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空氣悶得叫人覺得壓抑。
頭頂的天色陰沉沉的。
突然的，一點冰涼掉落到林七生臉上。
而後，便是越來越多的雨滴傾瀉而下。
林七生茫然抬頭，只看得到街上的行人裹緊衣服，微微佝僂著身子在大雨中快速奔跑起來。
他們要跑去哪裡呢？
是家吧？
那家裡面呢？
是不是有親人愛人在等待著他們的歸來呢？
「七七！」
正胡思亂想著，就依稀聽見有人在叫著自己的名字。
很好聽的聲音，有點像是……
「凱哥？」
林七生仰頭望著正將黑傘撐在自己頭頂上的段元凱。
「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呢？」
段元凱說著，另一隻手就準備脫外套。
「別。」
林七生抹了把滴水的頭髮，趕緊阻止。
「我不冷，你的嗓子可是很寶貴的，好好穿著吧。」
段元凱看著林七生臉上的表情重新恢復成自己熟悉的模樣，倒也沒勉強。
「那好吧。」
他說著，對林七生伸出了手，略微挑了挑眉。
「起來吧，別坐這了，小心感冒了。」
伸到面前的這雙手，有別於秦先生。
骨節略大，上面還帶著些明顯是因為多年練習樂器而遺留下來的痕迹。
頓了頓，林七生還是抓住了段元凱的手，口中說著謝謝，借著段元凱的拉力，就準備站起來。
然而，大概是先前跑的有些累到了，林七生非但沒能站起來，反而又向著地面摔了下去。
段元凱下意識扔掉黑傘，一把將林七生下墜的身子給抱住，穩穩地助他站了起來。
雨聲中，依稀傳來了快門響起的聲音。
林七生後退半步拉開距離，擰眉四顧，卻並未發現那個偷拍的人。
「這下好了，我也濕了。」
段元凱又撿回黑傘，笑著調侃。
「你經紀人呢？就這麼放你在娛樂公司的門口站著，不怕被粉絲圍攻啊？」
見沒能找到那個偷拍的，林七生也就回神來邊說著邊擰了擰還在滴水的衣服。
「下大雨呢啊，哪還會有人注意到我這個過氣歌手！」
段元凱自我調侃著，眼尖地看見自己的保姆車總算是開了過來，立時便攬住了林七生的肩膀。
「快快快，先上車暖和暖和再說。」
林七生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卻還是被帶到了車上。
「擦擦！」
一條大毛巾兜頭蓋了過來。
林七生順勢擦著頭髮，而後又擦了擦臉，至於濕透的一身，也就只能先這麼忍著了。
車裡很暖和，在發現他們兩個都濕透了之後，開車的助理不用吩咐就已經調高了溫度。
一杯熱咖啡被塞到手裡。
「謝謝。」
林七生握著熱咖啡，感覺到助理偷瞄過來的目光，不由覺得有些尷尬。
「那個，剛才好像有狗仔在偷拍，不會對你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吧？」
「沒關係，隨他們怎麼說吧，我是歌手又不是明星。」
段元凱一臉的無所謂。
「你要去哪裡？我送你。」
林七生有些猶豫，此時他並不是很想回別墅。
因為，當秦先生不想見他時，他就無論怎樣都不可能見得到秦先生。
那樣回了別墅又有什麼意思呢？只會讓他越發難受。
「不然，去我那裡坐坐？」
段元凱喝了口咖啡，淺淺笑著的臉龐看著就叫人覺得親切。
他長得並沒有多麼帥氣英俊，卻也自帶著一種，莫名叫人心安放下戒心的奇特氣質。
「好啊。」
林七生索性應了下來。
「那就打擾了。」
反正無處可去，看看歌神的家裡究竟是怎樣的也不錯。
他們說著話，卻不知身後正有一輛車在悄悄地跟著。
進了段元凱的家后，林七生就被震住了。
偌大的別墅空間內，全是開放式的裝修，一眼望過去幾乎就能看見別墅內部的全景。
客廳一整面牆壁都是巨大的落地窗，此時正被雨水一遍遍地沖刷著。
「先去洗洗吧，柜子里有新的洗漱用品，睡衣內褲先穿我的，放心，都是新的。」
段元凱說著，將酒紅色真絲睡袍遞給了林七生，上面還帶著吊牌。
「謝謝。」
林七生道謝接過。
段元凱態度自然地伸出手去想要揉他的頭，林七生下意識避開。
「跟我還客氣什麼呢。」
他一點也不顯尷尬地收回手，眨眨眼，調皮地做了個鬼臉，終於讓林七生湧起熟悉的感覺。
平日里他和自己在微信聊天時就是這樣的。
洗好出來吹乾頭髮，林七生望著鏡子里一身酒紅色睡衣的自己，略微就有些怔忪。
似乎，已經很久沒穿過除白色以外的衣服了。
搖了搖頭，林七生不願再去想那些讓人心煩的事情。
想再多又能怎樣呢？主動權又不在他手上。
剛走出浴室，就看到穿著浴袍的歌神手裡正端著一盤水餃走過來。
「餓了，冰箱里只有速凍餃子，要一起吃點嗎？」
屋內燈光璀然，溫暖宜人。
屋外漆黑的夜色下，大雨還在不停歇地下著。
林七生這個時候才發覺時間已經到晚上了。
「我的榮幸。」
他說著，走過去幫忙端碗碟。
「這可是歌神大大親手煮的餃子啊！」
他吃下一個餃子后還忍不住感慨著。
段元凱無奈地笑。
「什麼歌神大大，我可是把你當朋友的。」
他們吃著飯的同時還在聊著天，胃裡飽了身上也暖烘烘的林七生，越來越放鬆了。
「你可是還欠著我一頓咖啡呢。」
他突然想起簽約那天的事情。
「咖啡？哦，想起來了，那天可是你自己說沒時間的。」
段元凱攤手。
「現在補上不行嗎？」
林七生一副期待臉望向段元凱。
「倒也不是不行，就是，嗯，正好家裡的咖啡豆沒了，不然來點紅酒？」
段元凱嘴角噙著一抹淺笑建議道。
林七生考慮了下。
「最多一杯，我酒量很一般的。」
「OK。」
段元凱比了個手勢，先放了張碟片，絲絲裊裊的陌生音樂聲飄轉出來。
林七生皺眉。
「怎麼不換成你的歌？我可是你的歌迷誒！」
段元凱忍不住輕笑一聲。
「好，滿足你的願望。」
他說著，換成了自己的碟片，而後又拿著杯子紅酒走了過來。
「沒醒酒味道可能差點。」
他一邊給林七生倒著一邊有些遺憾地說道。
「反正我也喝不出來。」
林七生輕哼著歌，身心舒緩。
他發現，不光是在微信上能和段元凱聊的高興，面對面相處時，也是挺舒服自在的。
段元凱靜靜聽著沒說話，半晌，有些猶疑地問道：「你的嗓子，是不是出過什麼事情？」
林七生抿了一口酒，淡然道：「小時候被熱水燙壞了，不大聲喊叫影響不大的。」
段元凱皺眉，望著對面這個面容俊秀的少年，突然開口道：「你現在有檔期嗎？」
「當然，我可是純新人一枚。」
林七生的眉眼都是一副放鬆的姿態，胳膊杵在吧台上，慢條斯理地說著話。
「那麼，不如做我新專輯的MV男主角吧？還有封面，我覺得你很適合。」
「誒？」
「你很契合我的新專輯主題。」
「什麼？」
「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說著話的段元凱，望著林七生的眼眸裡帶著炙熱的彷彿快要燃燒起來的光芒。
然而低著頭的林七生卻是並沒有看見。
「你的身上，充滿著一種矛盾的氣質。」
「是嗎？」
林七生失笑。
「你不是第一個這麼說我的人了。」
他喝下最後一口酒，微醺著道：「好啊，榮幸之至。」
這一晚，林七生就留宿在了段元凱家的沙發上。
沒辦法，這麼大的別墅就只有那麼一張床，而林七生自然是不可能和段元凱同床的。
長夜漫漫，當時針指向六點鐘的時候，林七生的手機就瘋狂震動起來。
一陣又一陣，終於是把不願意起床的林七生給震醒了。
他半眯著眼拿過手機，見是自己的紀經人。
也沒多想，隨手就接了起來。
「喂……」
略帶一點沙啞的聲音明顯是剛剛起床的樣子。
「你現在在哪兒？」
文康急切而又焦躁的吼聲震得林七生差點把手機給甩出去。
「家啊，我還能在哪兒。」
他一邊說著，一邊倒在抱枕上又準備閉眼繼續睡了。
「開門！出大事兒了！」
文康那情緒激動的嗓音總算是又把林七生閉起來的眼睛給震開了些。
他摸索著從沙發上下去，跌跌撞撞走向門口的方向。
「咦？」
強迫自己睜開眼，林七生這才看清周圍的景象。
糟糕了。
他有些尷尬地再次開口道：「那個，我其實沒在別墅里，在，凱哥，哦，也就是歌神段元凱這兒。」
電話那頭似乎傳來了「咚」的一聲悶響。
「你先別亂動，也別出門，我馬上過去接你。」
急急的話語落下，也不待林七生回答，文康就掛斷了電話。
林七生就站在那兒，皺著眉點開了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