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這個時候的林七生還躺在地上，他怔怔地望著突然出現的秦明煦，試探著喚了一聲。
「秦先生？」
他並不知道，此時他的眼神是帶著一點怯意的。
他怕秦先生誤會他，怕從秦先生的眼中看到不信任，看到嫌棄。
秦明煦深邃的黑眸對上林七生那帶著怯意的目光時，心頭有一瞬間的柔軟。
他對著林七生，伸出了手去。
林七生的眸子倏然綻放出了光彩，他的嘴角抑制不住的微微勾起，抬起手就要去握住秦明煦的手。
可還未觸碰到指尖，就聽到邊上傳來了一陣怒罵聲。
「色胚！你居然敢摸薇薇的，薇薇的那裡！還要親她！我和你拼了！」
李嘯怒氣沖沖地跑了過來，抬腳就踹向林七生。
秦明煦陡然收回手，對著身後示意了下。
阮德澤上前拎起李嘯的衣領，見他還要掙扎，乾乾脆脆地一記手刀砍在他的脖頸上，而後果斷將人扔在一邊。
掏出白色帕子擦了擦手后，他又推了推鼻樑上架著的金絲眼鏡，一言不發地重新站到秦明煦身後。
原本還吵吵嚷嚷的現場，一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楚薇啜泣的聲音。
林七生的手還未來得及收回，就那樣尷尬地舉著，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的手上。
張開的手掌倏然緊握成拳，依稀可見青色的血管。
他收回目光不再望向秦明煦。
臉上的笑容不變，只不過轉為了自嘲的苦笑。
還在期待什麼呢？
撐著地，自己站了起來，走到楚薇跟前，那依舊還在啜泣的聲音聽起來是那樣的刺耳而又叫人煩躁。
「你哭什麼呢？你有什麼可哭的？」
他的語氣冰冷而又刻薄，帶著滿滿的嘲諷。
這話一出口，楚薇還沒說話，和她交好的那些少男少女們一瞬間群情激奮了。
「你這個流氓不要太過分了啊！」
「就是就是，摸了薇薇還罵她，臭不要臉！」
「瘌□□想吃天鵝肉說的就是你這種渣滓！」
「薇薇就是太善良了，就不該搭理他！」
……
每一個人都急急忙忙地表明態度，義憤填膺的樣子就好像林七生真的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一樣。
另一邊的兩位老師見慣了娛樂圈裡的種種齷齪，此時都沒有急於說話。
而高層們，他們眼睜睜見著秦董對於那個新人的特殊態度，尤其是林七生長著那樣的一張臉，一個個全都閉緊了嘴巴，唯恐禍從口出。
「你們不知道這裡是有監控的嗎？」
這一句話林七生加重了語氣。
感謝上輩子的演藝經歷，讓他對攝像頭的存在格外敏感，不然這一次還真要說不清了。
那些還在爭著說話的少男少女們臉色一滯，腦子靈活的已經悄然閉上了嘴，悄悄地後退了。
而楚薇呢，也止住哭腔，心裡頭突然就有些發慌。
為什麼事情沒有按著她想象的那樣發展呢？這些公司里的高層怎麼都是這樣無動於衷的呢？
她的目光轉到秦明煦身上時，一瞬間就黏上動不了了。
好霸氣的男人。
雕刻般的五官透著冷峻，輕抿的薄唇顯得孤傲冷清。
他孑然獨立，卻又盛氣逼人。
雖然沒說什麼話，可卻無人敢忽視他。
楚薇的目光裡帶著痴迷，紅腫的眼睛格外的惹人憐惜，然而秦明煦卻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她咬著唇，有些不甘。
「是不是我碰的她，看看監控就知道了。」
林七生說著看向兩位老師，他們看了看那些態度詭異的高層，又看了看一臉冷漠的秦明煦，最後點了點頭，找出了監控來看。
放大的圖像被大熒幕播放出來，其中一個監控清晰地拍出了楚薇是如何自導自演出這麼一出好戲的。
尤其是最後，林七生那個充滿嫌棄的躲避動作，有人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楚薇的臉漲的通紅，也不說話，只是可憐地坐在那裡，淚水又開始吧嗒吧嗒地流了出來。
男人們看到這一幕早就不忍責怪她了，女人們卻是憤憤地罵著心機婊。
「你不應該對我說些什麼嗎？」
林七生望著低頭哭泣的女人，面色冷漠。
楚薇搖著頭，哭聲陡然變大，似乎很委屈快要受不了了似的。
「算了吧。」
邊上不知是哪個人說了一句，後面立即就有人跟著替楚薇說話。
「反正不是已經澄清了嗎？就別為難她了吧？怪可憐的。」
一瞬間，從始至終根本就什麼也沒有做過的林七生，似乎又成了做錯的那一個。
林七生感覺有人站在了自己身邊，不用看，他都知道那個氣息是誰的。
秦明煦的目光一直都在追逐著林七生，可是小東西從開始那一遭后，就一直都在躲避著自己。
此時，秦明煦不由得開口道：「這個品行惡劣的女人是誰招進來的？」
身後那些高層面面相覷，沒人知道這麼一個小藝人是怎麼進來的。
「去查，扣他三個月工資，另外，合同期間內不允許這女人參加任何演藝工作。」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卻是輕易地就葬送了楚薇的前途。
少男少女們被嚇得臉色蒼白，他們驚恐地瞪大了眼睛，看了看似乎是傻住了的楚薇，又看了看氣勢強大的男人，第一次直面娛樂圈的殘酷。
阮德澤躬身應是，立刻便打電話聯繫相關人員。
楚薇求助地目光望向兩位老師，見他們無動於衷后又望向秦明煦。
最後，突然撲過去要抱住秦明煦的腿。
比秦明煦更快行動的卻是林七生。
方才還很冷靜地講道理的林七生，一瞬間面色有些兇殘起來，下意識地就踢開了楚薇伸過來的手。
秦明煦望著突然激動了的林七生，擰眉，而後就拽著他的胳膊走出了培訓班。
毫不理會身後那個哭的越發凄慘、哀求不斷的女人。
林七生低著頭，看著自己方才踢人的腳，後悔自己的衝動的同時，又難過於自己那還深埋在心底里的獨佔欲。
要不是今天這麼一出，他都不知道，他居然還敢妄圖獨佔秦先生。
誰也不能碰秦先生！
上一世他就是這樣，在秦先生對他還算不錯后，就忘記了什麼叫分寸。
他牢牢霸佔著秦先生身邊人的位置，每一個膽敢湊過來的，都被他使盡手段地踢走。
那個時候的秦先生，對此是無動於衷的。
他沾沾自喜於他的縱容，越發放肆。
直到，他對上了那個人，潰不成軍，土崩瓦解，頭破血流，一敗塗地……
手上被冷水澆過，冰涼的水刺激得林七生清醒過來。
他不言不發地看著自己的胳膊被秦先生抓著，將兩隻手都送到了水龍頭底下。
林七生艱難望向秦明煦。
此時秦明煦就站在他身後，兩隻手抓著他的胳膊。
兩具身體離得很近。
這個姿勢，有點類似擁抱的姿態。
可這並不是叫人心頭溫暖的擁抱。
秦明煦注意到林七生望過來的目光，卻只是冷酷地吐出了一個字：「臟。」
林七生縮回頭，安靜地站在水池前。
被放到最大的水流嘩啦啦澆過他白皙的手指，很快就變得通紅起來，而後又轉變成青紫。
期間有人走進衛生間，還沒進來就被秦明煦用陰冷的目光給逼退。
林七生感覺自己的手快要僵住了時，秦明煦終於放開了他，抽出紙巾，將那雙青紫的手指擦拭乾凈，放在手心裡。
林七生動了動，在見秦明煦望過來之時，微笑著吐出了一句話。
「您的手，就不髒了嗎？」
他從始至終，從上輩子到這輩子，就只有過秦先生一個人。
可是秦先生呢？
想到這裡，林七生覺得心裡有點疼。
只是他從來都沒想到過的是，這樣的一句話，居然就叫秦先生臉色大變了。
他看見秦先生舉起拳頭，陡然砸向了他。
林七生下意識閉眼，卻聽耳邊一陣脆響。
有些細小的銳痛從脖頸上泛起。
他睜眼，卻只見到秦先生離去的背影，視線內，是滴滴答答的鮮紅血液。
林七生驀地轉頭，望見被砸碎的鏡子，上面還殘留著刺眼的猩紅。
「秦先生！」
他心臟驟縮，比方才更疼了幾千幾萬倍。
不管不顧地追了出去，卻只看見正在緩緩閉合的電梯門，以及門內，秦先生那木然的不帶一絲溫度的眼神。
林七生心頭一顫，跑過去狂按電梯，眼見得一部電梯都沒有停下的，轉頭奔向樓梯口，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跑了下去。
然而，他最終還是沒能追上他。
就彷彿他那可笑的一生，拚命想要靠近，卻永遠也追不上秦先生的步伐。
他失了力氣，坐在樓前的台階上，大口地喘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