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雲兄弟

  「二哥,這又是畫的啥?」羅茹來羅非這送土豆餅,見著羅非在那兒低頭畫圖,畫得還很小心。


  「畫小碗。」羅非說,「裝雪糕用的小碗。」


  「啊?」羅茹驚呆,「吃個雪糕還用小碗裝啊?這碗可得比雪糕貴多了吧?」


  「是啊,就要這種效果。我先畫幾個,能不能用還不確定,但是先試試唄。」反正在他這個圈子裡是沒啥發展了,但是石釋和李思源認識的人多啊,沒準人家就能賣出去。大部分人都有喜歡漂亮事物的心理,有時候可能人家就是想要這碗所以才會買他這個碗裝雪糕也說不定。就像他在現代的時候,他並沒有覺得某家的礦泉水比別家好喝,但就因為那家的包裝讓他看著喜歡,所以他就總買那家的。


  羅非畫的碗一共四種。碗的主體都長得一樣,就是個從上到下直徑越來越小的那種白底的,只不過是在碗上做了些文章,一種畫的是荷花、一種畫的梅花、還有鯉魚跟牡丹。這些大都是古人喜歡的東西,羅非盡量畫得漂亮一些,爭取讓人一看就能喜歡上。


  滿滿的少女心什麼的,其實他也不知道靠不靠譜,但是美美的啊!

  羅非轉身,看著眼前正在往他家盤子里倒土豆餅子的妹妹……


  對啊!這不就是個少女嘛?!

  「三寶,你說二哥圖裡的這種小碗好看嗎?你喜歡不?」羅非舉著圖,「做出來也就我一個拳頭這麼大。」


  「挺好看的,不過就你一個拳頭那麼大也太小了,要在裡頭裝雪糕,吃兩口不就得吃沒了?」羅茹自己攥起拳頭看了看,「二哥你的拳頭還沒我的大呢,跟我的這麼大還差不多。」


  「你就說這小瓶子你喜歡不喜歡吧?」羅非覺得羅茹沒搞清重點!


  「那要看得不得花銀子了,花銀子我就不喜歡,白給的倒可以留著裝大醬用,嘿嘿。」


  羅非:「……」


  羅非咬咬唇,突然朝外揚聲喊:「清哥,駱勇!你們幾個進來一下!」


  這幾個人正在院子里宰羊。本來羅非是想著買些羊肉來做實驗的,但是外頭賣的羊肉跟景容養的不一樣,所以他就讓景容宰了一頭羊。當然他沒說做實驗用,但只說是自己想吃羊肉了,就跟景容那買了一頭。


  景容說不收錢,但他還是給了,一碼歸一碼。


  「怎麼媳婦兒?」席宴清在外頭喊,「我身上弄髒了,收拾羊內臟呢!急嗎?」


  「不急!」羅非說,「等我!我出去!」外頭這會兒太陽好的時候有點開化了,所以泥地上有些滑。羅非出去之後小心走到席宴清他們幾個跟前兒,「這圖,好看不?」


  「唔……」


  「這是啥玩意兒?」駱勇見席宴清似在思考什麼,不說話,便問,「茶杯嗎?」


  「裝雪糕用的小碗。」羅非說,「不好看嗎?沒事,你們說實話。」


  「很可愛。」席宴清說。


  「可是太小了吧?」駱勇卻說,「這要是裝雪糕了吃不上兩口就得沒,盛醬油蘸餃子吃倒還成。」


  「你倆果然是兩口子!」羅非指指駱勇再指指羅茹,「三寶說裝大醬,駱勇你說裝醬油,服了你們兩個了。」


  「二哥你說什麼呢!」羅茹再大大咧咧也架不住有人當著駱勇的面這麼說,臉登時紅了。雖然她家已然收了駱勇的聘禮,但她到底還沒過門啊!哪能說他倆是兩口子。羅茹瞪了眼駱勇之後低著頭緊離開席家。


  「噗!齊哥你好歹給三姑娘留些顏面啊。」景容甩了甩手,「不過我覺著這些小碗很好看,如果能燒好的話我倒是想要留一套呢,特別是那個蓮花和鯉魚的,多美。」


  「真假的?」羅非表示疑惑。難不成他畫的圖萌不住少女能萌住帥小伙兒?!嗨呀!


  「真的。就只怕不太好弄。這般精細,燒出來之後裝了雪糕,這碗的本錢要比雪糕還高吧?」


  「那倒是,不過總有些人買得起。回頭讓清哥帶到石府看看,不成我就當畫著玩兒了。」羅非把畫卷好,「三寶送土豆餅來了,你們要不洗洗手先吃點兒再弄?」也快到中午了,他這想著畫圖,倒是忘了中午飯還沒做呢。


  「你先吃吧,我們也快弄完了,回頭換了洗裳好好洗洗再吃,要不這一身血腥味兒。」席宴清抬頭問那倆人,「你們看呢?」


  「同意。」駱勇主要是考慮到羅茹拿來的那些餅根本就不夠吃……還是留著一會兒正經吃飯的時候嘗嘗好了。他這未過門的媳婦兒手藝一向靠得住!


  景容也沒反對,哥三個便繼續收拾羊。


  羅非讓席宴清先給他弄了一塊嫩的部分,他決定中午就做點羊肉串。


  當然這羊肉串不是鐵簽子串起來再用炭火烤的那種,畢竟現在沒鐵簽子也沒炭。他是想試試用炒完之後撒上類似燒烤用的調料讓這夥人嘗嘗看好不好吃。


  羅非所知的許多能食用的調料在這裡都作為香料,放進荷包防蚊蟲。但是用到食物上的還不多。


  「好香。」席宴清洗完手換了衣裳,進廚房的時候就聞到了一股誘人的肉香味,引得他口齒生津,「炒羊肉片嗎?」


  「嗯,我放了點芝麻和花椒粉。」這裡目前沒看到有孜然,辣椒也沒見著,所以吃著味道肯定不如在現代時的,但是什麼都是一點點來的嘛。羅非把芝麻碾碎了一些撒上去的,看起來其實也還好。他還燒了饅頭片,讓饅頭片外酥里嫩,配著羊肉吃感覺特別好。


  「回頭應該問問石大哥有沒有見過孜然跟辣椒,你說呢?」席宴清被投餵了一塊肉片,「不過這個也很好吃。就是差了點孜然的香。」


  「問問石大哥跟李大哥可也行。但我倒是還有個想法。」羅非說,「清哥你記不記得我在去年端午節那會兒賣香包,裡頭裝的那種香木球?那個味道,我覺得也特別好聞,如果能拿它來烤羊肉,感覺應該很不錯。之前咱們過年前弄的臘肉我也是拿那個熏了一下,你當時不還說味道好來著么?」


  「對啊,用香木熏烤也可以。」席宴清說,「這個我可以幫忙,等天再暖和點我又要進山了,咱們這山裡就有。」


  「嗯。我回頭跟韓旭先要點兒用著,以後的大量用的時候咱們再自己想辦法弄。反正我感覺應該不錯。另外要是有蜂蜜就更好了。」這地方還沒有養蜂的,所以蜂蜜還是比較稀罕的東西,市面上都是那種野生的蜜,很少見,價格也很貴。可如果能有蜂蜜,到時候拿來做蜜制烤肉,嘖嘖嘖……


  「哈喇子流出來了。」席宴清笑說。


  「啊?」羅非趕緊去摸嘴巴,啥也沒摸到,「壞不壞啊你!」他說,「你自己流哈喇子還說我流了!」


  「我才沒流呢,就你小饞驢。」


  「你流了!」羅非忙抱住席宴清往他嘴邊舔了一大口,「看看看!這麼多!都淌下來了!」


  席宴清:「……」


  瀑布嗎?還淌下來!


  「嘖,不腥嗎?」席宴清舔了舔唇,「過來我試試。」


  「啊啊啊啊啊啊!!!喂!」羅非被席宴清抱著一通舔,舔得都快合不攏腿了。


  要不是聽到駱勇跟景容回來,席宴清估計連中午飯都不吃了,改吃驢肉。


  還好。


  羅非平復著呼吸,紅著臉,背對著門從鍋里往外拿饅頭。


  饅頭剛出鍋時還有些燙手,畢竟是燒過的。但是聞著也特別香就是了。這東西咬一口,又香又脆。


  「怎麼樣?好吃嗎?」


  「好吃。」景容一手饅頭,一手夾羊肉。他之前在福悅樓吃過這菜,但憑心而論,他覺著福悅樓的廚子做的沒有他齊哥做得好吃。如果說他當時吃的是放置了一段時間的,那還情有可原,但不是,這兩邊都是新出鍋的,所以明顯是他齊哥技高一籌。


  羅非第一次沒做太多,怕不好吃浪費。後來席宴清嘗了覺得味道不錯他才又炒了一盤。


  「這饅頭夾羊肉可真香!」駱勇一開始是一口饅頭一口羊肉,後來一看羅非把饅頭切了片往裡夾肉,他也跟著學。這一口咬下去,哎喲娘親,饅頭皮脆,里嫩,羊肉就更是香得沒邊兒了,咬一口口齒生香。就這麼個吃法,吃撐了怕是也不覺得夠。


  「比起餃子來如何?」席宴清問。


  「一樣好吃!」駱勇說,「哎不對,這個好像更香!」


  「確實香。」景容也吃了兩個大饅頭了。這會兒他也在學著夾肉,「齊哥你怎麼想出來的?這味道可真是太好了。」


  「那你們說這東西中不中賣?」羅非問。


  「中啊。誰要是賣我天天去買來吃!可是誰去賣?」駱勇說,「現下咱們已經忙得連蓋房都得麻煩羅伯伯了,再說這個也不是誰都會做呀。」


  「其實這東西不難做。我可以提前把肉弄好。今天我做得還有點急了,本來肉腌過一下再弄可以更嫩的,我是怕你們中午餓,所以沒腌。至於饅頭那就更簡單了,蒸好的饅頭燒一燒就行,或者放平底鍋上煎也可以,誰都會做。」羅非想想說,「回頭我多找幾個人嘗嘗,如果大夥都覺著好吃,那今年入秋的時候咱們就試試賣這個饅頭夾肉好了,也可以用羊骨弄一些羊湯。你們說呢?」


  「其實齊哥你做的東西是真好吃,我可是摸著良心說的大實話。可還是剛才我問的那句,誰來賣啊?」這眼看又要到忙農活的時候了,就算他們不種田,但是他們的菜園子總得種吧?不種吃啥?齊哥懷著孩子不方便,那麼三家三片,哦不對,新舊房子加一塊兒那就是五片大菜園子他們都得自己弄。


  「是啊,誰來賣這是個問題。」羅非拿了個沒燒的饅頭,又開始撕饅頭皮,「清哥,要不你說咱們像之前把雪糕放在點心鋪子里賣一樣,把這東西放點心鋪子行不行?」


  「雪糕是完全的成品,只要找個地方就能放,不景響點心鋪子的原有生意。但這東西不一樣,它畢竟還是要二次加工的,所以肯定不適合放在點心鋪子里賣。」席宴清說,「這樣吧,明兒個媳婦兒你再做一回這菜,到時候我帶著去見見福悅樓的老闆和掌柜的,看看他們嘗過之後能不能改成從咱們這兒訂羊。我當時我從福悅樓里打包那些菜帶過來也是希望媳婦兒你能在嘗過之後有比他們更新鮮的想法,現下有了,不如就試一試。」


  「那也行。反正最好是能把羊賣出去。」羅非想想說,「我覺著應該差不多吧,畢竟石大哥和福悅樓的老闆關係似乎還不錯。」


  「明天去看看再說。」席宴清把被羅非扒-光-衣服的饅頭拿過來吃,讓他扒下一個,就這麼著四個大小夥子不一會兒倒是把兩大盤子的炒羊肉都給吃完了,吃得這叫一個上火!

  席宴清倒是還好,晚上有媳婦兒抱,景容和駱勇就難熬了。特別是駱勇,這一晚上烙韭菜盒子似的翻來覆去了不知道多少回才睡著。


  夢裡都是三姑娘惱羞成怒的樣子,他咋就這麼稀罕三姑娘呢?!簡直像著了魔似的。


  第二天景容一起來就見駱勇在那搓褲子,他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問了句:「一大早上洗啥褲子?」


  駱勇臉上詭異地閃過一抹紅色,挺大個小夥子耳朵根都是紅的:「沒、沒啥。這不反正也就一條么,天挺好,我洗了曬完明兒個就能穿上。」


  景容瞅瞅外頭:「這天還好?!」


  駱勇沒吭聲,結果他剛把褲子洗完要掛出去,外頭飄雪花了……


  這老天爺也是有意思,前兩日明明一副馬上要春回大地的樣子,這就又開始飄起了雪花,這不是誠心讓他難堪么!


  景容不一會兒有點反應過味兒來了,壞壞地拍拍駱勇肩:「哎,你小子別不是……」


  「去去去去去!別不是啥別不是?!別亂猜!」駱勇仍舊把褲子掛出去,順便轉移話題,「今兒你跟席哥一塊兒去鎮上嗎?去的話我去放羊。」


  「今兒我就不去了,席哥應當也是這個意思。我在的話他可能反而不好談。」景容說,「既然下雪了,那新房那邊的活兒咱也幹不了,不如就把菜園子修了得了。」


  「那成,我去把木頭抱過來,你把刨子跟斧頭找出來。」駱勇吭哧吭哧去抱打來修柵欄的木頭。


  這廂,席宴清正在給雪糕脫模。先前福悅樓的掌柜不是問雪糕什麼時候還能送么,既然如此,那他就帶上一板,這樣談起事來也更方便一點。


  雪糕是席宴清連夜又做的,也虧得夜裡又降溫了,不然還未必能凍住。


  他把雪糕脫模放好,隨後帶著羅非早起給他弄的羊肉,囑咐羅非在家裡萬事小心,這便去了鎮上。


  路上雪居然還大起來了,席宴清盡量快步走,尋思這一趟怎麼也要把事情談下來才好。


  大概什麼事情開頭都是比較難的吧,但是他對羅非的手藝有信心。


  「哎?!席哥,你咋這一大早就去鎮上?」走快點兒沒想到居然碰上了正去趕著上學堂的羅毅!席宴清有些日子沒見著羅毅了,這小子自打上了學堂之後總是早出晚歸。


  「你不也很早么?」席宴清笑笑,「這段時間天天這麼早去學堂?」


  「啊,路遠了些,所以就早點從家走了。我是每天都最早去的一個。同學們都不愛收拾,那我反正也是早去,就去打掃打掃。」羅毅這半年裡又長高了不少,都到席宴清肩膀了,說話也變得大大方方,有種長大了的感覺,「席哥你為啥去這麼早啊?」


  「有點事辦。在學堂咋樣?老師好相處么?同學們呢?」席宴清還是挺關心小舅子的,因為這小舅子早在羅非還沒喜歡他的時候就特別支持他娶羅非。雖然有時候確實是特別坑他媳婦兒,但本心還是十分善良的。


  「都還好。」羅毅迎著風雪邊走邊說,「特別是老師,講課講得很仔細。」


  「那就成。」席宴清本來想繼續問問,但見羅毅似乎並不想對學堂的事多說,也就沒再問了。羅毅在學堂里到底過得好不好,其實也不是不能察覺到,比如打掃這個事,如果真有關係好的同學,又怎麼會每天都他一個人打掃?但有些事情就是該自己去面對的,或許這就是成長的過程。


  「席哥,我得往這拐了,你慢點兒。」羅毅進了鎮子沒多久就要跟席宴清分道了。


  「嗯,去吧。」席宴清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看著羅毅離開才繼續往福悅樓走。


  有點兒坑,因為下雪,路上趕得急,倒是來早了。福悅樓這個時間還沒開門。沒辦法,席宴清便去福悅樓不遠處的那家賣豆花的鋪子里坐了會兒。他要了一碗豆花,喝了,之後遠遠地看著福悅樓。


  不一會兒,雪下得小了些,豆花也喝完了。席宴清背著東西往福悅樓走去。


  早上給福悅樓送菜的夥計來了,走了,送魚的夥計來了,又走了,之後又來了那位送肉的。


  席宴清認得這人,畢竟在這家的雲記肉鋪子里買過幾回肉。只是這一回,這人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帶著三個孩子。三個孩子最大的那是個女孩兒,約莫六七歲,梳著兩個不大對稱的辮子,另兩個小則一個看起來三四歲,一個多說了也就兩歲的樣子。兩個小的都是男孩兒,他們被放在木製的推車上。


  這幾個孩子大小不同,性別不同,但相同的是穿得無比破舊。賣鮮肉難不成不賺錢?!席宴清心裡閃過一絲疑問,而這時那漢子開口了。


  「大梅,爹上去送肉,你看著你兩個弟弟,可千萬不中亂跑知道沒?」與景容身型差不多,可能比景容還瘦些的漢子扛起一大片豬肉,對女孩說。他的另一隻手上還拎著一些肉,看上去應該是牛肉和羊肉。


  「爹,您放心吧。」女孩兒搓了搓手,「我肯定好好看著弟弟們。」


  漢子點點頭,往福悅樓進了。不一會兒,他數著銀子從裡頭出來,讓女孩兒也上了推車,推著他們去了井掌柜所在的藥鋪子。


  席宴清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趕緊進福悅樓。福悅樓這會兒還沒開始營業,但卻是可以進的,而且這個時候沒什麼客人,要說談事情正合適。但可能他潛意識裡也知道人家老合作商剛進去送完肉,他這會兒緊著跟進去說這事不好,也可能就是單純的某種好奇心作慫,反正他站在離福悅樓不遠的地方呆了很久。


  久到那漢子帶著孩子們又從藥鋪子里出來了。奇怪的是,這人沒回去,而是又到了福悅樓,並且還是讓三個孩子等在了外頭。


  席宴清有些好奇,背著東西跟了進去。


  「掌柜的,您看,要不您先預支我二兩銀子,往後我再給您這送肉就不收錢了,從那裡慢慢扣……」這是男人說話的聲音。


  「大雲兄弟,不是我不幫你,而是你上回從我這預支的錢還沒補完呢。我今兒個是算了日子知道你又到了得給你媳婦兒買葯的時候,所以才破例從柜上給你結了今兒個這肉的錢。」洪掌柜的嘆氣說,「這買賣畢竟是東家的,我也就是個夥計,實在是幫不了你啊。」


  「可是我買葯的錢還差二兩,您看……您就通融通融吧。」


  「實在是通融不了。你再想想別的辦法吧。」洪掌柜的欲言又止了片刻,「大雲兄弟,咱倆也認識幾年了,你也別嫌我說話難聽,依我說,你、你還是把心思多花在孩子們身上吧,不然這可啥時候是個頭?」


  「可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不救啊。」萬大雲說完握了握拳,垂著頭離開了。


  「掌柜的,這位兄弟看起來有什麼難處?」席宴歉然地笑說,「對不住,不是我要聽牆角,是剛好進來的時候聽到你們談話聲。」


  「他家婆娘生三娃的時候險些丟了性命,後來命是保住了,可人燒的時間長了,落下了毛病,這都快三年了,下不得炕,也幹不了啥活。天一冷就愛犯毛病,咳得撕心裂肺的。他家四個孩子呢,你說一個人養活五個,還帶著常年吃藥的,能容易么。」洪掌柜坐下來,「人家的家事,本也不應對你多說。不過你既然問了,我便也不瞞你。他家的事我們老闆也知曉,所以老東家也說了,往後收肉就收他的,算是幫幫忙吧。」


  「老東家宅心仁厚。」


  「是,我們鎮上有名的大善人呢。」洪掌柜怔了下,「對了,席兄弟你今兒咋來這般早?可是要送雪糕?有好些個客人問我找呢。」


  「是帶了些。」席宴清說,「方才進來的時候看到夥計,讓他拿陰涼處了。」


  「那可太好了,走,我給你算銀子去。」洪掌柜在這事上素來痛快,給席宴清點了數之後又問:「席兄弟可是用過早飯了?沒有的話咱爺們倆一塊兒吃些。」


  「吃過了,謝謝的掌柜的美意。」席宴清起身,「那沒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家裡人還在等著我。」


  「也好,這天怕是要下一天了,早些回去家裡人也早放心。」洪掌柜的抱了抱拳。


  席宴清也抱拳,隨即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福悅樓。


  「掌柜的,人都走了,您咋還瞅?」夥計問洪掌柜。


  「我一直奇怪啊,石老闆與一個鄉下漢子稱兄道弟,這人倒是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今兒我算是知道了。」洪掌柜雙手交疊置於腹前,「也是個厚道人啊。那羊肉味兒香得我差點兒忍不住問他討要點兒了,他倒是提都沒提。」


  「啥羊肉啊?」


  「是啊,啥羊肉啊,這般香。可再香也不及這個人。」


  「啊?!」夥計瞪大眼,無比震驚,「掌柜的您別不是看上這席大兄弟了吧?!我聽說他可是有媳婦兒的人啊!」


  「去去去去去!胡說啥呢你?!我老洪是那樣兒的人嗎?!聽不懂趕緊干你的活去!」


  外頭的天越來越陰,倒真如洪掌柜說的,有下一天的意思。


  席宴清出了福悅樓,卻沒有第一時間往回走。


  他去找到了那個,離開福悅樓之後再次走進藥鋪子里的大雲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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