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如果親愛噠看到這段話的話就說明購買不足60%哦, 啾咪~  小丫頭圓頭圓腦圓眼睛,小圓臉蛋紅撲撲,還做出點頭如搗蒜的模樣, 林瑜忍了笑, 也學著她認真點頭道:「很是, 誰讓你家大爺我天生麗質呢?」


  「麗質什麼我不懂。」靈芝小姑娘認認真真的, 道,「只是我再沒見過比大爺更好看的人啦!」


  林瑜不由得大笑。


  「靈芝,還不快來給大爺梳頭?」聽著是倆小的童言稚語,白朮卻知道這是自家大爺單方面逗小丫頭呢, 為防小姑娘被逗得炸了毛, 她趕緊打斷道。


  又檢視了一下當地大鼎內, 見裡面的銀霜炭充足著,白朮又往裡添了一塊香,放滿意地把著玉石制的帽頂將罩子罩回去,唯恐林瑜遭了炭氣。


  「大舅老爺送來的銀霜炭倒好,只是那邊送來的炭越發不中用了。」靈芝熟練地拿著檀木梳子梳理著林瑜一頭濃密鴉黑的半長發,冷笑道, 「這才短短三年, 上等銀霜炭從一千斤到現在一斤沒有, 不過拿一些中等下用的湊數,打量誰都是瞎子不成?」


  「還是這麼個耿直脾氣。」白朮忙忙地收拾起床榻、巾布等物, 皺眉訓道, 「都說了多少遍了, 這是你能放嘴裡講的?」


  透過明晰的西洋鏡子,林瑜看見身後的靈芝嘟了嘟小嘴,卻沒有再說話,可見心裡是服的,他暗暗挑起唇角。自母親去后,他趁著人心不定遣散了家裡諸多大小奴僕,只留下一些老實本分的。白朮且不說,當年他母親大丫鬟、二等丫鬟那麼多,偏偏林瑜只留了她一個。靈芝是自小陪著林瑜的小丫頭,脾氣雖然耿了些,但心裡有數,這麼些年來也沒見她出過差錯。


  林瑜漫不經心地想著,突然看見身後的靈芝拿起了兩根眼熟的青色墜銀角發繩,他大驚,連忙伸手按住了靈芝在他頭上比劃著的動作,道:「今天不出門,頭髮散著也就罷了。」


  按說他這個年紀的男童,大多都是剃了邊發的,剩下的頭髮或是梳成桃型、或是紮成揪揪——數量以大人的愛好、以及孩子的發量為準,少有向林瑜這般全都留起來的。


  可是無奈,在襁褓里時他無力反抗,等他能磕磕絆絆地表達反對之後,林瑜就再也沒剃過發。負責給他梳頭的靈芝一直很遺憾來著,自家大爺情願散著頭髮也不願意紮上兩個可愛的抓髻。


  林瑜見靈芝不甘不願地放下手中的發繩,這才鬆了口氣。他不是不知道白朮靈芝她們的遺憾,但是這在一方面,如果有選擇的話,他是堅決不願意妥協的,無論是羊角辮還是小揪揪都不行!


  「接下來我來吧。」白朮接過靈芝未完成的另一半頭髮,耐心地分出一縷,墜上鏤空輕巧的銀角子。這就不得不說起林瑜的挑剔來,他既不愛將頭髮梳起來,偏偏還嫌棄散著的頭髮礙事,年紀小又不能束髮,白朮她們只好想了個法子,將他披散著的頭髮分作數十縷,一一在發梢編上銀墜子。一般的墜子還不行,白朮擔心會拉扯了自家大爺的頭皮,特特請示了舅太夫人、即林瑜這輩子的外婆張老太太,在張家的銀樓里定製了輕巧精緻的鏤空銀墜子。


  林瑜大舅家的小女兒自打見了之後,覺得好看的不得了,再看看自己腦袋上俗艷艷的花,不樂意了。百般磨了自家母親李氏要一樣的墜子,李氏哭笑不得,不好說這其實是你的哥哥長得好看,只好給她打了好些小金墜子。小姑娘還不高興來著,覺得金色的沒有銀色好看。


  李氏便哄她,這是林家哥哥要守孝才帶銀的,以後還是要帶金的,才算是哄好了。


  不說林瑜的這個小小追星族表妹,這邊靈芝順手將手裡剩下的頭髮遞過去之後,便抽身道:「奴去拿今年的賬冊。」說著,一轉身,風風火火地走了。


  見靈芝走了,白朮這才慢慢地道:「若真如靈芝所說,今年那邊只拿了那麼些東西來,可就太過了些。」


  白朮自幼年被林母張氏買下后,就一直留在她身邊。林父的父母即林瑜祖父母在林瑜父母成親后沒多久就沒了,林母作為當之無愧的一家子主母,凡是家中的收成都要過了她的手,白朮那時都是一一見識過的。


  按說這林族也算得上當地一方望族,祖上更是出了列候,雖則襲爵一支如今業與宗族遠了些,但人家並未忘本,依舊時時照拂。林瑜一家也可說得了他家的恩惠方慢慢地置下些許產業來,直到林父之時,已經有數十頃上等田地,又有中等田地百頃,下等山地果林若干,茶園一座,飯莊兩間。


  林瑜祖父一介舉人功名得以做到從五品的知州,若是沒個林侯爺宗親的名頭,怕是不成的。


  同樣這般照拂,這小小的林家便先出了知州,后又有林父取了進士。雖不及授官就一場疾病沒了,但這卻是天數,無可奈何。可別的宗族就不堪的很,仗著祖上有些出息,日漸逍遙,敗落起來也不過短短數十年,一代人都未終了。


  過慣了舒心日子,再往窮里過,有幾個能習慣?更何況若他們是安貧樂道的人,也不至於敗落下來。林瑜一家死得就剩他一個三歲小兒,無怪乎那些族人動心,想打著代管的名義,實行搶奪產業之實。


  不過,他們忘了,林瑜舅舅雖然名義上是富商之後,自己卻也考取了舉人,捐了從五品的員外,也有幾個同窗好友。更別提原林侯爺府上在林祖父這一輩有過交情之後,兩家原也是親近過的,只如今爵位已終,現今的當家人便從科第出身,如今在京城任職。遠是遠了些,但在林父京城亡故之時,也是他家包攬諸多雜事,如今依舊時時關照。


  所以,最終代管也就只能是代管,等林瑜十五束髮,該還的還是要還的。只可惜,這些年的產出就當是餵了狗,但至少保住了產業。


  林家的產業尚且如此,張氏的嫁妝他們就更沒辦法染指。娘家人直接抬回嫁妝,誰都沒法說不是。大舅這些年一直在名義上牢牢把著張氏的嫁妝,甚至沒有讓自己的夫人沾染一分一毫。


  大概,沒人能夠想到,這幾年張氏的嫁妝其實一直都是林瑜這個年幼的孩子管著。這事除了林瑜身邊的白朮、靈芝、林老管家,母族那邊的外婆、大舅舅之外再沒人知道。


  外頭人、包括家裡的僕婦都道是大舅老爺給撐起了這個林家,白朮心裡卻是再清楚不過的,家裡大小事宜多是眼前還一副孩童模樣的大爺做得決定,說一不二,就是大舅老爺偶爾也聽的。


  見多識廣的老管家說過,這就是天授之才,萬中無一,再不會有錯的。


  「過不過的,其實都沒什麼區別。」他人眼裡的天才林瑜沒什麼氣憤的感覺,一部分是因為他早在三年前和大舅張逸明定下了計策,如今只要繼續按照計劃行事便可以,另一部分,林瑜不得不承認,領地里那一座佔地面積相當可觀的金庫也給了他視金錢如糞土的底氣。


  反正只要他願意,拿金磚鋪地踩著玩都行,何必和那群已經被利益蒙住了眼睛的所謂族人計較?

  「當初將產業交出去的時候,可不就已經料到了會有今日這情形?」林瑜輕笑道,「他們被壓著不能賣已經夠煎熬了,而這樣的煎熬還會隨著我一天天的長大與日俱增,日日夜夜地折磨著他們的心。」


  一邊錦衣玉食,一邊時時恐懼地看著這般美好的、偷來的日子一天天的縮短,憤恨、嫉妒嚙噬著他們的心臟,終有一天全部爆發。這般想著,林瑜愉快地晃了晃小腿。


  白朮完全不覺得林瑜這番以他人痛苦為樂的樣子是不是有什麼不對,還覺得自家大爺太仁厚一些。只是她從不會在外事上反駁他,只是道:「今年京城那邊的年禮已經齊備,只差些土產,一會靈芝拿回了賬簿后再添些便好了。」


  「連碳火都剋扣,可見是剩不下什麼好東西了。」林瑜知道白朮心裡也清楚,只是得他來拿這個主意,便吩咐,「土產也罷了,送起來本就不便,把前日大舅給我收的那一帖草書加上,盡夠了。」


  白朮一想前兒收的東西,笑道:「可是張聖的草書,奴還想著給您擱書房裡頭,就沒收起來,這會兒找起來也容易。」


  林瑜忙道:「快別,我本就看不來那草書,白放著也浪費,還不如送給能賞鑒的,也省的我日日看了眼珠子疼。」白朮自去收拾東西無話。


  一盞茶的時間后。


  拿來了賬簿的靈芝一張小嘴飛快地張合著,叭叭叭地三兩下將那邊送來的產出給抖落了個乾淨。林瑜默默地聽完,再對比一下幾年前他在母親那邊聽到的,眯著漂亮的眼睛扯出一個冒著黑氣的微笑,幽幽地對白朮道。


  「有句話我之前忘了說了,拿了我的還是要吐出來的。」


  這瑜哥兒看著年幼,實則心中自有丘壑,大有古人之風。林家的規矩和張家比起來也是兩樣,雖則看起來嚴苛古怪,實則有效非常,賈雨村毫無懷疑若是有人膽敢走出自己的所屬範圍一步,立馬就會被那些不時巡邏的護衛拿下。


  整座宅子秩序井然,能堅持著將這樣的規矩執行下去的,又豈能輕易就被動搖?賈雨村活了這麼大,交友也算廣闊,又怎麼會不知越是大戶人家,越是有那一竿子打量著自己伺候老了的,在小主人面前就尊貴起來,常有欺上瞞下之舉。像如今的林宅這樣做到臨行禁止何其難也,他心中暗暗嘆服,只恨不能親見先林老爺一面,頗為遺憾。


  他只當這般規矩是先林老爺定下,林瑜只是遵照為之,即便如此也覺得林瑜這學生已是不同尋常了,若是被他知道這都是短短三年之內林瑜一手打造,內心不知多驚濤駭浪。


  幸而林瑜治家嚴謹,少有人敢胡亂說話,更是少有人知道這般事實。


  賈雨村一個做先生的,倒是可以隨意在外院的園子里走動賞景,他身穿葛青文士袍,頭戴同色生員巾,從頭到腳都是簇簇新的,乃是這邊綉娘趕製出來,林瑜這個做學生的一片心意。撫了撫開得正盛的白梅枝,還未等身後的小廝趕上來奉承,他自放了手,抬腳又逛去了。


  他略走了半個時辰,又見一對護衛巡邏而來,見了他趕忙抱拳,道一聲先生,告罪后就繼續走下去。


  第四波了,賈雨村心裡不由得暗暗算了下,正巧一刻鐘一波護衛,半點差錯都沒有的。也不知這些護衛怎麼算的時辰,他心不在焉地想著,突然看見眼角餘光里一閃而逝地屋檐的一角,他駐了足,不由問道:「那裡是?」


  那小廝是個機靈的,林老管家千挑萬選了這麼個,除了照顧這個坐館的先生,更多的便是不想讓一個外人撞倒什麼,畢竟這林家和別的大戶人家是兩樣的規矩,每個人提點著可不行。


  只見他不慌不忙地笑道:「原是下人房,大爺說府上就他一個正經主子,很不必百十來個的伺候著,便辭了好些人,這些屋子可不就空了。」


  賈雨村不免笑道:「勤儉持家,本是大善。」想著自己今天逛了個差不離,不如就此回去,回頭那園子還有諸多妙處正待細細賞鑒,便折身,由小廝引著慢慢地走了。


  他卻不知,這時候他的好學生林瑜並著林老管家、張忠等都在這個不起眼的小院子里。


  林瑜身上穿得密密實實的,並不坐下,只側頭問黃石:「怎麼樣,都說了不曾?」


  黃石不敢上前,生怕自己在屋子裡沾染到的腌臢味道衝撞了自家大爺,站得遠遠的笑道:「都說了,連前頭偷了他自家兄弟媳婦的事也沒漏下。」張忠見他說得不像,趕緊狠狠瞅他一眼。黃石給唬了一跳,這才想起來大爺年紀還小呢,忙低了頭,刪繁就簡,將裡頭那醉漢的話給說了出來。


  林瑜神色自若,只當沒看見底下的眉眼官司。上輩子的時候信息大爆炸,什麼奇葩異聞沒聽說過,這點小新聞算個什麼,只交代道:「好生養著他,後頭還用得上呢。」下剩的不用他吩咐,自然會有人好好地跟裡頭人說說,自己出首的好處。


  好生護著林瑜回了外書房,張忠念著那穩婆兒子的事,又折回了小院。只見黃石正伸著胳膊把窗屜上蒙著的層層黑布給撕下來,嘴裡還小聲念道著什麼,問道:「又說什麼呢?嘴上沒個把門的,剛差點沒被你嚇出毛病來。」


  黃石一側頭,示意了一下門后,道:「哥哥去瞧瞧便知。」


  張忠只當自己會看見一個血肉模糊的,他從過軍殺過人自然不當回事。沒想到一推開門,到被那臭氣給熏得倒退一步。到底是混過軍營的,他定定神,眼珠子往下一順,就看到了地上像一灘爛泥一樣的人。若不是他清楚的看到了著醉漢還起伏著的胸膛,身上也沒什麼傷口,還以為這人已經死了。


  親自去張家提了這個傢伙的張忠納悶道,先前還算好好的,什麼時候黃石還有了這份能耐了?


  黃石一看便知道自己這個老大哥心裡想些什麼,笑道:「我可一指頭都沒動他,自己哭著喊著什麼都倒騰了個乾淨。」他拍拍袖子上沾到的灰,又道,「關了還不到兩天呢,餓也餓不死,就自己把自己折騰成了這個德行。」大爺倒是和他解釋過,什麼人的恐懼心理,不過這就沒必要說出去了。大爺雖沒說不叫自己說出去,但既然他單獨說與自己聽,謹慎起見,還是一個人吞進肚子里的好。


  張忠也不多問,只是道:「沒心肝的東西,要是我早就自己頂了罪,賣自己娘賣得這般乾脆。」


  「要換了大哥您,哪裡還會有那樁事呢?蒼蠅不叮無縫的蛋罷了。」黃石上來前,提起地上那漢子的衣領,像是沒分量一般往裡一扔,又笑道,「再說了,大爺尋他,也不光是為他招認他娘下的黑手。」


  「這話倒是。」兩人說說笑笑地走了,留下被關在屋子裡那爛泥一般的賭徒像是確認什麼一般,緩緩地抬起了頭。


  眯縫著的眼睛中儘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渴望的光芒。


  另一邊外書房中,林瑜聽著林老管家將張大舅的話一一重複了,然後道:「果然是四大家族,連一屆小小的陪房都干如此猖狂。」


  林老管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按說這陪房跟著她主母從京城嫁來金陵,又與姑蘇數百里之遙,怎麼就與那一家搭上了?」


  想想原著中所謂四大家族的德性,再想想賈府那王氏姑甥兩個對重利盤剝、包攬訴訟那得心應手的樣子。正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同樣是王家出來的,嫁到金陵來的這個難道還是歹竹里的好筍不成,自然也是有樣學樣。因此林瑜並不意外地笑道:「這種事都是能幹出名頭的,要不人家能巴巴地拿著銀子找上去?交情卻不見得。」要不然也不至於隨手就叫地下的陪房給處理了。


  林老管家道:「正是這個理。」又嘆道,「真是老背晦了,連這樣的事都不記得。」


  「不過這樣的話,我也就不用再多考慮什麼了。」薛家本身固然不足為慮,但是如今的賈王史薛實在是個麻煩。再說,他更不希望在這關頭橫生枝節,這臨門一腳前還要再搬開幾塊大石頭,說不得就要請京城那一家來幫忙。


  這正是他所竭力避免的。


  如果真需要那一家出手,林瑜早在三年前的時候就已經說出口了,那邊扶靈而來的大管家不是沒悄悄地問過他,又何必等到現在。畢竟,那個穩婆的動向是他一開始就叫林老管家關注了的,否則這一次張忠也沒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人還打聽了個大概。


  林瑜很清楚,這年頭的人宗族意識根深蒂固。固然從林海臨行前的囑咐來看,他多半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但是他要的可不只是不痛不癢的宗族內的懲罰——就算是逐出宗族這種在他人眼裡嚴重至極的懲罰,在他眼裡也不過如此。


  人命債,人命還。


  從一開始,林瑜就沒想過放過那一家人。


  白朮聽林瑜叫好好招待那邊院子里的那個玩意兒,雖然不解,但還是麻利地吩咐下去。吃用皆當做正經親戚的上上份,這本是她一句話的事,不過白朮知道得小心著不讓多的人知道,少不得親自與錢嬤嬤交接。


  靈芝心裡就沒那麼多的成算,她想問也就問了出口:「大爺又何必好吃好喝地養著他,給一口餓不死不久成了。」


  林瑜支著頭笑她:「我還當多大事呢,惹得你這麼不高興。」他翻起了桌上的大靖律例,輕輕摸著上面短短一行關於奪官的條例,心裡盤算一回,輕聲道,「你又何時見過我以德報怨呢?」他留下這個人自是有要緊的用處。


  大靖律例承自大明律,雖然對士大夫並無十分優待,但是本朝吏治敗壞,原本十分的罪如今也只剩下了三四分。再加上罰銅,不了了之的多得很。斬草便要除根,只是奪官卻還保留著功名可不在他的計劃內。


  一個人下過地獄,又突然過上了神仙般的日子,他會做出的選擇自不必說。林瑜要的,也不過就是那一盆躲不開避不了的污水,一個崩潰的開始。


  他等了整整三年,慢慢養大他那好二叔爺一家的胃口和野心,就是為了有一天他們犯下更多的錯,然後他便可以一勞永逸。


  如今,時機約莫要成熟了。


  白朮蹲著身子,仔細理了理林瑜的衣裳,方起身滿意地左右看看道:「這便好了,回頭再穿著那件大紅羽紗面白狐皮里的斗篷來,更好看了,保管老太太喜歡。」


  林瑜聽了,只得搖頭,發梢上的金墜子隨著他輕輕的晃動彼此磕碰,微微發出清脆的聲音來。


  白朮便笑道:「您別只搖頭,知道您不愛這紅艷艷的,但是老人家一番心意,博她一笑又如何呢?」


  就像白朮說的,林瑜從不喜歡那艷麗的色彩,到底他不是正宗小孩子,是以他們林家也只得按著他的心意來。但是張老太太向來喜愛林瑜這個外孫,老人家嘛,都愛將得自己意的小輩打扮得鮮亮光彩看著就喜慶,特別是林瑜這輩子這樣的一個相貌,張老太太恨不能時時帶著他。


  前頭林瑜要守孝,張老太太是沒辦法。如今他出孝了,可不就巴巴地大清早就送了上上下下好齊全的幾套衣裳來,一看就知是早就準備好了的。


  「這樣就罷了。」林瑜嘆口氣,他打心眼地不愛去張家,倒不是他家又是敢給他眼色看。只不過,張家如今老太太還在,分產不分家,好幾家人就這麼一起住著,難免有紛亂之嫌,比不得自家清凈。


  這年頭的人講究多子多福,很大程度上是為著醫療水平太過落後,不多生些哪知道最後能站住幾個。張老太太自己就站住了兩子一女,正是林母與林瑜的兩個舅舅。去了的林母不談,張大舅為人沉穩繼承了家業,而小舅舅如今年方十八,還在金陵城外的西山學院求學,大半年不見得能回來一次。


  除此之外,中間還有庶出的三個兄弟,兩個姊妹。林瑜名義上的那二、三、四這三個便宜舅舅俱已娶妻生子,兩個姨媽都遠嫁去了外地,林瑜從未見過。


  這一大家子在古人眼裡看著尋常,但在喜歡了現代小家庭模式的林瑜眼中未免有些過於龐大了。更何況,長輩就有這些,下面的小輩可不就可著勁兒地蹦出來,一個兩個三個的,煩得人不行。


  不過,以前總拿著守孝一事不愛多走動,如今孝期剛過,單為了張老太太一顆熱氣騰騰的拳拳愛心,他少不得多住個兩天。想到這裡,林瑜囑咐道:「這一回多半得住上個十天半個月,便是住到臘月回來也未可知。你好生守著家,若家裡有什麼事,直接來回我。」


  「知道,您別老掛著心,這還是您第一次去張家呢?都有前例可循的,奴只按著走,出不了大褶子。」白朮又在他腰間配上一枚栩栩如生的小巧生肖佩,顯得又活潑又好看,腰間也不至於空空的不像個樣子。又問靈芝,「怎的磨嘰到現在,快給大爺梳頭。」


  「還不是小廚房那邊,多大事,儘是羅唣,大年下的也不讓人安生。」抱怨了一句,靈芝利索地拆了林瑜發梢的墜飾,正經梳起兩個抓髻,拿織金的大紅髮繩綁起來。


  林瑜瞅一眼鏡子中,自己那如同經典的哪吒鬧海里哪吒一般的造型,深深慶幸自己有一個能扛得住所有髮型的好看臉蛋的同時,再一次哀嘆起自己長得也太慢了些。


  不過,托腮想了想上一輩子這段歷史中金錢鼠尾的髮型,林瑜忍不住嫌惡地抖了抖,心道,若真是那樣的話,他大概會忍不住造反的吧!


  白朮一邊收拾著林瑜要帶走的包裹,一邊蹙眉問道:「小廚房那邊怎麼了?」


  「原是灶上娘子弟媳婦今兒生了,她趕著回去幫襯著照顧月子,請了一個月的假。」靈芝三兩下就給林瑜綁好了揪揪,細細地梳了梳半邊披下來的頭髮,又道,「這原是已經回過了的,並沒什麼。」


  白朮冷笑一聲,道:「我明白了,必是有人瞅准了這個空子,心裡且想著好呢!」


  「可不是。」靈芝笑一聲,道:「李娘子給煩得不行,瞅准了我去就給拉住了好一陣叨叨,千百遍地央求著你趕緊定下人選來,省得她耳根子終日不得清凈。」


  將素日里要用的小手爐包好,又另尋了盒子裝了滿滿一盒熏香,白朮這才起身,道:「定什麼,我的話,只等那灶上娘子回來。反正你跟著大爺也得在張家住上一個半月的,單我一個便是跟著大廚房用也使得,索性把小廚房的都放上一個月的假,只等大爺回來了再上差。」


  一席話聽得林瑜和靈芝都笑起來,原本將這種事盡數下放白朮管著的林瑜出聲道:「行了,大廚房在外院,你還真跟著護衛們一道不成,也不像樣。」又道,「灶上的是不拘小廚房裡的誰,多擔一下罷了,只管把那份月錢給她,你也別真的叫大食堂送飯菜來。這天氣送來都冷了,吃壞了你叫我上哪再找一個這麼能幹的內管家去?」


  「可不是,白朮姐姐盡胡說。」靈芝點了點已經打包好的包裹,拿腳往外走,道,「我喊錢嬤嬤來。」


  錢嬤嬤手底下管著十幾號人,平日里只做著內院洒掃的活計,幹得是尋常人家院里最低賤最不受重視的力氣活,在林家卻變得不一樣起來。如之前所說,林家的規矩嚴苛,整座大宅除了林瑜以及貼身照顧他長大的白朮、還有林老管家,再沒人能隨意在內外院之間走動。


  這時候,錢嬤嬤便負責起在內外院有需要時充當搬運東西傳遞話語的職責,大到外院賬房歸入內院再關賬的賬簿,小到內院那些個丫頭們的針頭線腦,但凡要跨院的,都需經過她的手。


  這個位置清閑但是緊要,也只有錢嬤嬤這樣的老人林瑜才放心。


  這樣迥異於其他人家的情況固然是林家的生活環境所導致的,也有林瑜不願意像別家一般使用未留頭的小子的因素。講真,童工?他覺得他的節操還沒有掉盡到這個地步,這是環境的力量再大,他也不願意妥協的地方。


  反正,他總有辦法解決的。


  待林瑜的行李被一一地搬至外頭,外院里也安排好了跟隨出門的護衛,萬事俱備只等著自家大爺抬腳。


  天上已經開始下起了細密的雪,飄飄搖搖的。這回就算林瑜不樂意,也沒辦法的被白朮拿斗篷罩了個嚴嚴實實,只管叫錢嬤嬤給抱著出去。林瑜倒是有心說自己才不會得病,這世界上大約再沒他健康的了,但這種拿不出憑據的話,說了也沒法叫人信服的,他只好閉口不言。


  林老管家可算找著了機會,從錢嬤嬤手裡接過自家大爺抱著,身後是人高馬大的張忠舉著把大傘將三人都攏了進去。


  張忠舉著把大如車蓋的傘猶自不帶一聲喘息,他低聲回道:「安排了地支裡頭前六個跟車,照舊留子丑兩個在張家門房那聽差,您可還有吩咐?」


  林瑜被整個兒捂著聲音顯得悶聲悶氣的,道:「這就行了。」停了下又說,「我與你留了兩本書,一會兒林爺爺拿給他。」


  林老管家應了一聲,想起了之前林瑜突然翻出來的兩本書,說留給張忠讀的。這兩本書還留在他的房裡,林瑜也交代了,只在他那裡看,不叫帶出去。


  張忠紅了臉,雖然之前聽林瑜說過,但是真要開始看書本子了,他總有些怯怯,道:「屬下字識得不多,只怕辜負了您的希望。」


  林瑜輕笑一聲,道:「不懂的便去問,開頭總是慢一點的。」他沒再多說,若是連要問誰都讓他指點的話,那隻能說明林瑜看錯了人。


  「是,大爺。」張忠又是興奮又是苦惱的回道。


  目送著裝著自家大爺的朱輪華蓋車走遠了,林老管家並張忠這才轉身。


  林老管家打量一眼身後站的筆筆直打著傘的漢子,笑道:「大爺有交代過,你不當值時儘管來。」頓了頓,又道,「莫辜負了大爺的栽培。」


  這一回,張忠應得又乾脆又響亮。


  林瑜笑道:「我倒想我正尋著書童呢,怎的從未聽你說起過這個孫子。」又道,「怕什麼,回去好好教一教,翻了年送來,好好的苗子別浪費了。」


  林老管家忙不迭的連聲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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