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

  仁壽宮中的那位主兒, 自從兩個弟弟被抓后,倒是消停了不少,整日里躲在房中吃齋念佛。


  不過這世上有些事, 不是你想躲就能置身事外的,總有些心術不正之人,需要些盟友。


  張太后在仁壽宮偏殿中的佛堂內,轉著手中的佛珠,嘴裡喃喃地念著佛經。


  劉瑾捧著一串上好的紫檀柳念珠, 小心翼翼地踏進大殿之內,卑躬屈膝地站在門口。


  張太后微微睜眼:「劉瑾啊,你來了。」


  劉瑾弓背, 上前供上那串念珠,張太后執在手中聞了聞:「卻是串好珠。」


  「太後娘娘, 皇上選秀之事……」劉瑾見張太後面色還算和悅, 便小心試探問道。


  張太后抬眼瞥了瞥劉瑾, 嘆息道:「哎……哀家是想管, 可是有心無力啊……如今皇兒自己個兒主意正著呢,我若是再插手此事,怕是壽寧伯與建昌侯性命要不保啊。」


  劉瑾倒是面上神色古怪,嘴角一歪:「太後娘娘這麼快便認輸了?老奴心中有一計, 可保壽寧伯與建昌侯毫髮無損的走出詔獄, 太後娘娘可願聽老奴一言?」


  張太后心中挂念兩個弟弟, 此刻只要是有辦法能救兩個弟弟出獄, 她自是什麼都聽得進去的:「哦?說來聽聽。」


  「太後娘娘可是聽到那風聲了?皇上想給未來皇后辦場體面的婚禮, 已命掌管內承運的太監擬好了一個婚禮預算的清單,皇上根據這清單給戶部下了一道聖旨,讓戶部出一百萬兩銀子到內庫,作為大婚花銷。」劉瑾小心翼翼地扶著張太後起身,在旁開始煽風點火。


  「一百萬兩?皇兒瘋了!胡鬧!真是胡鬧至極!」張太后聽聞此言,狠狠地捏了捏手中的佛珠,那佛珠好似都要被她捏碎了般。


  「戶部韓文那老狐狸怎肯鬆口,先帝山陵修造用的是錢,皇上登基大典用的是錢,皇上在各處織造龍袍,大興土木營建用的也是錢,戶部哪裡還能拿得出一百萬兩銀子來……」劉瑾小心翼翼奉承道。


  「皇兒這胃口開的也太大了些,韓文與李夢陽那些老臣,根本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張太后皺了皺眉,嘆息著搖了搖頭。


  「韓文自然是不肯出這筆錢的,經過一番與皇上討價還價,最終只給了三十萬兩。」劉瑾將張太后扶到了貴妃榻上,張太后倚著榻首,按了按太陽穴。


  劉瑾馬上會意了張太后的意思,便接過手來,自己親自幫張太后按頭。


  張太後邊蹙眉問道:「這件事,與壽寧伯和建昌侯有什麼關係?」


  劉瑾審視奪度,湊上前來:「皇上現在手頭缺錢,內庫的銀子花的不剩多少了,戶部又不肯給錢,據老奴所知,壽寧伯與建昌侯這幾年來……,如若在這個時候給皇上雪中送炭,那皇上心一軟,還不就立馬放了壽寧伯與建昌侯……」


  張太后眉頭一舒:「你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


  *

  半夜爬牆私會這種事,可是越做越上癮的,尤其是英國公府有張侖這個內應,朱厚照更是來去自如,仿若走平地般。


  離選秀的日子可是越來越近了,雖說是個走過場的選秀,可誰也不知道這中間會不會再出什麼岔子。


  夏雲渚坐在他腿上,一手環著他脖頸,眼看著他擰著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便偷偷親了下他額頭,咬著唇笑道:「我的小野豹可有什麼煩心事?」


  朱厚照緊了緊環在她腰上的手,嘆息道:「還不是被錢鬧的,人家不過是想給你籌辦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結果戶部那幾個老狐狸找各種借口搪塞我,死活就是不肯拿錢出來!」


  「我才不稀罕什麼多風光的婚禮呢,人家只想要你……」夏雲渚身子一縮,往他懷中靠了靠,軟語溫存道。


  怎知朱厚照卻一臉的義正言辭:「那可不行,這婚禮一輩子就一次,朕是天子,豈能丟了面子!」


  夏雲渚伸手捏了捏他臉:「感情你是為了自己的面子,拿我當借口罷了。」


  朱厚照卻一把握住她手:「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講道理,你男人的面子,不就是你的面子!」


  「是是是,那你可有什麼解決此事的辦法?」夏雲渚想著前幾日雲香剛與她講的內庫之事,這檔子節骨眼上,確實事兒多了些,孝宗皇帝的葬禮已經花了不少錢,新帝登基又沒想著節約,如今戶部怕是真的拿不出什麼錢來了。


  「張家願意出十五萬兩銀子,但條件是讓我放了張鶴齡與張延齡,我抓他們倆,本來就是替你出氣的,這麼沒原則的事兒,你男人當然不會答應。」朱厚照挺了挺身板兒,面上一副我是你男人我會替你擋風遮雨的神情。


  夏雲渚不禁心中暗喜,但也明白此事其實並不關張氏兄弟什麼事,他們倆純屬是替劉瑾背黑鍋的,不過張氏兄弟也並不是什麼白蓮花,本就作惡多端,實屬罪有應得。她沉思片刻,還是建議道:「我勸你啊,還是收了張家的銀子,我的事說到底,其實張太后只是從犯,主謀另有其人。」


  朱厚照聽聞此言,面上稍有不悅之色:「另有其人?那人是誰?你告訴我,我立馬將他抓起來,嚴刑拷打!」


  夏雲渚倒是軟語勸道:「行了行了,我不想在沒有證據之前,因為此事再傷了你我二人之間的感情,我知道你心裡是有我的就足夠了,你家娘子怎麼也是錦衣衛中混出來的,你就對她能查好此案這麼沒有信心?」


  朱厚照倒是吻了吻她的發:「不是沒有,只是答應我,以後我能替你辦到的事,就讓我去擺平,我家娘子就是要在家養尊處優,享受榮華富貴便好!」


  夏雲渚故意打趣,在他懷中推搡了兩下:「好啊你,原來打的是這個心思,想把我圈在後宮養成個大胖子,然後自己出去花天酒地,對不對!」


  「被你猜中了,我就是想養頭小豬!」


  「你才是豬,你全家都是豬!」


  *

  如今的太皇太后王氏,是正德祖父憲宗朱見深的第二任皇后,她並不是正德的親奶奶,祖孫之間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二人的感情卻要好過正德與生母張太后。


  正德小時候可以說是被這位奶奶親手拉扯大的,當年小太子降生之時,王太皇太后便對他寵上了天,正所謂是捧在手心兒里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集萬千寵愛與一身。


  如今小孫子已經立業了,終於要考慮成家的問題了,王太皇太后就跟尋常百姓家的奶奶一樣開心,聽說英國公老夫人要來進宮看她,早早就命身邊伺候的宮女準備了好些點心,準備與英國公老夫人好好討論討論孫子的終身大事。


  不過令她沒有想到的是,今日英國公老夫人進宮,還帶了個水靈靈的姑娘,王太皇太后一見這姑娘落落大方,一系列禮儀動作皆是流暢自然,一點也不怯場,便心生歡喜。


  英國公老夫人見夏雲渚確實做的不錯,便也喜上眉梢,兩個老姐妹互相寒暄了一番,只聽得王太皇太后拉著夏雲渚的手細細端詳了半天,和聲悅色地詢問道:「夏家的姑娘?今年多大了?可許了人家嗎?」


  夏雲渚微微抬首,見王太皇太后長著一副慈眉善目,便垂首害羞道:「回太皇太后的話,小女十六有餘,還未過十七的生辰,尚未……尚未許了人家。」


  王太皇太後轉身看向英國公老夫人,語氣些許責備道:「老姐姐,這就是你的不是了,這麼好的姑娘,怎麼不想著早些挑戶好人家許了才是啊,好端端的可別耽擱了人家姑娘的終身大事!」


  英國公老夫人倒是和悅一笑:「她啊,之前一直生活在南京老家,這前不久才進京來的,這不是……這不是進京來參加選秀的嗎!」


  「這姑娘也要參加選秀了?哎呦喂,真好,真好,我們照兒可有福氣了。」王太皇太后越看心中越高興,這會本就不大的眼睛,已經笑成了一條縫。


  「太皇太后看著好,便是好,我們英國公府出來的姑娘,哪裡差的了啊!」英國公老夫人執起桌上茶杯,會心一笑。


  「蓮香,你去尋沈女官來,讓她也來看看這姑娘。」王太皇太后揮揮手,叫來了身邊伺候的宮女,吩咐她去尋沈瓊蓮來。


  蓮香諾了諾,便應聲出去了。


  夏雲渚此刻心中卻不知是激動,還是緊張,見太皇太后也好,太后也罷,她都是不怯場的,可唯獨這沈瓊蓮,聽聞此人才學極高,怕只怕是楊慎見了她,都難分高下吧……


  還好此刻太皇太后已經放開了她手,不然自己手心直冒汗的囧態,怕是要暴露無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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