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第七十章

  我心裡升起了無限的緊迫感。


  本來嘛, 我這一路走著, 雖然覺得時間長了點, 可因為沒遇到過多少妖魔,和我印象中的三步一魔五步一怪的西天路十分不符合,別提前面還有一個白晶晶釣魚執法, 這都沒釣出來多少妖怪,我就下意識的覺得西天還很遠,至少, 我總得遇到過個五七十個妖怪才能湊出個九九八十一難吧?


  結果,現在一老者跟他孫子講科普, 說此地距離東土大唐五萬四千里……


  按照我來時的速度, 我再走個十來年就到地方了?

  這怎麼行?

  我這一路行來,只在寶象國烏雞國傳了教徒, 車遲國只算半個,這種效率,我有什麼底氣去見如來?

  我想了一晚上,還真硬是找出了一個拖延的好借口, 如果別人問起來,回答的時候會比較有底氣。


  皇帝大大為我取號三藏, 一藏之數乃是五千零四十, 如果按天算的話, 大約是十四年。我叫三藏, 怎麼也得乘以個三吧?

  果然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早上起床以後, 我雖然一夜沒睡,精神確實很好。


  用過早齋,我向李老詢問這裡可有過河的辦法。


  「平日里倒是有船,只是前一陣出了場事故,停了。」李老搖了搖頭。


  「可若是過往商旅被此河攔了路,難道會就此打道回府嗎?」我深信天無絕人之路。


  「回聖僧,這倒不必。以前,那些行商的人會雇船而過,五七人,十幾人的包一條船,只是通天河寬且深,有時候會有風浪,發生過船毀人亡的事。」李老說,「要是想更穩妥一些,有經驗的商隊都會計算著時間,冬日趕來這裡。這裡天寒的早,冬日更加寒冷,這通天河即便有八百里,河面也會被凍結實,那時候冰面極硬,便可以行走其上過河。」


  我算了算時間,如今已是深秋,只要在這裡多停留一段時間就可以等到千里冰封的時候。唯一不好的就是我為了過這條河只能放棄在這裡貓冬的打算,不知道河對岸有沒有人家。


  「和那邊就是西梁女國,有許多人都會那邊做買賣。」李老說。


  嗯,我放心了,對面有人住就行了,不然冬天裡出行,沒毛的腦袋真的不禁凍。也就是我第一年出行時沒經驗,才犯了這個錯誤,之後那些年,我在冬日裡都是不趕路的。


  這可是沒有抗生素只要感冒就會撲街的古代,就算我死不了,我也不想活受罪。


  想完這一通之後,我才反應過來李老話中的西梁女國到底是何存在。


  ——御弟哥哥。


  ——女王陛下。


  一聲傾慕深情,一聲欲拒卻還迎。


  不過我對著出言情劇興趣不大,我真正要注意的是,趁著現在山泉河水還沒結冰,要讓豬八戒帶著他的玉凈瓶好好去收一些可以飲用的水來備著。


  我不知道女兒國全境多大,也不知道那條子母河具體在哪,只能下定決心,絕不在荒野之處喝女兒國的半口水。


  我還無意去挑戰男人生子這個新世紀也沒解決的問題。


  如果真的來了這麼一遭……


  算了,我貧乏的想象力想象不出來。


  我就這樣借住在李老家了,他為人非常慷慨,不止對我慷慨,也常常拿錢出去做善事,修路建廟也常常湊一份子,遇到過路的僧道也會好好招待,實在是一個大善人。


  這裡是陳家莊,姓陳的就佔了百多戶,又因為往來商賈,也有許多後來人定居於此,庄中雜姓也並不少。這裡並不窮困,說得上是富裕,我這次借住倒不用為整個庄落充當半吊子大夫了,每次說說禪講講經,過的也算輕鬆。


  李老聽的最多,有時候會問我一些今生受苦是不是因為前世不修這樣的問題。


  這很符合佛家教義,今生受苦乃是前世不修,所以今生更要好好積德行善,下輩子在投個好胎。


  要我說,下輩子個……屁啊!

  不好意思,又粗俗了。


  我向來信奉活在當下,要不然,在最開始我還沒想起來自己就是倒霉催的金蟬子轉世的時候,我怎麼想出一個拖上五十年直接壽歸正寢的主意?還不是等我腿一蹬眼一閉,孟婆湯再一喝……


  我死後,管什麼洪水滔天?

  記憶都清零了,再投胎轉世也不是這個獨一無二的我了。


  曾經的地位高法力深如金蟬子,轉世輪迴之後不也被沙和尚啃了九次,第十次就成了我這個坑貨——我對自己一向有正確認識,對於西天靈山,我絕對坑的要命——嗎?


  我和金蟬子的差距,唔,真的會有人把我和他當做一個人嗎?

  「活在當下就好。」我給出了一個從心的答案,「下輩子,自然有下輩子的機緣。」


  不作惡不作孽,是怎麼也不會成豬狗的。


  總去想一些虛無縹緲的事,還不是因為在現實得不到滿足,只能找個理由遷怒,或者說寄託一下。


  一個人,如果這輩子過得好,就回去想是上輩子積的德,然後就想把這份德行傳遞下去,下輩子繼續投個好胎。這主意不壞,如果人人都獻出一份愛,世界將變成美好人間。


  一個人,如果這輩子過得不如意,不會去反思是不是自己不夠努力不夠勤奮,付出的少卻想得到大回報,一旦不如願,又不想做些什麼來改變這種情況,就把這推脫為前世不修命中注定,理所當然的頹廢下去。這種人就比較糟心了。卻不想,如果真的壞到這個地步,還有畜生道在等著呢,哪裡會給他做人的機會?


  這就成了一個逃避的好理由。


  如果主觀能動性被限制,讓人覺得自己受的苦都是上輩子做的孽,生來就是為了受苦……


  這太方便愚民了!

  統治階級就喜歡這種會認命而不是去攪風攪雨的改變的百姓。


  但如果說這種想法只是為了愚民,又有些偏激。意識形態衝突的痛苦就在於此,我覺得這是為了方便統治,現實告訴我,真的有神仙有地府有輪迴。


  但我的想法卻不會變,算是我的倔強吧。雖然唯物世界觀已經碎成渣了,可那些封建迷信糟粕也別想洗腦我。


  李老沉默不語,半晌,流下淚來。


  「這是怎麼了?」我開始有些慌,難道我戳人痛點了?可和我心裡想的這些相比,我覺得我說出口的簡直再柔和不過。


  「聖僧,我心痛我的孫子孫女啊。」李老說了這一聲,掩面而去,留下我尷尬的待在原地。


  「可是貧僧說話冒犯了李老?」我和李老說話的時候,他的大兒子二兒子立侍左右,現在,大兒子出去追父親,二兒子留了下來。


  「並非聖僧的錯。」二兒子搖頭,「只是命中該有此一劫罷了。」頓了頓,他又問,「聖僧,這……如果今世受了苦難,若家人為他多多積德,可否讓那孩子下輩子好過一點?」


  難道是這家的孩子生了重病,飽受折磨卻無力回天?

  臨終關懷我還是會做的,即使不是為了那孩子,讓他們家人好過一點也好。


  也不知道我安沒安慰到點子上,反正二兒子沒多說話。


  又過了幾天,莊上一戶人家請我去做法事,為他們死去快八年的兒子超度。本來忌日還有一段日子,可那家的主人身體不好,唯恐堅持不到那時候,便提前了。


  這是我的老本行,當初在金山寺里就和法明師父一起做熟了的。總之,第二天的時候,那戶人家一下子送來好多謝禮,說得了孩兒託夢相見,喜不自勝,管我叫聖僧神僧。


  別管別人說我和國王關係如何,但讓庄中人一下子認同我的,卻是因為這件事。


  接下來,我接連受到了十幾份的請託,都是為了給家中孩兒超度。那些人也十分和諧友愛,自己就把日子排好了,沒有一點時間衝突。但我看著最後寫成的那份單子,忍不住皺起了眉。


  「這陳家莊有什麼隱情嗎?」夜晚的時候,我挑燈看著那份名單,猴哥發現了我屋中燈火亮著,就推門進來問我有什麼心事。我便給他說了心裡的疑惑,「這十三份請託,都是為了家中孩兒超度,可是,你看,他們居然是在同一天沒的,每年死去一對童男童女……」


  「這該不是有什麼邪教活動吧?」我說出了自己的懷疑。


  「這該不是愚百姓供奉河伯吧?」猴哥的聲音同時響起。


  還是猴哥先眨了眨眼,「什麼邪教?」


  我也出聲,「河伯不是喜歡美貌女子嗎?」猴哥一說出河伯的名字,我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有些不靠譜,轉而想到妖魔鬼怪,「可是這裡有妖魔作祟?」


  可這裡的人生活富足,不像是被妖魔所擾的樣子啊。


  猴哥撓頭,「我這些天在附近玩耍,倒沒聽說過什麼妖魔,只是這附近有一座靈感大王廟,裡面香火還算好。」


  這時候,卻有人在外面敲了下門,「聖僧在嗎?」


  「何事?」猴哥去開了門。


  「回長老,小的是陳澄陳老爺府上,我家老爺也跟聖僧定了法事,可夜晚的時候二老爺突發疾病,大夫說眼看要撐不住幾天了,可否請聖僧寬容,今夜做了法事,也好讓我家那沒緣的大哥兒和二老爺夢中見一面,解了心結,也免得到了地府,情怯意遲,不敢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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