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一下
羅天和李月花起先還擔心羅非嫁到席家之後住不上兩天就會哭著鬧著要回家,沒想到這小子這一去就成功紮上根了。明明離得那麼近, 居然一次都沒回娘家。本來李月花是想去席家看看羅非過得咋樣兒, 但卻被羅天攔住了。
「這才去幾天?」羅天說,「你就再等等吧, 反正回門的時候還能看, 可別讓宴清多想。」按宇慶國的習俗一共有三次回門。一回門是成親后的第六天,二回門是第十六天, 三回是第二十六天。把每個月的「六」都佔了, 意味著以後一切都順順噹噹。這期間也不是沒有提前回門的, 也有些當娘的會去看自個兒的孩子。但如果真那樣做, 容易被人在背後議論,不是議論送孩子出門的一方對夫家不放心,就是議論孩子出嫁之後過得不順心, 反正沒一個好的, 所以一般沒人那麼做, 畢竟六天而已, 真要說起來也不多。
「成吧。我就是, 我就是心裡老擔心他們吃不好。你說二寶從小就這做吃食的手藝不長進,宴清又從外頭打仗回來, 估摸著也不會做啥吃的, 這萬一……」
「哪那麼多萬一?你這婆娘就是愛操心。」羅天在被窩裡枕著自己結實的手臂, 「你就放心吧。你看宴清那孩子瞅咱二寶的眼神兒還看不出來嗎?他心裡稀罕著咱二寶呢, 肯定不能讓二寶受委屈。我今兒去地里回來的時候遇上小周了, 小周還跟我說宴清跟二寶一起幹活, 有說有笑的。後來周家嬸子一提剛成親要注意些身子,宴清立馬就不讓咱二寶幹活了。」
「唉,你說二寶也是,離了家還真跟飛出去的鳥崽子一樣,抓都抓不住了。」
「嘿我說李月花,你說你歪不歪啊?怕他回來的是你,說他不回來的還是你。」羅天搖搖頭,「真是難伺候!」
「還不知道誰伺候誰呢!」李月花一瞪,「我這不是、我這不也是擔心他么。你說他手上那朵梅花淡得看不出色兒,萬一真像秦桂枝說的那樣,我真怕咱二寶到時候……」
「兒孫自有兒孫福,想那麼多做啥?睡覺!」
「要睡你自個兒睡!」李月花轉身,繼續想她的二寶。她掰指頭算算,好像還有兩天才能回來,這麼一想就覺得兩天還挺難熬。
然而某些人就是不禁念叨,這一念叨就要來了。
繼席宴清的鵪鶉蛋疙瘩湯之後,羅非又吃了一頓沒煎熟的油餅,沒炒熟的土豆塊和怕不熟所以煮了太久煮到粉爛粉爛的土豆泥。
總之再這麼吃下去羅非覺得自己非得吃出胃病,所以他跟席宴清一合計,決定來羅家跟羅茹學廚藝。
席宴清特別說了,學得好就可以帶薪,那一文錢不扣,反倒再給他漲一文。
於是晴朗的早晨,羅非拿出自個兒的一點私房錢,去村裡的趙家豆腐房買了兩塊豆腐,拎著回了娘家——要說回門這事兒,羅非一開始還真沒放在心上,因為在他的觀念里娘家這地兒就是想回去就能回,席宴清也不會反對。不回去只是因為他覺得沒必要而已。再者他已經被席宴清僱用,那總得有點兒操守吧?不好剛開始幹活就曠工啊。所以實在需要回去的時候再回,比如今天這種。
「爹!娘!大哥三寶四寶!我回來了!」羅非一進大門就喊上了,「你們在沒在家啊?」
「哎喲,是我二寶回來了!」李月花邊往圍裙上擦著走邊跑出來,「二寶,你咋今兒就過來了?快讓娘看看!」
「嘿嘿,想你們就來了唄。」羅非把豆腐遞上,「娘,剛買的,還熱乎呢。」
「來就來,帶啥豆腐。」羅天說,「宴清呢?咋沒陪你一塊兒?」
「他也來了,不過剛在路上遇見韓陽和陳華樟,所以可能要跟他說幾句再進來。」羅非進屋,「三寶呢?」
「三寶在菜園子里呢。」羅吉說,「這幾天過得咋樣兒?」
「啊,還不錯。」羅非本來想說湊和,但一想這麼一說家裡人怕不得覺得席宴清對他不夠好,所以還是用了「不錯」一詞,畢竟憑心而論,席宴清對他是真的好。
「二哥,你咋今兒就回來啦?」羅茹邊拍著衣袖子邊和羅毅都從後院里出來。她記得今兒她二哥還不應該回門。
「二哥來跟你學學做吃的,免得糟蹋糧食。」羅非直言說,「這幾天啥都挺好,就這一到吃飯的時間就鬧心。你也知道以前我不喜歡進廚房,這下可慘了。」
「成,那我教你做好吃的。你放心,包管你學幾天就能好好吃上飯!」羅茹拍胸脯保證。她覺得她二哥挺聰明,就是以前老也不喜歡油煙,所以總不肯往廚房裡進。如果真要下功夫學,那肯定沒問題。
「那就這麼說好了啊,以後我天天跟你學。」
「天天?你要回家住?」李月花皺眉問。她是想兒子了,可是她可不想讓嫁出去的孩子回來住,那對孩子對夫家可都不太好。
「嗯,有空就過來唄。宴清也同意了。」羅非說,「免得我倆老吃不好。娘您早上做啥了?還有剩嗎?我和宴清早上弄餅都沒弄好,沒怎麼吃。」
「早上就弄了點粥,吃點醬茄子干,可也沒剩下啥。」別說現在都春季了,就是秋上糧食多的時候也不可能吃完還有剩啊,哪回不都是將將能填飽肚子就不錯。李月花心疼地看了一眼羅非:「你要是餓了,娘給你做點疙瘩湯吧,快。」
「還是別了娘,席宴清會做那個,這兩天我倆經常吃,吃得我都快起膩了。」
「都成親了咋還連名帶姓地叫!」李月花懟了羅非額頭一下,「這可不好,改改。」
「二哥二哥,席哥對你好嗎?肯定好吧?」羅毅笑問。
「好,上山摸五個鳥蛋還全都給我吃呢。」羅非尋思怎麼逢人就第一時間察覺稱呼問題?這些人的關注點真是奇特。不過這樣看來是得改改了。
羅非不想吃疙瘩湯,別的除了粥也沒啥可以做,現和面做麵食時間又緊,最後羅茹看到羅非買來的豆腐,就把豆腐切成指尖厚的片,細細地撒了鹽。等她點了柴,豆腐便也入了味。此時用葷油煎一煎,外焦里嫩,吃進嘴裡特別香。
起先羅非是想把豆腐蘸醬油吃的,可嘗過煎豆腐之後他覺得這樣更好吃,便決定跟羅茹學一學。其實好像也不用學,因為羅茹做的時候他就在一邊一直看著。這東西沒那麼複雜,所以他一看就會了。
羅茹把一塊豆腐全煎了,羅非吃了一半,剩下另一半留給了席宴清。然而這個時間,聞著這麼香的東西誰都會生出些食慾,羅非一看羅毅時不時也瞅著,便把第二塊也煎了。沒錯,第二塊就是他煎的,羅茹在旁邊看著。
「我就知道二哥你只要學肯定沒問題。針線活兒那麼難你都做那麼好了,做點子吃的算啥難事兒?」羅茹也高興,吃著一片煎豆腐,笑眯眯。
「三寶,你看這樣成不成?明兒起二哥快到晌午的時候就過來,你做啥吃的二哥就跟你學,成不?」羅非覺得一大早就過來那也太早了,中午可行。中午做的內容相比早上能更豐富那麼一丟丟,最有可能多學點。
「成啊!這有啥不成的?」
「那就這麼說定了啊。」羅非說完一看席宴清還沒來,豆腐都要涼了,稍作猶豫說:「我出去看看吧。」在這地方想吃點好的太難了,這煎豆腐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吃著還挺好吃的,可別等涼了吃。葷油一遇涼就凝了。
席宴清跟陳華樟約好了時間上門量尺做傢具,隨後就進了席家院,只不過他在外頭遇了羅天,聊些事情,所以沒進來。
來了華平村也有些時間,席宴清有他自己的打算。先前他進山的時候看到了一些自己熟悉的藥材,只是當時是為了砍樹才上山,他也沒空去弄。後來他又去了趟山上,弄些圍柵欄的細木頭的同時,也仔細看了看。他發現這裡確實有些適合弄到家裡人工栽種的東西。
現在天才剛暖,好些植物才開始抽芽,所以他只看到了一部分多年生的,比如沙參。這東西秋末的時候其盤繞在樹榦上的梗就會幹枯,有些可能會爛掉,但有一些會一直盤在上面,所以能看到。它的根莖即可以入葯,也可以食用。他自己倒是不會做,但是吃過一些,應該是用調料腌過之後油煎的,味道還不錯,入口時感覺綿綿軟軟,但真咀嚼起來還有些嚼頭。如果能弄到家裡來,不但桌上會多一道菜,以後也可以拿到藥鋪子里去問問人家收不收。雖然這個不算是珍貴藥材,但還有其它的可以種。
之前羅非問菜園裡那一塊空地做什麼用,那塊地就是特意為了移栽和試種植藥材弄的。
席宴清現在的想法是,不能坐吃山空。
別說本來就沒多少錢,就是錢多了也不可能閑著。如果想在這裡過上更好的生活,忙碌似乎是必須的。
羅非端盤子出來給席宴清吃煎豆腐,席宴清特別受用,笑著說:「你喂我唄,我沒洗手呢。」
這肉麻勁兒!
羅非瞪:「席宴清你少臭美!有得吃就不錯了,自己吃!」
李月花上來就給他一爪子:「臭孩子!都說了改改口!」
羅非憋屈地收回盤子,心說我改什麼啊?!總不能真叫「大老虎」吧?至於「夫君」什麼的那就更不可能啦!
羅毅在一旁笑:「哈哈哈哈哈,二哥你最近挨的揍咋比我還多?不過娘您也別當著席哥面兒揍啊,席哥又要心疼了。」
羅非一聽,對啊!羅毅叫席哥,那他也叫哥唄!反正席宴清比他大!
「咳!」羅非清清嗓子,把盤子重新往前一遞:「清哥,你吃。」
「嗯。」席宴清笑著接過盤子,吃的是豆腐但大半時候目光都粘在羅非臉上。吃完他擦了擦嘴:「下午陳華樟跟韓旭應該會上我們那去,說好了量尺,這之前你先想想碗架想打什麼樣的吧,到時候方便跟他說。」
「哦,可以啊。」
「另外咱們把這個談好之後明兒個就得開始種旱田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如果去的話,他還要提前備些東西。
「去也成吧。」羅非尋思旱田地里沒有水蛭,去看看自家地在哪也好,也省得以後他萬一送個飯啥的都找不著,「你想種啥啊?」
「玉米套黃豆。」
「什麼鬼?!」
「就是兩樣混合種植,種好了可以增加收成。」席宴清笑笑,「等我種出來你就知道了。」
席宴清本專業就是學農業相關技術的,羅非倒是不懷疑他的專業技能。但是「玉米套黃豆」這種說法他還真是頭一次聽說。
雖然不是在回門那天回來的,但來都來了,總要吃過飯再走。所以晌午飯羅非和席宴清也在羅家蹭了。蹭完他們也沒多留,因為下午陳華樟和韓旭要來,兩人吃完飯也就回去了。回去的時候李月花還給羅非裝了好幾張油餅。原是要給他裝饅頭的,但是面還沒發好呢,沒到可以蒸的時候。羅茹還很善解人意地給炒了些土豆絲,讓他們卷著餅吃。這可是很難得的美味了,羅非回去的時候路上別提端得多小心。
晚上羅非熱了油餅和土豆絲,跟席宴清算是好好改善了一下伙食——其實對於在現代生活過的他們來說這也真不是啥金貴東西,但連著吃了幾天不靠譜的玩意兒,這就跟寶貝沒區別。
吃完餅之後,羅非撤完桌子,在背上撓了撓。
他自打成親之後就沒洗過澡。現在天一天天熱了,他又是做飯又是收拾屋子,還得天天打掃院子,這身上就髒得特別的快。他早就想洗澡了,可是他抬不動那麼多水還有浴盆。那東西死沉死沉,而且還挺高,他根本不可能把一大桶水舉起來倒進裡面。估計就算有力氣倒,倒完之後也不可能剩下什麼力氣來洗澡。
這個時候就得找席宴清幫忙了。
席宴清在外頭收拾什麼東西的根莖呢,羅非也看不出是啥。羅非過來之後撓了撓自個兒的嘴巴——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就喜歡做些小動作。
「有事嗎?」席宴清轉頭看羅非。
「我想洗澡。可是我抬不動浴盆。」羅非自己都沒發現自己說得有多可憐巴巴,羅小毛驢變成羅小狗了。
「一會兒我幫你抬。」席宴清很溫暖地看著羅非,「你先去把換洗的衣裳找出來吧。」
「好嘞,謝謝啦!」羅非一看席宴清答得這麼痛快,小跑著進到屋裡。他打開炕櫃,從裡頭拿了一套乾淨裡衣出來,之後又拿出來一塊布。這塊布不是要擦衣服,而是打算用來做碗架簾。
明天要上旱田地看看,那肯定沒有時間做針線活,所以他打算睡覺之前趁著頭髮干那會兒弄弄。他先不裁大小,只在上面綉點什麼就好。
席宴清把幾塊附子收拾好放一邊之後就去給羅非打水。熱水羅非已經燒好了,再兌些涼的就行。廚房裡有個大水缸,席宴清每天都會起早把它裝滿。他從水缸里把水弄出來倒進浴盆,再給羅非加熱水試水溫。
「這樣一會兒不是又要打新水往裡倒嗎?」要不然一水缸的水足夠用兩三天的。羅非說:「還不如把新打的水直接倒浴盆了,你還能省點勁兒。」
「剛打的井水太涼,把兩鍋的熱水都兌上洗澡水也不會太熱,這水放屋裡半天了,怎麼也比外頭的暖和。麻煩就麻煩點兒吧,也不是天天能洗,我給你把水弄熱一點兒,你能洗舒服就行。」席宴清說完把水弄好,將桶放一邊,「你洗吧,我進屋算點兒東西。」
「好的。」羅非頓了頓,「謝謝清哥。」
「不客氣。」席宴清走到大屋門口突然駐足,轉頭帶著笑問:「確定不要搓背服務嗎夫人?」
「不用!」羅非炸毛,「我不叫你你不許出來!」正經不過三秒的玩兒意兒!就不該以為眼前這是個啥厚道人兒!
羅非脫衣服的時候頻頻往門口瞅,就怕席宴清真出來。但是席宴清並沒有出現,倒是他,精神病似的一直想著席宴清直到洗完澡。
這傢伙在屋裡到底算什麼東西?
羅非擦乾身體之後換上乾淨裡衣,邊擦著頭髮邊往屋裡進。卻不知他現在面頰粉紅,睫毛微濕,全身帶著水氣的樣子足以迷死一百個席宴清!
席宴清聽到聲音轉頭,果真忘了呼吸……
羅非還不自知,坐到炕上朝席宴清對面的紙張一努下巴:「算什麼呢?」
席宴清沒說話。片刻后他起身走過來,取走羅非手裡的布巾,輕輕勾起他的下巴。
羅非愣了一下:「幹嘛?」
席宴清沒說話,他靜默著凝視了羅非片刻,突然彎身吻住羅非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