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九章
在離開之前, 我又去了一趟智淵寺, 和成智禪師以及寺內的僧人告別。
成智禪師一開始並不知道我的來意, 見到我還很高興,帶我去參觀寺里新添的一處佛堂。
「又加了哪位菩薩?」我是知道這件事的,智淵寺的僧人之前就為這忙活了許久, 還很有保密意識,一點都沒透露出這裡要受供奉的是誰。如今佛堂已經修好,看來是到了揭曉答案的時候了。
成智禪師笑的睿智慈悲, 「是白夫人。」
我眨了眨眼睛,懷疑自己聽錯了。
「白夫人?」我忍不住反問。
白晶晶在之前那三個妖怪被解決后沒多久就離開了, 當然, 明面上給出的理由不是為我做探路先鋒,而是收到了一封親友的信, 去尋親了。她已經離開了大半年,連之前最喜歡纏著她的小沙彌都不在我面前說她了,我還以為……
沒想到,智淵寺的僧人們直接來了一個大的。
「正是。」成智禪師說, 「聖僧對我們的恩德莫不敢忘,只是先前, 若不是有白夫人溫柔撫慰, 此時寺中的僧人還不知能剩下多少, 如此恩德, 我等上下亦不敢忘。」
我倒不是計較這件事, 反正, 這智淵寺里的僧人把我在車遲國開法會聽了個全,唐傳佛教的主旨雖然沒有吸收個十成十,但我在他們心中的形象實在是光輝燦爛,我一點都不懷疑自己的對他們的影響力。所以,我對這種外物到不怎麼在乎,我只是在反省,和這些僧人相比,我對白晶晶是不是……不夠好?
我覺得我還是很善於自省的,在我再三表示並不在意這件事之後,成智禪師帶我進了那處為白晶晶開闢的佛堂,佛堂正中,白晶晶的佛像慈憫眾生,整個一女菩薩的樣子。
民間造神這種事也不是沒有,若哪位聖賢有功德,百姓會自發的為了立起神像供奉香火。但我不覺得白晶晶就會因為這樣被納入系統了,「會有人來嗎?」
我有些擔心。
「會的。」成智禪師說,「寺中僧人都十分尊敬白夫人,百姓也知道白夫人的美名。」
我看著那座佛像,卻越看越不順眼。
倒不是我心生嫉妒,而是那佛像雖然有幾分白晶晶的樣子,但神態則更像觀音。當然,對於沒見過真佛的智淵寺僧人來說,這些神佛的模板本來就不多,女菩薩更少得可憐,直接按照觀音照搬也不是不可以理解,只是在我看來,就覺得十二分的彆扭。
於是,在徵得了成智禪師的同意以後,我拿出工具刀,來了一次二次加工。
這回佛像看上去生動了很多,本來屬於觀音的那種氣質被破壞乾淨。
白晶晶嘛,我覺得她還是帶上一點妖氣比較好看。
弄完這一切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我在智淵寺內住了一夜,第二天起來后,就和成智禪師做了告別。
成智禪師很不舍,卻也知道我不會在一個地方久留,走的那天,帶著全寺上下大小僧人一起把我送到了城外。
春寒帶著料峭,我又一次的漂泊在路上。
從春飄到夏,從夏飄到秋,深秋樹葉飄零的時候,我們被一條大河再次阻了路。
說真的,我真懷疑那些走商路的商人有什麼特別技巧,要不是有猴哥他們,我面對這些天險天塹簡直束手無策,他們還能行走各國進行通商,簡直是太厲害了。
那條大河一眼望不到邊,即使猴哥這個自稱能看到千里的,也皺著眉說他雖然看到了這河的對岸,可這河的寬度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里寬,想要渡河不容易。
上一次我們遇見的八百里寬的那條河是不是叫做流沙河來著?
我十分想不明白,到底是古代的計量單位和現代不同,還是地質地貌變化太快,在古代的河就是這麼寬,只是到了現代的時候變窄了,和這一比,什麼『一橋通架南北,天塹變通途』都弱爆了。
要知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長江最寬的時候也不過三百六十里,後來更是慢慢變窄。
這聽上去就已經夠可怕的了。
我看向沙和尚,然後在他一如既往的沉默中把目光轉向了豬八戒。
豬八戒臉上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張長嘴,別人一看他就只注意那個去了,往往會忽視他那雙小眼睛。現在,那雙黑溜溜的小眼睛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我,直到被猴哥拍了一巴掌才嘟囔著從地上撿了一塊鵝卵石,「老豬先試試水深。」
「水深怎麼試?」紅孩兒好奇的問。
「把這鵝卵石拋進河中。」豬八戒說完,就把手裡的鵝卵石扔了出去,半晌,搖著頭,一臉的喪氣,「不好,不好,這石頭入水不光沒激起水花,而是一直下沉,這河深的去不得啊。」
「師父,你看那邊是不是有座石碑?」悟風看向不遠處。
我們一同走到石碑前,看到那石碑上刻著的字——
通天河徑過八百里亘古少人行
通天河這個名字又是非常耳熟,我只皺眉想了一會兒,就想起來了。
這裡有個老黿。
當初就是他,幫助唐僧師徒過河,知道唐僧是去西天取經后,還請他幫忙像佛祖求問壽命幾何。然後唐僧忘了,就把師徒幾人掀進了水裡。
我為什麼記得這麼清楚呢?
因為這是第八十一難,在取回經文之後,西天如來掐指一算,九九八十一難居然沒完,又臨時加的。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
我不覺得如果我答應了這件事,見到如來之後會忘。但問題在於,我十分不確定等我見了如來之後是否還有回程的機會,因為如果不出岔子一切按照計劃進行的話,我到了靈山取回那一點真靈之後,就可以拍拍屁股回現代了,我總不能讓一隻老黿一直等我這個不可能給他答案的人。
這也太坑爹了。
所以,最好就是,我一開始就拒絕他這個請託。
我覺得這不太難,知道自己的壽命有什麼好處啊,壽命知道了,不就是連死期一起知道了嗎?總惦記著點事,多不利於修為啊。
當然,最好的方法就是我們不用欠那老黿的人情,自己把河過了。
我想起黑水河的水神了,那一手分水術帥氣的沒有朋友,我是學不會了,但是……豬八戒手裡可是還有一個能裝江海的玉凈瓶呢,實在沒辦法了,先把這通天河舀幹了,等我們過了河再把水倒回去也不是沒有操作性。
就是之前豬八戒說這河十分深,不知道能深到什麼地步。
我正想著過河的辦法呢,豬八戒卻耐不住了,「師父,老豬聞到飯香了,不遠處就有人家,我們該去化緣了。」
我:「……」
好吧,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我也餓了。
豬八戒在前頭引路,我騎著馬在後面,沒走多一會兒,就看到一處村落,從上往下望去,大約四五百戶人家,此時天色已經有了些昏暗,村中卻還很熱鬧。
我們在村首的一家停住,敲了門,那家人十分好客,引了我們進去。
這戶人家姓李,人丁興旺,老中青三輩俱在,還有垂髫孩童好奇的看著我們。
出來說話的是這家中的老者,通了姓名身份之後,他看向我,有些意外驚喜,「長老就是與國王陛下親如兄弟的大唐聖僧?」
車遲國真是大啊,我這走了快一年了,居然還沒走出車遲國。而我可以發誓,離開了王城之後,這一路我還真沒怎麼拖沓。
但怎麼說呢,我因為和國王交好這層關係,受到的招待更加熱情妥帖了。
有垂髫小兒聽不懂,奶聲奶氣的問曾祖大唐在哪裡。那老者也慈祥的答了,「東土大唐離這裡遠著呢,足足有五萬四千里……」
那老者後來還說了一些話,無非是一些風土人情,但我已經無意聽了,腦中只不斷盤旋著五萬四千里這五個字。
從我從長安離開到現在,已經度過了十餘個春秋。但興許是因為之前鎮元子款待了我一個人蔘果,我現在看起來依舊和二十剛出頭的時候差不多,之前車遲國的那個老國王是怎麼說我來著?
白白嫩嫩。
拍著良心說,這幅相貌,說在外行走十餘年,日晒風吹什麼的,真的很沒說服力。
但現在的問題不是我在外面走了多少年,而是這裡距離大唐五萬四千里,這已經是十萬八千里的一半了!
取經路我已經走了一半了!
可我怎麼覺得自己只是剛開了一個頭,我遇到的妖怪,用兩隻手數綽綽有餘。遭遇的劫難一隻手就能數清,可是,這怎麼……
這怎麼就走完一半路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