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發光
可能是太過意料之外, 也可能是剛洗完澡腦子裡有些空白,等羅非反應過來的時候, 席宴清的唇已經落了下來。猝不及防的溫熱,好像一把火,燒得羅非走出浴盆之後的那些清涼瞬間不翼而飛。
這人是不是瘋了!
羅非猛地後退:「你你你、你想幹嘛?!」
他紅著臉,不敢看席宴清的眼睛。席宴清的眼裡翻江倒海,彷彿一眼看進去就出不來。
席宴清的手抬起來, 又放下了, 長嘆口氣, 聲音有些沙啞, 透著無奈:「這還用問嗎,當然是想干你。」
我靠你能不能別把這種事情說的跟像要吃飯喝水一樣稀鬆平常!
羅小影帝的靈魂頓時抓狂, 他十分滑稽地做了個抱胸防護的動作:「不行!你,我跟你說!咱們之前說好了的,你是領導, 我是僱工。辦公室戀情不可搞知道么?!特別是鄉村辦公室愛情!容易破壞社會穩定和公司發展!」
席宴清當然知道不可能行, 於是抬手做頭投降狀, 寵溺地笑著說:「抱歉, 情不自禁而已,別怕。」
羅非一看席宴清不像是在騙他, 漸漸放鬆下來, 糾結地抓了抓頭。這時候他應該說「沒關係」?不就一個吻而已不要太在意?可那也太傻逼了, 萬一席宴清再吻過來怎麼辦?這種事席宴清肯定幹得出來!
可是要說很介意, 那其實倒好像也沒有……
羅非無意識地摸著自己的唇, 覺得席宴清的嘴唇跟他的人一樣還挺溫暖柔軟的……
啊啊啊啊啊啊!他娘的羅小非你到底在想什麼!
席宴清是領導,大老虎!你是下屬,小毛驢!
那又怎麼樣?不就一個吻嘛,再說你們是室友,不宜鬧太僵,鬧太僵小心人家解僱你!
那也不能亂搞辦公室男男關係!
羅非糾結地看著席宴清,覺得他自己應該找一個惡魔的靈魂附身,然後兇狠地警告一下席宴清。但是,人家是領導。
算了算了!
羅非紅著臉,耷拉著頭,過一會兒把針線包拿過來了,拿著綉綳在那綉綉綉!
眼不見心為凈!
席宴清一看羅非有意迴避,便出去把水倒了。
羅非坐在屋裡聽著席宴清在那進進出出的忙活,不知覺間有些走神。明明他說著是要綉一些青菜瓜果,讓人一看就感覺這東西是用在廚房的。結果綉綉綉綉到最後一看居然是個老虎頭。
要不是心疼線和布料,羅非肯定一剪刀裁下去。然而綉都綉了,再說繡得還挺好——如果黃綠色相間的老虎也算繡得好的話那這真是……相當好了!
羅非打算破罐子破摔了,繼續往下綉,反正席宴清也不知道他把他當成「大老虎」。
可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不怕虎一樣的敵人,就怕豬一樣的隊友。第二天羅非和席宴清剛從屋裡出來要上地,韓旭就拿著蓋頭過來請教羅非問題。
韓旭就是知道羅非今天要下地,所以才一大早來的。沒辦法,鳳凰眼綉不好了,他就過來找羅非讓他綉一綉再走。
羅非拿了針線筐,挑了更適合的線劈開,取了其中一股幫韓旭綉。韓旭倒好,看到他那件沒綉完的老虎頭,笑說:「嘖嘖嘖,你這是生怕誰不知道你喜歡大老虎是吧?你不說這塊料子用碗架上做擋簾要綉瓜果么?老實說,是不是繡的時候想你的大老虎了?」
「就你話多!」旁邊站著席宴清呢,羅非怕韓旭再說下去席宴清聽出什麼,便截了他話頭不讓他說。然而韓旭是那被凶一下就不敢說話的人么?
「說實話還不讓了?」韓旭說,「你本來就喜歡大老虎。」
「你們慢慢聊吧,我出去幹活。」席宴清臉上卻並沒有出現韓旭以為的理當在被調侃時出現的害臊或者喜悅的神色,看起來反倒不是那麼開心的。
「……席哥咋了?是我說錯啥了么?」等席宴清出去了,韓旭疑惑地問羅非。
「沒有,估計是忙著收拾農具呢,咱們聊咱們的。」羅非想到前一晚的小插曲,心想席宴清可能也是想躲尷尬吧。
可事實上,席宴清還真不是躲,而是有些難過。他表弟梁博淵就是屬虎的,羅非則屬免。至於他,上一世屬豬,這一世屬牛,不是畜生就是牲口,也是醉了。
羅非繡的大老虎,想也不可能是他,那隻能是他表弟吧?
想到羅非夜裡有些為難的模樣,席宴清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他剛穿過來的時候,原身還和以前的戰友在一起返鄉的路上。因為原身是在房間里過敏性休剋死亡,並且他又是在原身死亡之後沒多久就穿到了原身身上,所以沒什麼人發現異常。其實那會兒原身跟那些生死相交的兄弟們已經說好了,回趟家祭拜一下父母之後就再去找他們,要一起去弄個牧場養羊。
有個叫景容的小子在入伍之前家裡就是養羊的,有經驗,再加上他們跟上頭熟了,以後也好發展。
可他返鄉了之後卻不想再回去了,因為他自打去羅家那天就知道,羅非也過來了。
開始他只是想有這種可能,因為他和羅非死在一輛車上,他過來,那麼羅非也有可能來了。再加上「他」的未婚妻就叫羅飛,和羅非同音,所以他免不了會去注意。
他回村之後第一次去羅家,其實就是想看看此羅飛是不是他要找的那個羅非,而羅非當時的反應則直接證明了,他猜的一點也不差。如果是原來的那個羅飛,見到他不可能是那種表情。即使羅飛不喜歡席煜,總還有兒時玩伴的情誼,時隔幾年再見面,至多無奈和尷尬,而不該是情敵之間見面時才會有的那種面紅脖子粗的敵視,甚至氣到暈過去。
那個倔強的眼神簡直跟現代的羅非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樣,他看一眼就可以確定了。所以他留下,他沒想再走,他甚至不顧羅非的反對娶了羅非,還一廂情願地以為這裡沒有梁博淵,只要他對羅非好,羅非總會慢慢喜歡上他,畢竟他們會比別人更有共同語言這一點是母庸置疑的。但事實上,好像跟他想的不太一樣。
羅非把鳳眼最細節的部分綉完了,打發韓旭走了。他提著早上席宴清拿給他的食盒,出去說:「走嗎?」
席宴清點點頭,也沒說什麼,他出去把門鎖上之後,走在路上一直有些沉默。不同於羅非思考和猶豫的時候喜歡有各種小動作,席宴清則是更多的喜歡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在路上走著。上一世喜歡,這一世也沒變。
羅非無措地跟在後面,見左右無人:「席宴清,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什麼?」席宴清駐足,轉過身來,逆著光看向羅非。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不高興了?」雖然他是比較粗線條,但感知情緒的能力還有。席宴清不太對頭。
「……你為什麼會喜歡博淵?」席宴清冷不丁問。
「呃,男神啊,很多人都喜歡他啊。」羅非大致回憶了一下,但還真不記得自己是為什麼喜歡梁博淵的了,「喜歡一個人還需要理由嗎?就是某種吸引唄。那你……你,嗯,你為什麼喜歡我?」
「是啊,為什麼呢?」席宴清笑笑,「可能是因為我的眼睛有問題。」
「啊?什麼意思?」
「每次看到你和其他人站在一起,只有你是發光的。」席宴清說完,轉身繼續往前走,「所以你就成了重點,我也總是能在第一時間看見你。」這一句他說的很小聲。或許根本也沒想讓人聽見。
遮住太陽的雲彩恰在此時飄走,金光乍泄,為席宴清重新度了一層淡淡的金邊。
羅非心想,誰發光?你才發光吧!你全家都發光!嗶嘎嗶嘎,卟靈卟靈的!
這人也太莫名其妙了,他怎麼發光了?他又不是夜明珠。
腦子時而不太靈光的羅非也是到了地上才反應過來,席宴清這是說他在他眼裡特別。只是當下的情況,他也不好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按宇慶國的規定,土地這東西是終身歸個人的,除非死亡。死亡之後就會徹底收回,到有新生命出生,再分給這個新生命,就這麼一代代下去,每個人都會有屬於自己的土地。每個孩子在滿一周歲之後,一般視當地的地質情況能分兩畝到五畝不等,有可能是旱田也有可能是水田。
以前席家四口人,他們有八畝水田和四畝旱田,後來席平兩口子死了,就變成了四畝水田兩畝旱田。而這幾畝田還在老太太生病時賣了一些,所以到席宴清這就只有兩畝水田和一畝旱田。
今兒席宴清帶羅非來看的就是他名下的那一畝旱田地。他打算在這裡種黃豆和玉米。
席宴清把種子都帶來了,就是那天羅非用來爆爆米花的玉米。
「你不是說兩樣都種么?怎麼就帶一樣種子?」羅非看來看去只看見玉米沒見到黃豆。
「黃豆要在種完玉米之後視發芽情況再種,中間大概要隔個一周到十天吧。」席宴清拿著小鏟子挖了一個坑,深度大約在十厘米左右,「你要試試么?」他舉著小鏟子問羅非。
「可以啊,不就是挖坑嗎?」羅非接過小鏟子,「我挖坑,你種玉米種子,分工明確!」
「對,分工明確,我把種子種你的坑裡。」席宴清一邊笑著一邊在羅非挖的坑裡點上幾粒玉米,隨後再用土填上。
「你會不會說話啊?明明是種在我挖的坑裡,什麼叫種在我的坑……」羅非猛地一愣,「席宴清!你說你是不是又想到歪歪的地方去了?!」羅非拿小鏟子指著席宴清,「我不幹,你挖坑!我種種子!」
「領導安排好的工作請不要隨意推翻。」席宴清一邊點種,一邊在那樂,「快點兒!不許偷懶!不然扣工錢了。」
「娘的,你個周扒皮!」羅非恨恨地拿起鏟子,在那刨坑,刨的時候腦子裡總是想過污污污的東西。
辣么大!辣么粗!種子肯定也很多……
我滴個娘啊羅非你到底在想什麼啊!快挖你的坑!!!
羅非用了刨敵人祖墳的力氣在那給玉米種挖坑,這時候不遠處突然傳來對話聲。起先羅非也沒在意,就隨意瞄了一眼尋思看看是誰,結果好么,居然是張揚帆他娘和江白寧這兩個妖孽!後面還跟著三個不太熟的人。
江白寧也是離得近了才發現。他們家這邊有地,而且還不少。這地是村子里位置最好的了,他們一直留著。他見羅非在那刨坑,笑說:「羅非你也出來種地啊?可也是,就那麼點地,秋頭交了稅都不夠糊口了,是得緊著點兒。所以說,成親也得找個好人家,你看我家揚帆是秀才,我們家就免了交稅了。」
羅非一開始沒明白這人幹嘛又過來陰陽怪氣兒,敢情是想顯擺這個。可他偏就不吃這一套!
「是秀才好還是兵哥哥好,誰嫁了誰心裡知道。你們是不用交稅啊,可你不也照樣得和我一樣出來幹活么?你家秀才哥幫你幹了?心疼你了?有什麼好顯擺的,有本事你讓他下地跟你一起干!」羅非翻了個白眼,朝席宴清說:「清哥,我累了我想玩兒會兒。」
「成,就坐旁邊兒歇著吧。」席宴清說著把食盒給羅非拿到旁邊,「早上給你往裡放了些好吃的,你坐那兒吃。」席宴清說完,彎下身來捏了捏羅非的鼻子,低語:「誰家毛驢有你這麼嬌氣?混球兒。」
「略!」羅非吐舌做了個鬼臉,真的不客氣地坐田梗上吃上了,還特彆氣人地拿出顆棗子朝江白寧勾了勾手指,無聲地問:「你有么你有么?」
江白寧氣得臉紅脖子粗,席宴清簡直服了,羅非這小德行真是浪得一比!害得他成天想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