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那叫聲又快又急,越來越清晰,聲音中帶著一種噴薄欲出的興奮喜悅和迫不及待。
猴哥近在眼前,我反而有些踟躕不前。當然,這不是因為我不想見猴哥,而是,我總覺得自己還沒準備好,那可是齊天大聖孫悟空,我總覺得我這樣過去太過輕率寒酸,讓我們的第一次相見不那麼圓滿。
只是,理智告訴我,猴哥現在才不在乎那些排場呢,他只想從五行山下出來,掙脫那座束縛了他五百年的牢籠枷鎖。
想到這裡,我不再猶豫,邁步向前。要不是這裡的地形並不好走,在猴哥那一聲聲殷切呼喚下,我都想小跑過去。
劉伯欽也反應了過來,「我想起來了,這應該是被壓下山腳下石匣中的那個神猴在喊叫。」
「神猴?」我佯裝剛剛知曉。
劉伯欽見我不知,還跟我解釋那神猴的來歷,「我們腳下這座山,原來是叫做五行山,後來唐王征西,才改名叫了兩界山。聽老人講,五百年前,王莽篡漢的時候,這座山忽然從天而降,壓住了一隻神猴。那神猴不怕寒暑,不吃飲食,被土地爺看管,餓了吃鐵丸,渴了喝銅汁。直到現在,那神猴還活著呢。」
這句話剛說完,那邊的叫喊聲忽然停住了。
山間又恢復了寂靜。
劉伯欽有些尷尬的看著我,「興許是那神猴喊累了?」
我猴哥會累?我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我猴哥可是全天下精力最旺盛的主,當年搞事情的節奏別提多溜了,只喊了幾聲,怎麼會累?但我還是催了一聲,請劉伯欽為我帶路。
劉伯欽之前也只是聽說過神猴傳說,知道大概位置,但沒有親自去看過。被我一說,也不推辭,還自發的為我的急切找了個借口。
我才知道,在他眼裡,我還是一個猴子愛好者。喜歡猴子喜歡到了養一個猴兒子的地步。此時見到神猴,當然不會錯過。
我:「……」算了,這個誤會還是就這樣繼續下去吧。
又在山中繞來繞去走了好久,我們才走到山腳下。劉伯欽指著一處荒草蔓生的地方,「應該就是那裡了。」
我定睛一看,第一眼看到的卻是我猴兒子。
它不大一猴站在那裡,賣力的拔草薅花,時不時的吱吱叫兩聲,見鬼的我居然從那吱吱叫聲中聽到了依賴。
不過,轉念一想,猴哥說是全天下猴的老祖宗也許有些言過其實,但當世活下來的猴中,他的輩分絕對高的嚇人。被猴子猴孫的伺候著,好像也很正常。
「悟飯。」我叫了一聲。
猴兒子回頭,幾步跑到我跟前,然後拉著我朝前走。
我看到了猴哥。
猴哥只有一個頭露在外面,毛髮糾結,亂糟糟的不成形狀。大概是之前猴兒子清理的不幹凈,他頭上還頂著點點青苔些許碎葉,面目也灰頭土臉,只有一雙火眼金睛燦燦發亮,不停的轉動,透露出他心裡的喜意。
「師父你來了!」猴哥的眼睛滴溜溜的轉。
我差點接一句「悟空你辛苦了」,隨即反應過來,我應該是不認識猴哥的。不得已,我也只能擺出一副與他初次見面的生疏有禮模樣,「你是誰?為何叫我師父?」
「你是不是東土大王派往西天取經的和尚?」猴哥問。
「正是。」我點頭。
「那你就是我師父。」猴哥道,「我乃五百年前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結果因為犯了犯上之罪,被西天如來佛祖壓在這裡。前一陣子,觀世音菩薩路過此地,我跟她搭了個話,她告訴我,不久後會有一取經人路過此地,能救我出去。你若救了我,我願與你西天取經,做個徒弟,保你一路平安無事。」
「所以你才喊我師父?」我從見到偶像的衝擊中回過神,對這個解釋只覺得好笑,不過一想到猴哥本來就是聰明伶俐那一掛的,他耍個小心眼什麼的簡直再正常不過。
如果是原來的唐和尚,他被驚嚇了一路,在即將和劉伯欽分開的時候,遇到了太白金星帖子上告知他的神徒,可不就是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而且,聽聽猴哥的自我介紹,大鬧天宮,齊天大聖,多響亮的名號,一聽就很厲害,唐和尚怎麼可能不動心,而這麼厲害的一主要保他一路去西天,他立刻不假思索的就爬山去了。
當然,可能是我把唐和尚想的太功利的,也許他這麼做只是出於慈悲心。但不管他的出發點是什麼,猴哥在恢復自由之後,發現自己和唐和尚三觀不合,也沒打算死守他本來的許諾,而是溜之大吉了。
而我會介意猴哥溜掉嗎?我當然不介意,只要猴哥溜的時候先把我安置好。
「可不是。」猴哥的頭轉來轉去,就沒有老實下來的時候,「好師父,勞煩您動動腿腳,去山頂上把那貼文揭了,也好讓老孫鬆鬆手腳,動動筋骨。」
猴兒子也在一邊急得亂叫,一邊看我,一邊看猴哥。我是聽不懂它在叫什麼,但猴哥明顯明白,只是他現在有些顧不得,把脫身當做了眼下的頭等大事。
我不再抻著他,再多的話,還是等猴哥出來再說吧。
我看著這座並不算太高卻明顯不好爬的山,深吸一口氣,踏步走了上去,一路上攀藤附葛,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爬到了頂端。上面金光萬道,瑞氣千條,中間有一塊四方大石頭,上面貼著一張寫著六字真言的壓帖。
我把那帖子揭下來以後,一陣風刮過,本來拿在手裡好好地帖子忽然飛到了空中,然後有一個只出聲不見人的自稱監押人的人說孫悟空難滿,他就回見如來去了。
我已經知道這是個不科學的世界了,能別這麼勤快的出來刷存在感好嗎?
猴哥沒我這麼多複雜的想法,只讓我和劉伯欽帶著馬退後,站在遠處遙望,只聽到一聲巨響,本來草木蔥鬱的五行山地裂山崩。一眨眼的功夫,猴哥就來到馬前,對我拜了又拜,「多謝師父。」
我牽著的那匹白馬又跪了。
真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