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V三更

  姚祺年隨手拖張小板凳坐下,一臉的無辜:「投機倒把可是大罪名, 四叔, 您可別隨便往您侄兒頭上按, 您侄兒什麼樣的人,您還不清楚?」


  姚書記心道, 他還真不清楚!


  雖說都是一份子的人, 但到了姚書記這輩, 兩家走的就遠了, 碰上紅白喜事才到場,今早乍一接到舉報, 姚書記還嚇了一跳。


  印象里那個老實巴交的侄兒,居然干出投機倒把的事?


  不管真假, 姚書記都得過來了解下情況,好歹是同族, 他也不想姚祺年出事。


  「還狡辯, 我問你,你家收的糧都往哪送的?」姚書記板了臉,嚴肅道:「老實交代,別想瞞著我!」


  姚祺年眨眨眼, 聽話的拿出乖寶寶的架勢來:「我能往哪送啊,按一毛六一斤的價往省城學校送, 學校缺糧, 餓著誰也不能餓到學生呀。」


  姚書記一愣。


  姚祺年又道:「您要是不信, 明天咱倆一塊去趟郵局, 電話打去省師範學校,看看他們怎麼說,糧站賣糧還一毛七一斤呢,我比它便宜,還不興我掙點蠅頭小利吶。」


  「真的?」姚書記將信將疑。


  姚祺年攤攤手,絲毫沒有半分緊張:「我說了,您要是不信,咱倆明天去郵局打電話。」


  這會兒姚四海也反應過來了,正了臉道:「娃他叔,你聽誰說的?哪個這麼閑,還成天盯著人舉報?咋地,想給咱家扣上地富反.右壞的大帽吶?!」


  「大哥,你看你說的,我這不是怕年娃子走上歪路嗎?」姚書記忙遞根煙給姚四海:「這都啥年代了,主席同志都親自給地富反右壞摘大帽了,還提這些幹啥。」


  甭管姚書記怎麼問,姚家父子都一口咬定糧食是往省城送,姚祺年還翻出了以往的送貨單和運輸單,上面白紙黑字,登記的都是劉師傅和錢師傅的名,把姚書記堵的啞口無言。


  轉天一早,姚祺年還是拽上姚書記去了趟郵局,當著他面給劉師傅打電話。


  劉師傅本就承了姚祺年的人情,自然跟幫著姚祺年說話,他嗓門大,沖姚書記道:「咋地,還想把咱們學生都餓死吶?這節骨眼上,全省缺糧,大傢伙兒都在想辦法,咱們大灶從別處整點糧,還就犯法了?」


  聽出劉師傅帶著怒氣,姚書記擦擦額上汗,連忙安撫,說了好一會兒才掛下電話。


  外頭晴空萬里,艷陽高照,姚祺年心情極好,沖眉眼耷拉的姚書記揚起個笑:「四叔,您侄兒說的沒錯吧?您侄兒可是奉公守法好公民。」


  說完,揚揚手裡的布兜,又道:「您自個回去吧,我還有事。」


  姚書記條件反射就問:「什麼事?」


  姚祺年掏掏耳朵,有點無奈:「給我對象送衣裳,怎麼,這事您都要管?」


  姚書記擺擺手,還是低聲道:「以後注意點,別讓人逮到把柄,這次我給你遮過去,下回可沒這麼好運了,上面要是來查,有你小子好受的。」


  聞言,姚祺年臉上沒了剛才的嬉笑,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正色,他往姚書記中山裝口袋裡塞包香煙,同樣低了聲:「四叔,謝了,等過年我請您來咱家,陪您好好喝兩杯。」


  姚書記呵呵笑,頗有幾分感慨道:「不錯,長大了,長大了。」


  兩人在郵局分開,姚祺年直接去了公社中學。


  正趕著上課,不大的辦公室里,只有宋明好一個,在全神貫注批改作業,絲毫沒發現門口有人。


  姚祺年輕手輕腳走進去,站在宋明好身後。


  別以為他要給宋明好一個擁抱,其實只是兜頭拍了她一巴掌。


  「宋老師,我來了!」


  宋明好:「.……」


  「怎麼了啊,好容易見到我一回,還不高興?」姚祺年順手拖張椅子,倒趴坐在椅背上,還委屈上了:「臭小好,枉我顛兒顛的跑過來給你送溫暖。」


  宋明好心道,我給你一巴掌,看你高不高興。


  想是這麼想,可在看到姚祺年給她買的棉襖之後,還是彎嘴角笑了起來:「貴不貴啊?」


  「不貴,沒你貴。」姚祺年兩手托下巴,情話綿綿。


  白拿人東西怪不好意思的,宋明好道:「你有穿舊的毛衣嗎?給我一件。」


  姚祺年心裡一盪,脫口就道:「怎麼,睹物思人,晚上抱著睡啊。」


  臭流氓.……

  宋明好紅臉瞪他:「我是要數針腳,給你織件毛衣。」


  姚祺年一聽,更蕩漾了,左右看看沒人,當即湊過去,吧唧一口,在宋明好臉上親了下。


  「小好妹妹別急,哥過完年就去你家提親!」


  她到底哪急了……

  姚祺年不管,就認定她急了,美滋滋的騎車回家,一陣翻箱倒櫃,把不知道多久前的破毛衣都翻了出來。


  是真的破啊,袖口跟領口都脫了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塊破抹布。


  嘖,怪難為情的。


  正琢磨著自己偷摸縫補一下,王乃雲進來了,面帶急色道:「你這孩子,回來也不吱一聲,你四叔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把該調查的調查了,幫忙先遮著。」姚祺年照實說。


  聞言,王乃雲懸著的心總算落下來,近乎自言自語道:「得虧給學校大灶送了糧,咱家一定是積德了!」


  姚四海也跟著進來了,低聲道:「現在啥樣人都有,咱們以後得小心了,門旁鄰居尤其得提防。」


  姚祺年道:「爸,操心這些沒用,該眼紅的還是會眼紅,是時候把上面關係疏通疏通了,再過段時間,您把四叔喊來家裡,咱們陪他喝兩杯。」


  姚四海一怔,點點頭。


  姚家上數三代全是泥腿子,上面沒半點人脈,族裡最大的「官」就是姚書記了。


  姚祺年的目標不是姚書記,而是要攻下姚書記在縣公安局工作的女婿。


  作為奸商二代,姚祺年不可能不懂裡面的門道。


  父子兩正說著話,王乃雲瞧了眼小兒子手上的破毛衣,奇道:「好好的,你把毛衣翻出來幹啥?」


  姚祺年美滋滋的:「小好說要給我織件毛衣。」


  王乃雲喲了聲,也高興,緊接著就道:「要不咱們看個時間,把親事先定了怎麼樣?」


  姚祺年搖搖頭:「年末事多,等過完年再說,手裡也能寬裕點。」


  雖說他們手裡現在有將近四千塊的存款,但也只夠蓋幾間紅磚大瓦房而已,他不想委屈了宋小好,結婚定親都要好好操辦。


  日子如流水,轉眼就進了寒冬臘月,年關將至,大傢伙兒對物資的需求像井噴一樣迅猛增長,計劃.經濟已經嚴重跟不上形勢發展了。


  姚祺年預料的很准,旁的不提,單就糧食這一塊,黑市上的糧價已經哄抬到一塊錢一斤,儘管這樣,城裡的商品糧戶還是願意起早摸黑排隊買。


  江北那邊,趙同五已經向姚祺年喊出了六毛一斤的回收價,央求姚祺年給他送貨,越多越好。


  有了此前被同村人舉報的教訓,這次姚家人分外小心,選擇下半夜夜深人靜的時候送貨,不再走村裡的主幹道,而是從田裡繞彎去王郢村碼頭。


  而且是兄弟兩開拖拉機親自送去。


  雖然姚祺年不願以最壞的心思揣度林師傅,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是在他獲利這麼多的情況下,不難保林師傅不會紅眼。


  姚祺年可不想在這節骨眼上被林師傅抓到把柄。


  唯一的辦法就是他們自己送,好在碼頭建好之後,去往江北市的路程大大縮短,就是大冷天開拖拉機受罪了點。


  但這並不影響兄弟兩那顆火熱激動的心,拖拉機一趟能送兩千斤,兩人來回折騰數趟,不歇氣的給趙同五送去一萬五千斤。


  按六毛一斤的米價算,他們斷斷續續接到九千塊貨錢。


  臘月二十六這天晚上,外頭雪花撲簌簌下著,地上積雪末踝,姚家人早早吃了晚飯,堂屋門反插上,屋裡燒著鐵皮爐,一家人圍在鐵皮爐前算賬。


  年末,他們除了賣糧,還往公社副食品站送去三頭豬,按六毛八一斤的價回收,三頭豬賣出兩百四十塊。


  還有三畝旱地一年收的大豆和小麥,賣出一百五十塊。


  再加上原有的四千塊積蓄,到這年,姚家毫無意外的一躍而成村裡的萬元戶!


  早在半年多以前,他們可是想都不敢想!


  姚祺田實在太高興了,恨不得奔出去跑幾圈,又怕被左鄰右舍瞧見,只能揉著懷裡的七斤一陣傻樂呵。


  可憐七斤的一張小臉被揉到變形,在他爸手下直翻白眼。


  不知道有啥可樂呵的!

  看著一家人臉上都掛滿了笑,姚祺年心裡莫名生出了成就感,不得不承認,現在的日子雖然苦了點,但要比他以前過的要充實很多。


  就是有一點怪煩人,他臉上長了凍瘡!

  左右臉都被凍,可把姚祺年鬱悶壞了,轉天去衛生站給宋明好家送大米時,還忐忑了一路。


  宋小好要是敢露半分嫌棄,他就把她毛拔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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