:「你手裡的浮玉果是從何處得來的?」


  男童抹一抹嘴角的果汁,指了指西邊。


  另外一名矮個子懷疑道:「令丘里有異獸名『顒』,浮玉果是它最愛的食物。此果五年一結,數不過百。『顒』視若珍寶,誰若敢同它爭搶,『顒』必然要吸干他全身的水分血液才肯罷休。……你是什麼人,能跟『顒』爭食?」


  男童慢條斯理地在果子上咬下一口,含混道:「我想吃,它不給我,我就搶過來了。」


  高個子打量了一番男童,發現他除了長相精緻秀麗如女子外,絲毫靈氣也沒有,看起來只是個普通孩子,語氣中不覺帶了幾分鄙夷:「嗬,好大的口氣。」


  矮個子戳一戳高個子的臂膀,示意他去看男童腳下。


  高個子定睛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五六個浮玉果被一條藤蔓穿成一串,纏繞在男童腳腕上,一晃一晃的,瞧得兩人眼熱。


  見狀,高個子馬上放軟了態度:「這位小公子?」


  男童掃了他們一眼,自顧自啃咬著浮玉果的果核,把豐軟多汁的果肉事無巨細地掃入口中。


  高個子並不願拜求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倒霉孩子,但考慮到二人目前的境況,只得強壓怒意道:「……公子,我們是應天川弟子。不知你可聽說過『應天川』的名號?」


  男童不置可否,並不作答。


  矮個子接上他的話,持槍抱拳、畢恭畢敬道:「世上人修修士共分四門,我們應天川是其中一支。每隔兩年,我們都要舉辦東皇祭祀禮,需要各種各樣的祭品祭祀東皇。再後來,祭祀禮發展成四門的競賽。——若能在限定時間內取得最多的祭品,便能成為祭祀東皇的獻祭官;若是哪位初階弟子能得到一樣祭品獻上,便有機會進入內門,成為入室弟子……」


  他一指那男童腳上的浮玉果,眼中不禁流露出貪婪的神色:「令丘山中有祭祀所需的浮玉果,可我們兄弟二人靈力不足,不敢輕易踏足『顒』的地盤。這位小公子,你能不能把你撿到的浮玉果分我們一個?」


  男童一抬腿,一隻浮玉果脫離藤蔓,正正好落入他的手中。


  他擦一擦果子,奶聲奶氣道:「這果子不如傳聞中好吃。但我不會給你們。」


  高矮二人齊齊皺眉:「為何?」


  「我不喜歡你們。」男童咬了一口浮玉果,聲音清凌凌的,有種不諳世事的天真和狂妄,「我自幼在深山中長大,對禮節了解不多,但我至少曉得,如果真正是有事相求,你們應該跪著求我,而不是這樣直挺挺地站在我面前。」


  二人勃然變色。


  「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男童不再理會他們,跳下青岩,踩著水往前走去。


  只一剎那,一朵槍花擦亮,錚然一聲,橫在了男童脖頸處。


  被槍鋒逼指,男童絲毫不懼,漂亮的桃花狀眼瞳掃掠過二人時,帶著幾分蔑視:「這是我的果子,我不想給你們。」


  持槍截停的高個子不聽他的,對矮個子下令:「去,把他的果子拿來。」


  矮個子彎下腰來,作勢欲摘。


  男童抿唇一樂,掐指巡紋。


  他的眼尾有一抹赤色的硃砂光一閃而逝,額頭上的硃砂痣也一明一暗地亮了起來。


  地幔以下登時窸窣有聲,彷彿有無數怪蛇在其下浮遊,地面上的浮土也上下顛動起來,似乎隨時會有什麼怪物破土而出。


  矮個子踉蹌一下,用白橡木長.槍深深插.入泥土中,才穩住身形,驚慌道:「……是『顒』來了嗎?」


  高個子咬牙:「快動手!拿了浮玉果我們便走!」


  矮個子伸手欲摘,卻聽空氣里傳來一聲靈力呼嘯,一柄燃著火的三寸飛刀破空而來,釘住了矮個子的袖子,竟徑直把他的身體帶得飛了起來,把他整個人釘死在了附近的一棵紅杉樹上!

  男童不禁一怔,緊緊貼合著的食指和大拇指立即分了開來,眼尾和額頭處的朱光也隨之散去。


  他四下張望著,尋找著飛刀主人的蹤影。


  矮個子被釘得動彈不得,驚慌地伸手扑打著袖子上燃起的火苗,高個子則立即撤回長.槍,指向虛空:「誰?是哪個忘八……」


  「蛋」字還未出口,他也被一柄三寸飛刀釘中袖子,身體凌空飛起,撞在另一棵紅杉樹樹榦上,手中的長.槍應聲滾落,掉在了男童身側的山溪之中。


  高矮兩人竭盡全力,想把袖子從飛刀間掙離,可靈力卻密密縫在了他們的袖子和樹榦之間,他們甚至連扯破袖子脫身都做不到。


  高個子強忍驚懼,厲聲喝問:「誰?」


  他的尾音難以抑制地發著抖。


  半晌后,高深密林的梢頭傳來一個浪蕩的調侃聲:「……我是你們的良心。你們很久都不跟我說話了,我很傷心啊。」


  高個子已是慌得出離常態,破口大罵:「誰在那裡裝神弄鬼?有本事就滾出來!休要作怪!!」


  在那作怪之人滾出來前,數十道閃爍著靈光的三寸飛刀自林間激射而出,篤篤地扎入樹榦間,用刀片給兩人做了個事無巨細的人體描邊。


  唬得高矮二人兩股戰戰時,一道白影自林間叮鈴鈴地徐降而下。


  來人雙手空空,負手而立,一身霜雪白衣,頭戴玄色烏紗捲雲帽,長發被一條縹色髮帶簡單挽起。他腳尖輕踮,落在了潺潺流淌的溪水前。


  來人手腕上綁著一顆六角鈴鐺,那便是叮鈴鈴響動的來源。


  剛才還驚怒交加的高矮兩人看清來人容貌,竟是比剛才還要膽戰心驚幾分:「……徐……徐師兄?」


  男童好奇地站在溪中,仰望這個年輕又英俊的青年。


  被二人喚為「徐師兄」的青年不疾不徐地走至溪旁,探出右手,掌心倒轉,一握一收,把高矮兩兄弟釘成了掛飾的刀片便悉數飛回到他手中。刀片形態融變,化為一把竹骨摺扇。


  他把扇子搖了兩搖,眼中含笑。


  男童眼中的好奇之光愈盛。


  高矮兄弟兩人自樹上跌摔在地,破衣拉撒,面如死灰。


  矮個子的袖口被流火燒焦了一處,他一面用手掩著,一面急急地申辯:「徐師兄,莫要誤會,我們只是看到這孩子身上有浮玉果,所以想管他要……」


  青年走到了男童身側,低頭一看,恰好看到了他腳腕上用藤蔓串起來的浮玉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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