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技術轉讓
喬媒婆去了羅家三日, 終於給駱勇回信, 說是羅家同意議親。駱勇得到消息, 第一時間便去求助席宴清, 問問他得買些個啥東西到羅家去。
席宴清當時跟羅非成親的時候沒前面這些個步驟, 「納采」、「問名」、「納吉」這三步都省了, 六禮中他是從「納徵」開始的。可這並不代表他不知道送什麼好。
送禮這種東西要麼按規矩, 要麼投其所好。席宴清覺著, 最穩妥的就是兩樣都送。
於是駱勇便買了些堅果, 買了三尺鞋布,還有一把木梳去了羅家。
因為駱勇已經沒有長輩了, 所以還是席宴清隨他去的。原本是席宴清和景容一塊兒去,但臨到進門了,駱勇突然變了卦,不讓景容陪同了。駱勇覺著景容長得唇紅齒白的, 別再給羅茹看花了眼。雖說羅茹未必會瞧見,但是萬一呢?!
「你對自己也太沒信心了吧?」景容無語。
「反正景容你可別隨我進去了。」駱勇說,「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要麼回去等我,要麼在這等我!」
「得得得,你個熊貨, 趕緊進去吧, 我愛幹嘛幹嘛去。」景容瞅瞅自己的行頭, 「嘖, 還得回去換衣裳。」出來的時候為了兄弟體面, 穿得乾淨整潔, 看著是不錯,可幹活就不合適了。
「我估計也用不了多久,不然你在這兒等會兒可也成。」席宴清說,「就是冷了些。」眼看就要過年,每年都是這個時候最冷了。
「不用管我,你們先進去吧。」景容搓了搓手,「一會兒你們若是不出來我便先去韓陽家裡轉轉。」牧草的事韓家二叔已經給聯繫上了,他也付了錢,對方應了這兩日就會幫忙送過來。他去看看送沒送。
席宴清便跟駱勇進了羅家。
駱勇這會兒的激動心情就別提了,景容從身後都能看出這傢伙既興奮又緊張。
見兄弟這熊樣兒,景容不自覺笑了一下,之後悠然自得地在羅家門口走來走去。沒錯他在踩腳印。
昨兒個夜裡下了場雪,羅家大院掃得乾淨,院子里堆著三堆,而大門口這裡則並未清理,且還因沒多少人踏足,雪面平整乾淨。如今陽光一照,閃閃發光好不耀眼。
景容抬頭望了望天,既而被光照得微眯起眼睛。他的唇角帶著一絲笑容,顯然是晴天帶來了好心情。
北方的冬天,沒風的時候就不會顯得特別冷。景容迎著光站了一會兒,隨即繼續開始走來走去。小孩子畫畫似的,不一會兒就用腳印弄出了一串糖葫蘆。
「吱呀……」
身後傳來了開門聲響。方才踩得太專註,竟然沒聽到腳步聲。景容還奇怪席宴清他們怎麼這麼就快出來,怎知一回頭之後看到的卻是個陌生人。
那人眉眼有些熟悉的感覺,景容猜著會不會是羅非的大哥。
來人確實是羅吉。但是他沒見過景容,便也就沒與景容搭話。一來他覺著若是席宴清跟駱勇的朋友,沒道理站在門口不進去。二來是他家大門外,離他家近卻又不完全屬於他家,有人在那裡走來走去似乎也沒毛病。
關鍵這人見他出來也沒說話。他原就是個不大善於表達的人,因此對方不說,他便也不說了。
而景容呢,他其實是想說的,只不過羅吉的目光掃到地上那串糖葫蘆之後臉上浮現的那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容讓他覺得有些尷尬,所以鬼使神差的,他轉身便往韓陽家走了……
更搞笑的是,他走的時候,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羅吉也是要去韓陽家。他家裡本就不大,議親的時候他父母請了席宴清和駱勇在主屋,那麼他妹妹就在小屋裡了。他出來就是要迴避一下。
大冷天的也不好在外頭干呆著,便決定去韓陽家轉轉。只是前頭這人怎的似乎也……跟他一路?
羅吉的步子比景容大,開始明明是景容在前的,走著走著卻成了景容在後面了。
景容望著前頭的背影,越走感覺越尷尬,便一咬牙:「這位大哥且慢!」
羅吉駐足,轉過身來:「小兄弟有事?」
景容輕咳一聲:「敢問是羅吉大哥嗎?」
羅吉緩慢地點點頭:「你是……」
景容抱拳:「小弟景容,不久前搬到華平村的。先前……嗯,先前在大哥家門前乃是在等席哥和駱勇。」
羅吉笑笑:「原來是景容兄弟。席弟和我家二弟常提起你。」
景容也跟著笑起來:「謝謝大哥之前仗義相助。小弟初來華平村,原該早些去大哥家拜見,只是因著家裡的羊群需要照顧一直沒抽出身來,心中實在慚愧。」
羅吉就不是那挑理的人。雖說之前他確實是幫著這位素未謀面的小兄弟修過房子,但那也是看在席宴清的面子上,再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於是他只是笑說了聲:「景容兄弟客氣了。」
景容見羅吉十分好相與,便向羅吉詢問了一番關於駱勇求婚的情況,又得知羅吉也是要去韓陽家,便和他邊走邊聊起來了。
席宴清跟駱勇快速聊完了從羅家出來,只來得及看見兩個小小的背影。要不是仗著視力好甚至根本猜不出來那倆人到底是誰。
「得,他倒是走得快。」駱勇看著兩個身影說,「席哥,今兒中午我就不回了,去你那兒吃口飯,順便讓齊哥給我出出主意看買些啥聘禮合適。」
「就說你想吃我家的飯菜得了,找啥借口?買啥聘禮合適我難道不知道?」
「嘿,你知道就成了幹啥還非得說出來?」駱勇悄聲說,「唉你是不知道景容做的東西多難吃。還不如我呢。可他自個兒感覺還不錯,折磨死我了。你說我多糙啊,一般玩意兒我都能吃,可連我都覺著下不了口的……總之哪天你跟齊哥嘗嘗就知道了,簡直有毒!」
「有那麼誇張么?說得我倒真想試試了。」在軍營里吃大鍋飯,分開了也沒有一起下過廚,景容的手藝席宴清還真沒嘗過,讓駱勇這麼一說他還挺好奇的。
駱勇一副「你為什麼這麼想不開?」的表情,跟席宴清去找羅非去了。
羅非見他們回來,忙問:「咋樣兒?還順利嗎?」見駱勇滿面春光的模樣又說:「算了,不用說了,看駱勇你這表情都知道肯定成了是吧?」
駱勇嘿嘿笑:「借齊哥吉言,回頭我就要準備聘禮了。」
本來是應該讓媒人問了女方的名字之後再去祖廟占卜一下,看看他們適不適宜成親。但駱勇的長輩們都不在了,且這裡又不是他的家鄉,所以「問名」跟「納吉」這兩步省了。
駱勇現在只要準備好聘禮送過去,再挑個大吉的日子準備好迎親便可以。
現在問題是,這個迎親的日子不好挑。駱勇現下住在景容那裡,雖是兩間屋,卻也不好真在那裡成親。而等到他蓋完房子,估計都要夏季了。半年,聽著不長,可一想到這半年是一百八十日,駱勇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樣。
但對這一點他卻也沒辦法。
羅家十分堅持要到夏季的時候才能讓羅茹出嫁,這一點自然與駱勇現在沒有自己的房子有關,還有一點則是因為老大羅吉。雖然羅吉一直說他暫時沒有再婚的想法,但羅天和李月花不那樣想。他們還是覺著老二老三都成親,老大卻一直一個人單著就不太好了,說出去也不好聽。只是最近一直有找媒人,但也沒有遇上合適的結親對象。不是女方家覺著做長嫂負擔太過重了,就是李月花不滿意女方家。
李月花是覺著,她的大兒子雖然成過一回親,可也不能因為這樣就隨意給湊合一個吧?
可她滿心想要在女兒出嫁之前讓大兒子再娶一房媳婦兒,這哪有那般容易?
「娘,是一定要找個姑娘家嗎?還是小哥也可以?」駱勇跟席宴清去鎮上送雪糕順便買聘禮,羅非就被送到了羅家,他聽到李月花的心事,問李月花,「您還記不記得韓旭成親的時候他有個表弟過來了?」
「記得。」李月花說,「田家那孩子是吧?先前你大哥還見過呢。」
「啊?啥時候的事兒我咋不知道?」羅非懵。虧得他還想著,如果他大哥對性別沒有硬性要求的話,讓韓旭給說一說看看能不能行……他對田文雨印象還蠻好的。
「不就韓旭成親的時候。我還找你嬸兒問過呢。可田家的人不太看好這事兒,怕是你大哥一直念著你大嫂的事兒他們都知道,所以擔心那孩子嫁過來也走不進你大哥心裡。」
「那是挺不好辦。」羅非說,「可我也不認識其他人了。」而這破地方又不興自由戀愛,那他大哥啥時候能成親?羅非提了針線筐坐到廚房,「三寶,咱一會兒吃啥?」他在家裡吃了早飯過來的,而羅家入了冬之後沒多久就改成一日兩餐了。他中午也就沒想打亂家裡的用餐時間,可等到這會兒卻是真的有些餓了。這都下午了。
「二哥你想吃啥?」羅茹已經在鍋里蒸了饅頭,但還沒想好弄啥菜。
「我想吃涼的。」羅非舔舔唇,「給二哥弄個涼拌蘿蔔絲成嗎?酸酸甜甜的那種。」
「不成。」羅茹說,「席哥走前交待了,不能給你弄涼的吃。他說你最近吃太多涼的了。」
「嘖,他又不在,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羅非說,「再說了,你先是我妹,然後才是他小姨子,你說你是不是得站在我這塊兒?!而且你沒聽說么?懷孕的時候想吃的吃不著,孩子出生之後眼睛是紅的!難不成你想讓你外甥以後跟個小兔子一樣眼睛是紅的?」
「二哥你可別瞎說。」羅茹皺著眉,「哪有的事啊?」
「咋沒有?!」羅非一開始表情嚴肅,後來說著說著卻像要哭出來似的,「三寶,你說二哥還能拿這事騙你嗎?這可關係到你外甥啊,你就忍心看著我心裡一直擔憂著?」
「這……」羅茹遲疑了一會兒,「那成吧,不過你可不能告訴席哥啊!」
「放心放心,我哪可能跟他說。」羅非說,「那我要一大盤,酸重於甜的啊。」
「嗯。」羅茹去地窖里拿蘿蔔去了,回來之後就給羅非弄了糖醋蘿蔔絲。至於家裡其他人,她則弄了個白菜燉土豆。鄉下就這樣,一入冬之後翻來覆去就那幾個菜,不過能吃飽就已經很好了。
羅非就著糖醋蘿蔔絲吃了四個大饅頭,吃得肚子滾圓,然後就坐在炕頭等席宴清來接。其實他自己也能回去,但是席宴清知道之後肯定要擔心,所以就算了。
羅茹這時看著羅非的肚子:「二哥你說你這裡會是個姑娘還是個小子?」
羅非說:「我也不知道。」
又木有透視眼……
李月花想都不想地說:「肯定是個小子。當年我懷你們大哥的時候就總是熱,總想吃冷的。」
「那像韓旭那樣總是冷的呢?」羅非問。
「不是姑娘就是個小哥吧。」李月花說,「不過這事沒見著娃誰也說不清。得見著面了才算呢。」
「可也是。」羅非打了個哈欠,歪在牆上都快要睡著了。
吃完了就困這事大概要從頭貫徹到尾了。
席宴清回村之後沒有先回羅家,而是先跟駱勇把聘禮都送回駱勇現在住的屋子裡了,之後才趕著牛車回羅家。羅吉這時過來幫忙卸車,給牛喂水,席宴清則拿了些鎮子上買來的吃食進屋找羅非。
羅非被一股熟悉的氣息包圍,睜開眼:「回來了?」
席宴清「嗯」一聲:「給你買了酸莓跟米糕,要不要吃點?」
羅非正想說要,怎料話聲沒出口,倒是先打了個嗝!頓時,一股蘿蔔味撲了席宴清一臉……
席宴清面色複雜:「中午吃蘿蔔了?」
羅非作賊心虛,別開眼:「嗯。清哥你說的米糕呢?在哪?」
卧槽都睡一覺了怎麼還會打嗝?!還好,席宴清再厲害也不可能聞出是生蘿蔔還是熟蘿蔔的味道!
羅非眼珠滴溜一轉,心裡竊喜。他拿了塊席宴清給他的米糕,想都不想地吃起來。
這個時候羅吉進來了。席宴清狀若閑聊地問:「大哥,今兒晌午你們吃的蘿蔔?」
羅吉十分耿直地說:「沒有啊,就二寶吃了,他加了一堆醋,酸得就他自個兒能吃。」
因被席宴清擋住而沒能及時對大哥使眼色的羅非:「……」
大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大哥!
你不知道你一說加醋了大老虎就肯定知道我吃的是生的嗎?知道我吃的是生的他就一定知道我吃了涼的!
羅非簡直無語,蘿茹見狀默默地回了她自己的小隔間兒。
席宴清轉過頭看了羅非一眼:「看來吃得挺香。走吧,一會兒天黑了不好走了。」
羅非「嗯」一聲,磨磨蹭蹭往外走。出大門的時候他討好地摟著席宴清的胳膊:「清哥,今天在鎮上還順利么?」
席宴清聞言說:「有點小插曲。有人見咱們家雪糕賣得好,也跟著學著做起來了,賣得還比咱們的便宜。」
席宴清也是今兒個送貨的時候聽到館子里的老闆說了才知道的,居然這麼快就有人開始搶市場份額。說來也搞笑,這一個鎮子上一共也沒多少人,一天賣百來個都是因為剛開始大夥覺得新鮮,有的人一買就買好幾個。這兩天本來就銷量見減了,居然還有人摻和一腳。
「那他們做得好吃嗎?」羅非問。
「我讓駱勇買了兩個過來嘗嘗,味道跟咱們的差不多。不過目前為止對方賣的只有冰棒跟純牛奶的。但加上雞蛋估計也是早晚的事。」
「那咱們怎麼辦?還繼續賣么?」
「當然賣了。拿到縣城的銷量比這高得多,咱們只要能保持品質,盡量超前於其他人就可以了。不過今天石大哥倒是問過我一件事。」
「什麼事?」
「他問我以後有沒有想法住到鎮子上。現在我們出貨數量越來越多了,來回折騰倒也無所謂,反正冬天也沒什麼活。可是再多的話就忙不過來了。現在還好些,等天暖和的時候呢?到時候雪糕肯定會比現在賣得好,單憑我們兩個人肯定做不過來。最主要的是如果想要多出貨,那就得擴大生產面積,咱們這裡不夠用,難不成咱們還蓋廠房?」那樣一來手裡的錢夠不夠先不提,新房肯定是又沒得蓋了,而且承擔的風險也會加大。
「你覺得石大哥是什麼意思?」
「我覺得他的意思是他想擴大生產面積以應對未來的銷售量。」席宴清問,「媳婦兒,你想住到鎮上么?」
「不想。」羅非回答得十分肯定,「我喜歡吃自己種的菜,也喜歡鄉下的氣氛。也許過幾年會變吧,但是目前來說我一點兒也不想去鎮上。鎮上有什麼好啊?也就是多些鋪子,買東西方便些唄,但其他方面我覺得還不如鄉下。再說這裡有親戚朋友,去了鎮上的話我們一共也不認識幾個人。」
「跟我想法差不多。所以我有個想法。」席宴清把門鎖好,把羅非按坐到椅子上,「我在想要不幹脆就把現在做雪糕的這些竅門都告訴石大哥,以後咱們就只出技術,算是技術入股,至於生產和製做方面,咱們就不管了。不然到了開春的時候肯定無法兩頭兼顧。除非乾脆不種地,或者把地全部包出去。」
「你很喜歡種地?」
「我喜歡看自己種的種子開花結果。」席宴清笑著戳戳羅非的肚子,「這顆小果子是我最得意的作品。」
「說說就歪樓!」羅非拍開席宴清的手,「那石大哥他們能樂意么?畢竟咱們現在做的雪糕也沒多少技術含量。」
「我覺得他是希望這樣的。說白了,他們的底子比咱們厚得多,咱們現在這樣小來小去地弄,有時候反而不利於總體發展。只不過做雪糕這事是咱們這邊先想出來的,所以石大哥跟李大哥肯定不好主動提。但是硝石製冰的事,石大哥倒是說了,他已經開始著人選址建冰窖。這個投入太大,咱們現在沒法投錢進去,所以我當時沒吱聲。石大哥的意思是,到時候從利潤里抽出百分之十給我們,算是點子費,也就是技術入股。」
「百分之十其實也不少了。」相較於建冰窖和管理銷售,他們這兒只是提出了一個想法。而恰好這個想法很值錢。至於說到有沒有可能上當受騙,羅非覺得他倆真沒什麼值得石釋跟李思源騙的。
「所以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想乾脆就這樣跟石大哥談。」席宴清說,「你考慮一下看看。」
「不用考慮,就按你的想法來吧。」羅非說,「咱倆不是說好了你主外,我主內么?外頭的事情我不管,你別把我跟小老虎餓死就行。」
「你怎麼知道是小老虎?也沒準是小毛驢呢?」
「我娘說了。她懷我大哥的時候就是總怕熱,總想吃冷的。」
「真想快點見到他。」席宴清摸摸羅非的肚子,情不自禁地在上頭親了一下。
羅非低頭看著席宴清,眼底閃閃發光。
三個多月了,應該可以了吧……
席宴清把火燒好了,給羅非弄了一大桶洗澡水。他打橫抱起羅非,小心地放進浴桶里,自己也跟著坐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