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印鈔的方式
只有大宋銅錢才是最穩定的硬通貨。就因為大宋先進,現在整個亞洲幾乎都用的宋國銅錢。白銀存儲較為困難,而黃金仍舊會有較大的價值波動,並不算太穩定。所以這個時期,宋國銅錢就是硬通貨。
但銅錢價值較低,若用於大量的長途跨區貿易除了損耗大外,僅僅運輸銅錢的成本就非常喪心病狂。
不過儘管如此仍舊銅錢最受歡迎,土豪那是因為資產太大、無奈才配置黃金白銀等資產,但老百姓的話,給他們黃金白銀對他們才是麻煩。只有宋國的銅錢貨值最穩,基本都能明碼標價的買到想要的東西。
就因為此,在生產力不夠,銅產量不足的這時代,大宋通貨緊縮非常嚴重。原本只用於大宋國內流通都已經不足,但還有無數商隊喜歡帶大宋銅錢離境,如此就加劇了通貨緊縮。於是很早時候朝廷就下達了禁止銅錢離境的通告,超過一貫規模的就是重罪。
當然了,這個律法根本執行不了,基本不可操作,仍舊有源源不斷的銅錢離境。
大家都知道交子是紙,但不得已下,這才把信譽最好、規模大的一些商號允許發行交子。除了交子外,成都以及陝西地區還參與了大量鐵錢一起使用,仍舊不足,因為鐵錢都被外商們帶走當做「美刀」使用了。
看起來錢少了,錢就值錢了,應該是好事?
其實客觀的說,老百姓手裡哪來的錢。自古以來,錢都集中在少數土豪手裡,錢一但太值錢,等於朱門的人用很少一點代價就能買光整個國家。
最嚴重的時候到了什麼程度呢?白玉棠親口說他在廣州海邊練劍時,一個銅錢可以買一捧河蝦,或者一條不太小的魚。這等於勞動價值被壓低到近乎免費的程度,一般人太難賺到銅錢。
廣州在這個時期雖然落後但好歹也算大城市了,廣州如此的話,所以完全可以想見,落後山野間恐怕處於以物換物的情況。
說穿了也簡單,資本的特點是「收集錢」。當他們把錢賺到手裡后,民間再也沒錢后,會發生什麼呢?
會出現因賺不到了,他們就不需要進行生產,於是會解僱工人,賣掉設備。這就表現為了歷史上白皮工業國們的無數次經濟危機。
那為什麼在早期時候白皮幾次都緩過氣來了呢?
因為忽然性的出現了天然金礦。類似於「舊金山淘金熱」那樣的浪潮掀開后,那些失業的賤民舉家遷移,加入了淘金大軍,在血淚之中他們螞蟻啃大象,也獲得了一些屬於他們擁有的黃金。
是的就因為那種「天上掉下來」的流動性注入后,白皮的經濟又活過來了。因為資本家最見不慣的就是「天下出現黃金卻沒在老子手裡」。
於是賺賺賺,資本家再次把車間廠房啟封,聘用工人生產,目的很簡單:要把那些剛剛出現的黃金,又賺來自己手裡拿著,念頭才通達。
大抵就是這樣。說穿了黃金不能吃不用,甚至無法用於工業,黃金出現並沒有帶來生產力和革新。
但就因為它是標的,且因淘金大潮,導致一些黃金分散了許多在民眾手裡,讓他們獲得了購買力。於是整個白皮的世界,又跌跌撞撞的撐進了工業2.0。
所以經濟危機的根由就是分配問題。有法制正確存在,正常情況下無法進行分配,包拯的法制嚴禁「凍死骨去拿走朱門中的發臭酒肉」。但容易獲得的黃金礦床出現,等於「自然注水」,解決了一部分人類間的分配問題。
後來當生產力更加先進,物資更多,再也沒有容易撿的黃金礦床出現時,著名的世界大戰2.0就正式開始了。
扯遠了。
基於這些情況,大宋原本就有相當嚴重的通貨緊縮問題,看得見的往後隨著生產力發展,物資變多,沒有對應的流動性注入,那就會出現更嚴重的通貨緊縮。
貨幣就是信譽,需要軍隊背書。所以趁現在河潢戰役打贏,王雱思考的就是趁機解決流動性的問題。
還有個辦法是經略倭島,用大量工業物資沖銷,換取他們那取之不盡的白銀進入大宋注入流動性(這也等於開印鈔機印錢,且成本比直接印更高)。
但這個路線雖然穩妥,卻等於多繞了一段路,浪費了一些生產力。
倭島的白銀規模或許能解決農業國的問題,但王雱認為:以大宋的體量,一但進入工業國進程后,那點白銀也只是杯水車薪,只能作為過度,最終肯定要回到紙幣上來。
那麼大宋就先進在這些地方,紙幣的初形早已經有了。
所謂的紙幣,技術上說就是央行對民眾的負債。它會有一套較嚴密的資產負債邏輯,並以表格的形勢表現出來。
那麼大宋幾大商號發行的交子,也就是商號用自身的資產和信譽背書後,發放給民眾的「債券」。當這張資產負債表失衡的時候,就是出問題的時候。
事實上歷史證明了在大宋時代,思路驚人的超前,但對此的監管和運營是比較差的,最終就導致了交子的失敗。
於是王雱的設想是:將來把所有商號的交子發行資格進行整合,統一監管,以「股份制」形勢、結合國有資產和私有資產進行雙重背書,然後發行統一的「宋交子」。
這在理論上是可行的,不但進行了利益的均衡,也集合了所有的資產和信譽力量。其實這樣的巨無霸機構並不陌生,在後世有個類似的東西它就叫: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
太陽底下就這點事,大宋的土壤似乎這麼干最適合。也就是說將來的「宋交子」發行機構中,和後世的賊鷹一樣,葉慶華之流也會成為「宋刀發行權的股東」。
大雱也有兩塊牌照,所以也能成為巨頭之一,擁有較大話語權。
理論依據在於,宋交子是對天下民眾的負債,需要對應資產和信譽為抵押。而葉慶華曹集王雱之流擁有龐大的資產規模,這類鯊魚在各國的藥丸黨中也有最強的人脈和影響力,於是,這些跨國大奸商的資產併入統籌,宋交子當然就會擁有最強的信譽和說服力。
不革命的情況下,在大宋,不能拿走人家已經擁有的東西,這是紅線。
所以那些大商號手裡已有的金融牌照拿不走,因為運行了這些年後,捆綁實在太深了,基本上一動就是天崩地裂的形勢,一但出問題,那是幾百上千萬的人財富清零政府兜底。
又不能繼續放任他們在監管不足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持續各自為政的把金融政策搞亂。那就只有集中起來股份制,這就是大雱思想模型中的「大宋聯合金融儲備委員會」初形。
除非幹掉他們,否則必須聯合他們,這條路才走得下去。國有資產被那些傢伙賤賣的差不多了,所以現在官府的自有交子民聲、比那些商號的還爛,連官府自己都不要。
以戶部為例,收稅過賬等手續時他們只收煤交行、農交行和葉慶華的交子,其他的一律不要,成都府路,陝西等地的不論是商交子和官交子戶部都不承認,直接以喪心病狂的運輸成本,要求繳納糧食或銅錢之類的硬通貨。
額扯遠了。
現場王雱把交子給了瞎氈,算他送的這批黃金的「存單」后,瞎氈收下了,然後離開了帥帳。
對此王雱嘆息一聲,喃喃道:「瞎氈不是個棒槌,可惜他的存在、會對將來我大宋在河潢的利益不利。於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此番我決計不會委任他代表青塘出兵。」
穆桂英不禁楞了楞,要說狄詠是比較推崇瞎氈的,當時在南區游擊隊中,瞎氈他也算頗得軍心,有勇有謀的存在。
王雱微微一笑:「我知道大娘想什麼。首先瞎氈有這幾箱黃金耐人尋味,這讓我想起了當時南區中搶劫民眾的游擊隊。那些黃金的確青塘的,被西夏人搶了后,又被卓洛蘭用去高價購買民眾手裡的糧食,最後沒辦法了,瞎氈就搶劫民眾手裡的糧食和黃金。鑒於當時南區游擊隊普遍存在這樣的問題,所以就算狄詠也不知道是有組織情的。狄詠以為是自發的。」
王雱再道:「其次看得出來,瞎氈根本對我們大宋的交子嗤之以鼻,毫不在意。」
穆桂英道:「你怕是想多了,他收了交子,還笑容可掬呢。」
王雱搖頭道:「這才是問題所在。他急於帶軍表功,來賄賂了我兩箱黃金。這種情況下如果我給他回禮,理論上他是萬萬不會收的。所以我給了他幾張交子,他收了,是因為他根本不信那東西,認為就是幾張紙,和他的真金白銀差太遠,所以他才會收的。如果他信任交子價值,他誓死不會收。」
穆桂英不禁楞了楞。
王雱道:「不可否認交子真是紙。但其實整個世界,就建立在信心和信任之上。不信任交子就是不信任我,既然他不信任我,不說和他有仇,但我不會把青塘和大宋的未來交給這麼一個人。在此情況下他越會打仗、於青塘軍中的威望越高,就越對將來的大宋不利。這就是政治。」
穆桂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你果然會……長命百歲的。」
王雱道:「你又罵我奸臣啊。」
穆桂英抬手摸摸他的頭:「稍好了一些你又跳了,快把葯喝了去睡覺。」
然而還不行,瞎氈沒說錯,所謂兵貴神速,應該部署反攻事宜了,王雱只得又強撐著打起精神,召見了青誼結鬼章和董氈。
人進來后,青誼結鬼章道:「相公召見我等何事?」
王雱病懨懨的樣子拿出一張交子,由穆桂英遞過去交給青誼結鬼章。
王雱道:「你信任這東西嗎?簡單點回答我。」
青誼結鬼章看了一下撓頭,還和董氈用土話嘰里呱啦說了幾句,然後憨笑道:「我們不信任紙張,但我們信任您,信任宋國。」
王雱和穆桂英相視一眼,見王雱微微點頭,於是後面的話穆桂英來說:「我家相公精神不好,我就簡單點說,你們有骨氣,一直不想要我大宋援助,但是不援助的話你們就打不了反攻戰。鑒於《志願軍出兵細則》所限,我志願軍沒有踏入西夏境內的授權,所以自現在起的反攻,必須依靠你們青塘自己的力量完成。」
頓了頓,穆桂英接著道:「不要援助可以,你們需要自己從宋商到岸的船運去購買所需要的東西。」
打仗沒問題,但董氈和青誼結鬼章卻犯難了起來,一起說道:「原本我青塘富庶,但財富都會西夏人搶走毀壞了,暫時……」
穆桂英打斷道:「青塘馬也算好用,現在我家相公打算擴大雙邊青塘馬貿易,就依照原有價格,我志願軍提前訂購一批戰馬,允許你們在三年內逐步交付,但錢可以現在就付給你們,然後你們自行從宋商手裡夠買出兵所需物資。」
董氈和青誼結鬼章不禁舔舔嘴皮,如果這樣的話,條件就太好了。
於是一拍就成。
哪怕這筆訂單的款項乃是王雱給的一堆花花綠綠的紙張,也很高興。誠如他們說的,他們不知道這是什麼東東,但他們信任王雱。至少會信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