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燃燈初傳法與遠行
象城的宮門口,燃燈跟在自己的母親貢蒂的身旁,給自己的五位兄長送行,他們要與持國百子一起,征討般遮羅國王木柱王。這位國王,曾經羞辱過他們的老師維羅納。
在宮門口,燃燈看著同樣前來為持國長子難敵送行的迦爾納,看到他與阿周那之間,那冷厲而又充滿戰意的目光,頓時也覺得頭痛無比。
再這樣下去,這兩位人間難得的英雄兄弟,恐怕會重蹈他們的命運之路,最終只得一個存活。
貢蒂同樣看到了這一幕,內心的傷痛無法表達,悲傷的眼神讓燃燈看了,只覺得憐惜不已。他這位母親,自從嫁給般度之後,幾乎就受盡了苦難,自己應該想辦法讓她這最大的痛苦消弭掉才是。
當時在宴會之中,迦爾納碰到了貢蒂,見到了這位他一見就感覺十分親切的王后。迦爾納恭敬地摘下一朵蓮花送給貢蒂,說自從貢蒂第一次來象城他就十分想這麼做。
貢蒂目光迷離,想起初來象城時漫天的蓮花,感動非常。二人交談中,迦爾納為自己父母放棄離經叛道的自己而痛苦,貢蒂幾乎要說出自己是他母親的真相,然而迦爾納甚為敬愛養父母,二人言語不和,幾乎針鋒相對。
貢蒂看到迦爾納如此痛苦,而自己卻又無法將他的身世說出,心下悲傷,不免流出了熱淚。
般度五子出現,以為迦爾納為難貢蒂,惡劣地諷刺他,怖軍踐踏碾碎了迦爾納獻給貢蒂的蓮花,迦爾納許下必與阿周那交戰殺死他的誓言。
因為無法忍受侮辱,阿周那拔出匕首怒視迦爾納。此時毗濕摩到來,阻止了他,沙恭尼添油加醋把事情往嚴重了說,盲目的持國王因此責怪阿周那犯下了夜間動武的罪過,想判他被放逐。
難敵為了侮辱阿周那,提議他需要為迦爾納洗腳道歉,迦爾納因為對難敵的情誼而勉強贊同了。阿周那受辱,他的四位兄弟們為此憤恨不平,貢蒂為自己兩個兒子將彼此憎恨傷害而痛苦。
得到迦爾納支持的難敵,終於有了可以與般度五子勢均力敵的力量,加上人多勢眾,整個國度之中都是對他們的讚譽。
為了幫助般度五子,維羅納便提議了這場征討,作為眾王子的出師考驗。但是迦爾納,這位並非維羅納弟子的強大戰士,卻被排除在戰爭之外。
「這是對我弟子的考驗,迦爾納國王你參加的話,若是贏了,有違公平,若是輸了,則有可能是你拖了持國百子的後腿。因此這場戰爭,你無論如何都不能參加。」
維羅納的話,讓剛剛成為一小國之王,正準備在諸國之間傳播他聲名的迦爾納憤恨無比,但是卻又無可奈何。
「燃燈弟弟,你說,世人為什麼一定要爭鬥呢?」
在眾多王子離去爭鬥之後,燃燈終於回到了久違的寧靜。但是寧靜之中,也有一些打擾他的喧囂。
貢蒂的侄女,奎師那之妹妙賢,以及燃燈的堂姐,持國與甘陀利的女兒杜莎羅,基本上是三天兩頭來打擾燃燈的入定修行。
杜莎羅的心情十分憂鬱,就像燃燈的母親貢蒂一樣,明明看到自己的兄長們關係越來越差,卻又無可奈何。有的時候,她真希望,自己要是和父母一樣,什麼都看不見就好了。
妙賢也清楚杜莎羅心中憂愁的東西,她更清楚自己兄長奎師那的謀划,眼神微微一變,什麼也沒說。
燃燈微笑看著這位幾乎與自己天天見面的姐姐,心中一嘆,他也不知道說些什麼,持國百子與般度五子,是註定了不能共存的。
燃燈不能說話,但是他卻可以寫字,他手指蘸了一點水,然後在桌上寫道:「你連自己的命運都管不了,哪裡還管得了別人與世人?」
看到燃燈寫的這句話,不論是杜莎羅,還是妙賢,都是一驚,這是什麼意思?命運,不是應該在她們出世之時,就已經定下了的嗎?
但是她們又不得不承認,燃燈完全沒有說錯。命運這種東西,又豈能由她們這等存在來掌握?
「這麼說,燃燈弟弟,你已經能管得了自己的命運了嗎?」
妙賢目光之中滿是深意,看向燃燈。她很清楚,這位表弟的來歷極不平凡,試探了這麼久什麼都沒有試出來,他現在終於要露出冰山一角了嗎?
杜莎羅也用一種驚奇的眼神看著燃燈,燃燈之前也曾經寫字和她聊過天,但是卻從來沒有說過這麼古怪的話。
燃燈繼續在桌上寫道:「我沒有掌控命運,但是卻又不被掌控之法。有法可求,有法可入,終有一天,命運將由我自己掌控。」
「什麼法?」
妙賢與杜莎羅同時問道。
「你們真想知道嗎?得知這法之後,便再沒有後悔的餘地的。」
兩位燃燈的姐姐同時點頭,表示想知道。
燃燈對著她們兩位展顏一笑,然後左右兩手同時伸出食指,往分別往妙賢與杜莎羅的眉心點去。
這兩個身世極為複雜的公主,頓時感到眉心一陣劇痛,然後心神恍惚,腦海之中,頓時多了無數知識。
「沙門瑜伽秘傳」
「耆那瑜伽論」
「冥想入定觀法」
「三昧解說論」
「非瑜伽修行法」
······
兩位公主都是婆羅門出身,身份尊貴,自然接觸過印度神域之中的瑜伽之術,但是卻從來沒有修行過。修行瑜伽之術的,除下戰士就只有婆羅門的仙人了,她們身為女子,儘管是公主,也沒有修行這些法門的資格。
看著這兩位公主陷入了沉思之中,燃燈點頭一笑,便離開了這裡,找地方入定去了。
如今他的修行入定正到了關鍵時期,隱約已經看到了三昧之門,這個時候,他可不想再被這兩位姐姐騷擾。於是,他乾脆將修行法門選出一些傳給她們,讓她們找點事去做,別一天到晚,有事沒事來煩他。
另外一方面,他也想要看看,這些自己腦海之中的法門,其他人修行起來效果如何,通過對他人修行的了解,來推動自身的進步。
如今的燃燈,可不是剛剛出生之時,只能修行冥想瑜伽一種,壯大自己的精神。此時的他,已經兼修了種種瑜伽之法,無論提倡培養知識理念,從無明中解脫出來,達到神聖知識的智瑜伽,還是歷盡善行,崇神律己,執著苦行,凈心寡慾的業瑜伽,亦或重在體式和制氣的日月瑜伽,偏於意念和調息的王瑜伽,燃燈都在抽時間修行。
甚至並非印度神域的修行法門,那些神火神格成神之法,信念指引內心成神之法,他在修行瑜伽之餘,也開始涉獵了。這些法門在印度神域之中雖非正法,但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多看看總會有用的。
可以說,此時的燃燈,不管是精神還是肉身,都遠遠超過常人,並不在印度神域之中那些強大的戰士之下。
但是他卻有一個不足的地方,那便是武技。身在宮廷的他,可沒有機會去修行克敵制勝的武技,雖然腦海之中各種武技浩如煙海,但是他卻只能望洋興嘆。
早些時候,他因為年紀太過幼小,不太適合練習武技,現在卻不一樣了,正是練習武技的好時候。
將自己的表姐和堂姐支開去參悟瑜伽之術后,燃燈便開始偷偷修行去武技起來。他並不需要老師,腦海之中各種典籍,無疑是他最好的老師。
燃燈偷偷練習武技,並沒有多久,象城之中,便又產生了大變故。
象城的諸王子,有著強大的實力,特別是阿周那,在戰場之上,簡直是所向無敵,他們很快便將般遮羅的木柱王擒下,帶到了他們老師的面前。
他們的老師德羅納,不知道為何,又將木柱王放了回去。但是木柱王這一番被俘,卻感覺到了自己無比的屈辱,他見到了象城的王子如此出眾,心中也升起了要培養兒子的念頭。
而象城之中,難敵看到般度五子如今備受國人的愛戴,心中焦慮難忍。他與自己的舅舅,波旬偷偷收下的弟子沙恭尼合計,在遠方建造了一座多象城。
般度五子聽信了難敵傳播出來的謠言,決定帶著自己的母親與弟弟,去往美麗的多象城之中,祭祀他們已故的父親般度。
城門口,象城上到持國王,恆河之子毗濕摩,下到普通民眾,都在為貢蒂與她的六個孩子送行。
「我的人民平常總是說,多象城是世界上一座最美麗的城市。孩子們,如果你們想看看多象城的節日,就帶上同伴和隨從,像天神似地享受享受吧!你們可以隨心所欲地向婆羅門和各處的歌手賞賜珍寶,猶如神光輝煥的天神。過一些時候,你們這樣快活夠了,你們就高高興興地再回到象城來。」
持國王說這話的時候,臉色稍微有些發白,他雖然不明白,自己的兒子難敵是怎麼布置的,但是卻很清楚,多象城極有可能就是自己這些侄子的葬身之地。
貢蒂的長子堅戰躬身對持國王行禮道:「遵命。」
隨後,大智大慧的毗濕摩,機敏過人的維杜羅,德羅納,波力迦,以及俱盧的後裔月授,慈憫,德羅納的兒子馬嘶,還有享有美譽的甘陀利,一一現身在象城門口。
堅戰向他們緩緩地地說了這一番話:「親人啊,遵照持國王的命令,我們將和同伴一起住到美麗的人口稠密的多象城去了。你們都是心地仁慈的人,請你們祝福我們吧,你們的祝福,會使我們堅強起來,罪惡也就無法征服我們了。」
聽了般度之子的這幾句話,全體俱盧族人都和顏悅色地走到般度諸子的身旁。
「祝你們旅途處處始終有眾生賜福!祝你們一路之上無災無殃!般度的兒子們啊!」
他們這樣祝福般度的兒子們一路平安,為了一路平安,般度的兒子們做了各種法事,然後動身前往多象城。
「燃燈,我們走吧。」
貢蒂看向城門的一角,依偎在侄女杜莎羅懷中的幼子燃燈,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這個侄女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對自己的幼子戀戀不捨。
燃燈聽到貢蒂的話,舉手拍了拍杜莎羅的後背,然後在杜莎羅的左右兩手手心之中各寫了一個字,便洒然一笑,隨著自己的母親兄長一起離去了。
看著燃燈他們遠去的背影,目光迷離,等到背影看不見了,才緩緩看向自己的手心。燃燈所寫的兩個字,絲毫沒有留下痕迹,但是她卻很清楚,燃燈寫的是哪兩個字。
「忍和藏嗎?」
杜莎羅心中暗自思忖,不斷揣測燃燈寫下這兩個字的深意,越想越入神。
「回去了,杜莎羅。」
直到她用紗巾蒙面二十多年的母親開口叫她之時,杜莎羅才回過神來,跑到自己母親旁邊,扶著她回到宮殿之中。
扶著自己的母親,杜莎羅又忍不住想起了自己母親的一生,心中一陣嘆息。為了與丈夫同甘共苦,發誓蒙面,卻得不到丈夫的理解;教導兒子們心向正法,不要為了一個王位行邪道,卻得不到兒子的理解;讓哥哥不要過多插手象城的事情,回到自己的國度善待子民,卻得不到哥哥的理解。
在母親身邊,杜莎羅只能感受到一種由心而生的痛苦凄涼。要是她一旦出嫁,母親的日子該怎麼過啊?
出嫁,想到出嫁,杜莎羅心中便做了一個決定,她要對著大天與世尊立誓,永遠不嫁人,一直陪在母親旁邊。
高天之上,正法明與文殊師利相對而立,正法明淡淡笑道:「看來我要花點心思教導這小姑娘了,不能讓老師布下的棋子泯滅掉。」
文殊師利同樣一笑:「正法明尊者,我聽老師說,異域有位名叫波旬的神靈,最喜歡打賭,我們不如也打個賭吧?」
「什麼賭約?」
「你來教導這位象城的杜莎羅公主,我去培養雅度族的妙賢公主,最後看看,她們誰的成就更大。」
正法明莞爾一笑:「好啊,只是那位妙賢公主,一直在奎師那旁邊,卻是不好教導了。」
文殊師利同樣笑了笑:「總會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