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看他臉腫的
明王不禁心裡大急,竟然設定了他魔的立場,也都能被他說出花來了?
於是明王趕緊補救,不等王雱這些思路發酵開,便又道:「若一定強調公平,則天地間厚道全失,到處充滿了戾氣。若要公平何須等老鷹出現,老和尚只需第一次就把兔子斬了一條腿,它自是不敢再來。」
「理當如此。」王雱道。
明王道:「那麼這樣一來,兔子身上累積了怨氣,從此也以怨氣對人,他日,兔子發現松鼠偷了家裡蘿蔔,便把松鼠尾巴咬下來作為回報。松鼠便越來狐狸害了兔子,兔子親朋又約來猴子,吊死了狐狸,狐狸兒子找一頭狼來狼狽為奸,咬死了猴子。如此一環接一環,世間沒有寬容和仁慈,眾生張開眼睛就面臨怨氣,陷入了冤冤相報之孽障循環。」
媽的還真被老和尚又扳回了些局面,講仁慈講王道就是容易啊。
王雱便道:「好吧看似是殘酷了些,可若不付出代價,兔子們形成先例,想要糧食就可以去別人田裡拿,那麼我要問誰去種田?做事當然有代價,看到兔子缺少一隻腿的確有些詭異,但也能讓松鼠知道偷東西有代價,自此偷盜大幅避免。」
明王道:「到此便陷入了死循環,你我各有理論優劣難辨,一心一世界,你始終不了解博之一意,不能包容萬川,甚至不能原諒一隻兔子?」
王雱微笑道:「因為大師給我設定了魔之立場。順便我很奇怪,你我之說辭,真的優劣難辨嗎?明王粉飾起自己來真的那麼不講究?這可是萬眾矚目,並非你我私下論道。」
場面再次嘩然尷尬了起來,許多人紛紛交頭接耳。
明王試圖快刀斬亂麻的簡單設定一個「優劣難辨」概念,然後說其他。卻是被大雱粗暴的打斷,提醒了「肯定有優劣之分別」,給予了大家時間去考慮判斷。
到這裡沒蔵太后笑了起來,不敢說全部人都信王雱,信老和尚的人仍舊是大多數。但是明王的主場,以明王的威望和信徒數量,現在卻出現了不小的質疑和爭論,那說明這一場王雱贏了。被他在客場不利的情況下,魔的立場上講出了感覺。
有了質疑和討論就是好,傳銷領袖的威望丟起來,也是猶如泄洪那般的,沒蔵太后真是看爽了。
發現場面失控后,明王輕咳了兩聲,竟是沒能壓制下來,這在以往是不可思議的事?
想甩袖而去但那更是輸。不過以德報怨和慈悲,又是明王已被定死的立場。以往屢試不爽的東西,現在輕易被王雱用「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來回應了。
往後就越來越難講,往回不了的話,還真是從神堂跌落的危險。對此明王很擔心。
直至等議論發酵了足有一刻鐘,才慢慢的靜止了下來。
明王厚顏無恥的又道:「本座仍舊維持優劣難辨之判斷,當然也得承認,小王大人不愧是一代思想家王安石的兒子,理論思維已自成一派。爭執下去無好處,老僧又有另外一個故事,希望小大人留下傾聽並指教。」
「洗耳恭聽。」王雱道。
接下來明王又說了一個詭異的故事。
說的是一個秀才泡在窯子里喝酒吟詩,以才情打動了一個風塵女子,之後兩人共赴為難,脫離了窯子,從此生活在一起的故事。
但並沒有「從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為結尾。
明王講的乃是一個轉折的故事,說是後來兩人熱情消退了,來了和七年之癢差不多的情形。
女人充滿抱怨的說:當初是看中了你的才情,日子久了才知道才情是毛,不能當飯吃,柴米油鹽才是生活的本質,你一點都不會包容不會退讓,日子沒法過!
秀才就罵了:卧槽你個死婆娘,當初要不是我,你怎麼能脫離苦海,還敢說老子沒情趣不會包容?你怎麼不用點心化一下妝呢?
女子也罵了:你個窮鬼!老娘當初要是沒被你從窯子里騙出來才好呢,現在還燈紅酒綠,錢多,還可以天天換著男人爽。
講到這裡,明王是一副很平靜淡定的表情。
現場許多人則是險些一口水噴了出來,感同身受的覺得明王接地氣啊,這似乎說的就是我家耶?
就連沒蔵太后都聽得神色詭異了起來,心情很是複雜,也得佩服明王老狐狸的老辣,洞徹人心方面他還真的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見王雱想開口時,明王提前把握了節奏,借用調動起來的氣氛接著道:「後來怎麼樣了呢?」
「後來,女子終於厭倦了一成不變的生活,開始和鄰家王姓男人私通。」
明王這麼說后,男女混雜的道場內,大家神色驚悚起來,相互看來看去,有的在看自己鄰居,有的在看自己婆娘,有的再看自己的兒子。
到此明王仍舊波瀾不驚,得道高僧的態勢再道:「對應的,失去了初期的火熱后,鬱鬱寡歡低頭做老好人半輩子的秀才,最後忍不住,不會包容,失去了慈悲之心,便拿了一條火棍子半夜埋伏,把那個鄰家男人打死了。」
「?」沒蔵太后的神色更加詭異了。
明王繼續道:「再然後官府來拿人,官府差人見那出軌婦美貌,便強上了出軌婦。其後,美貌出軌婦為報復,去勾引了縣太爺,縣太爺就把強上出軌婦的差人斬了。可是後來縣太爺的夫人也不幹了,指責妖女勾引縣爺,便又下毒把出軌婦毒死。」
到此也沒有結束,說起來王雱也得承認老和尚如果寫小說的話不會撲街,接下來就是一串連鎖反應,就是無盡的殺人越貨和XXOO交織,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當做事聽會非常有趣,不過他主要表達的就是忍耐和包容、冤冤相報何時了的立場。
這種故事永遠沒有結局,差不多時候明王也就停止了,看向王雱道:「世間若無相,也就沒有對錯。正因為有了對比,有了相,才有人去定義對錯。這就是不能包容仁慈之害處,是引發衝突的根由。故事中的風塵女而言她追求自由自在,高興了便和傾心男人歡好,她錯了嗎?這裡看,她的錯是不是別人強加的?這就是『相』。落魄秀才就認為她錯了,這源於秀才認為女人是他獨有的。於是兩人價值觀念衝突,一件小事引發了所有血案。世間原本沒有相,沒有對錯,只是價值觀念的不統一,不以慈悲為懷,不會包容讓步而已。這就是『相』的害處。」
王雱道:「簡直胡說八道,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明王猶如獅子吼的切中節奏打斷道:「強加一份對錯之心,強調以怨報怨,造成了大家認知的不統一,也就此造就了整個事件的孽循環。秀才認為鄰家錯了,就一棍子幹掉,官府認為秀才錯了,一閘刀辦掉……這一切,便始於對錯之執念,始於美醜之心,始於輸贏之欲。秀才和女子相愛於賞心悅目,相互認為美,便生了緣。分離,始於相互緣盡,因他們忽然覺得對方丑了,便生了孽。官差覺得出軌婦美貌便生了事。所以,美和丑,對和錯,皆俗人神識中的一抹念頭,但差異和孽緣,就此無盡展開……」
「若無美醜又當如何?」王雱也切中節奏強勢打斷,媽的再讓老和尚說下去,俗人還真就搖頭晃腦的進入他的套路了。
明王只得應答:「若無美醜之分,則眾生平等,了無怨恨。世間一切本無相,無人相無我相無眾生相,一切如夢幻泡影。最終皆是心中一絲魔念,小王大人,是否應做如是觀?」
王雱道:「在下不敢苟同。客觀的說,我親眼看到了狗搖尾乞憐是狗相,好吃懶做是豬相,不食人間煙火為佛相,好色猥瑣乃大叔相,赤子童心是蘿莉相。世間若無美醜對錯,積德善人被『無相』輕易抹殺美態,齷蹉之徒被輕易洗白了醜態,至上進努力的芸芸眾生於何地?若放下屠刀就可立地成佛,血累的仇恨可以輕易抹殺,那要屠刀何用?屠刀若是無用又無相,又何須放下屠刀?人世間有千紅百媚,眾生萬物一定皆有相,形成了萬象森羅。明王,可如是觀否?」
場面再次嘩然了起來。
大家變得不那麼虔誠了,因為雖不肯定王雱說的一定對,但似乎明王的理論出現了較多瑕疵。
明王只得又裝神秘的道:「世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騙我,小王大人,換你,你如何處置乎?」
聽聞這句沒蔵太后感同身受,這看似就是老娘的遭遇啊。感覺很傷,當然只能忍他讓他由他避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這就是現在的局勢,是太后正在做的,不過很憋屈,很不喜歡而已。
王雱則想也不想的答道:「明王之提問很容易回答,不過容易讓人覺得我滿口跑馬戾氣重,但我仍舊回答:只需抽他抽他抽他抽他、再次抽他,過的幾年你看他臉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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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很意外。雖然他希望王雱這樣回答以凸顯戾氣。
沒蔵太后大為興奮。作為她當然不能支持這個回答,但這就是她這個時期想聽的。結合這小子之前在皇城裸奔,又當眾犯渾讓李守貴下不太台,這個時候他這樣回答真的有一種簡單粗暴的爽感。
太后的心思又何嘗不是來聽經的大眾弱者的心思,所謂抽他抽他抽他並不實際,但就是好聽,就是愛聽。在這裡的人包括太后在內都有太多憋屈和不平,都在實際做著「忍他讓他」的舉動,但內心裡就是想「抽他抽他、看他臉腫的」。
於是沉默少頃、有一個人帶頭后,當即喝彩如雷,像潮水一般此起彼伏。
明王想死的心終於有了,王雱的回答絕不正確,卻因為他在各方面鋪墊的太好。換別人在這麼回答就是裝,但王雱有過早前在驛館憤英雄怒的舉動后,這個回答就顯得很自然,並且是大家想聽也愛聽的。
若沒有他小子之前的鋪墊,也沒有第一場辯論,那麼到此最多只能算是平手,但是現在明王覺得這次自己輸了。未必輸在理論上,乃是輸在了他那「抽他抽他我是流氓我怕誰」的氣勢上,並且他小子也接地氣,他說的東西不切實際卻是大家愛聽的、想聽的,是真正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