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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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小魚喝奶多有勁兒啊!」一個笑眯眯滿臉慈祥的老嬤嬤嘖嘖地圍觀著林瑜進食, 不住口的誇道。就好像能從他還光著屁股喝奶的樣子就看到他將來的某一天必定金榜題名、青雲直上, 走上封妻蔭子的光明大道了一樣。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不服卜算大師就服你。


  既然這段記憶也是要掐掉的, 自出生之後就掉節操掉得特別迅猛的林瑜徹底淡定地又嘬了一口, 心中吐槽。


  幸好自家美人娘親看起來也不是很在乎這說得天花亂墜的奉承話,她一邊看似真誠地應和著這個老嬤嬤的話, 大半心思放在了自己眯著眼睛安靜喝奶的寶貝兒子身上。


  嗯,這勁兒她倒是說對了的。


  林瑜:咯~飽了。


  好言好語地將趁著她生子的喜事過來打秋風的遠房親戚拿了封紅封打發走, 張氏滿目憐愛地接過奶娘已經拍過奶嗝后遞來的兒子,抱了抱后不舍地將他放在一邊的悠車中,輕輕地晃著。


  林瑜見狀, 連忙睜大了眼睛,看著美人娘親試圖表達自己還不想睡覺的強烈願望。


  然而, 美人娘親輕笑一聲, 晃悠他的同時,還輕輕地哼起了輕柔的小調。


  他慢慢地睡著了。


  「大爺, 大爺?」一個輕輕柔柔地聲音響起,他眯著眼睛似乎還沉浸在美人娘親悠悠的長長的水鄉小調中,不願意醒來。可笑他還想著兒時那麼多黑歷史還是忘了的比較好, 沒想到短短几年過去,這就成了他對這輩子父母少有的珍惜記憶。


  所以說啊,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真的很難說。兩輩子了, 他與父母之間的親緣依舊淺淡如斯。


  「大爺總在書房睡覺, 沒個炭盆會著涼的。」水鄉長大的女兒就是抱怨依舊是軟軟的,沒有多大威力。不過為了自己的形象著想,林瑜還是沒有繼續裝睡。他毫不覺得眼前這個昔日母親身邊的大丫鬟,如今掌管著他生活起居,已經十六歲的白朮抱起六歲的自己會有多費力,也很確信自己再不睜眼,她就會二話不說地把他抱回房間。


  「只是不小心。」林瑜睜看眼,無視了白朮一臉你果然又裝睡,被我逮到了的表情,神色自若地說著誰都不相信的話。他攏了攏身上的小斗篷,自然地轉開話題,淡淡問道,「有什麼事嗎?」


  「大舅老爺剛使人送了兩筐子的新鮮果蔬來,奴已經打發人回去了。」白朮還不了解自家大爺嗎,她也不戳破他的心思,也不糾結地回道。


  「回得什麼禮?」林瑜也不在意,順口一問。他在白朮的服侍下起身,拿溫水漱了口、凈了面,撈起剛看的雜書蹬蹬蹬地就往外走。


  白朮知道自家大爺自能走開始就不愛人抱,也就習慣地跟在他身後,雙眼時時看著前頭,生怕地上有什麼東西將林瑜給絆了。叫管園子的嬤嬤說,再沒比白朮這雙眼更厲害的。


  「大錦盒裝了小廚房剛出爐的雞蛋糕並奶油小卷,外頭拿棉被裹了,保管到了大舅老爺手裡還熱熱的。」她一個半大的姑娘,林瑜眼裡的未成年,如同雞媽媽一般時時刻刻護持著年幼的自家大爺,不肯叫他有一時半刻的冷著餓著,平日里人情往來更是一絲不差。


  就連林瑜都不得不感慨,自家母親當初一時心軟買回來的這個小丫頭有顆難得的真心。


  莫說古代的人就顯得真一些、耿直一些,真心就彷彿變得廉價了。照林瑜說,古往今來人都是一樣的,天下熙熙皆為利往,哪個時候不是利字當頭?只不過現代的人接觸的信息更多,壞事聽多了,真心也就彷彿變得更稀有了。


  所以說,林瑜自覺就是俗而又俗的大俗人一個,實在對不起這輩子這身看著就不凡的外皮。


  嗯?他才六歲,怎麼知道自己長得不凡?


  不說他在別人口中被稱作小仙童的相貌,林瑜敢這麼肯定,更大的原因是眼前這個半透明,除了他本人之外,沒人可以看見的系統面板,上面顯示的信息他熟悉得很。


  上一輩子林瑜曾被舍友拉著玩了一個古風遊戲,人稱大基三,以美型的人物、大氣磅礴的風流大唐為背景,在遊戲圈裡也是赫赫有名。他被羨慕人家有綁定奶的舍友威逼利誘整整磨了一個禮拜,沒辦法只好玩了裡面的七秀門派,還是個奶秀。


  因為不想當人妖,他無視舍友的哭天搶地,趁著這個原本只有成女和蘿莉的門派新開正太體型,當了裡面一個響噹噹的秀太,從裡到外名副其實沒有自備小剪刀的那種。


  現在看來,幸好當了秀太。


  林瑜翻出面板點開閱讀選項,這個選項下有他在上一輩子玩遊戲時抄過的所有典籍。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裡面一張本來沒有的信箋。


  信箋上詳細地解釋了他會死亡然後重新投胎的原因,還有綁定在他意識里的這個系統的操作方式。


  按照信箋上的說法,上一輩子他的死亡是一個他們及其不願意看到的失誤,並對此感到非常抱歉。由於當初他死得太過利索(林瑜:這麼利索還真是對不起啊!),以至於他們來不及搶救,只好趁著他的意識還沒有消散,在眾多的平行世界中找了一個最合適的胎兒讓他投胎。並出於補償,將他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中最合適的系統拿出來加緊製作改造了一下,綁定了他的意識,讓他在新的世界里活得更有保障一些。


  林瑜:……


  他能說什麼,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外星人,還不怎麼講人權嗎?


  說是外星人也不算太正確,他們也是地球的土著居民。他們的文明甚至還在地球現有文明之前,如今已經在宇宙中發展的很好,這一次故地重遊,沒想到一不小心波及了愉快地背包旅遊的林瑜。


  在發現牽連到無辜生命的時候,他們還準備和林瑜好好商量一下關於補償的問題。沒想到,沒什麼牽挂的林瑜在發現自己死亡之後,愉快地接受了這個結果,不一會兒就要消散在天地之間了。這可把這群外星人給嚇壞了,他們大概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不留戀生命的意識體吧。畢竟他們的生命層次已經高到只要意識得意完整保存,就能換個身體繼續活下去的程度。


  所以,在他們的法律里,非正常造成一個人的意識消散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就和現代社會上殺人需要償命一樣。


  其實,從他們的角度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吧,林瑜托腮,有以下沒一下地戳著半透明的面板,面板在他的指尖盪出水一般的波紋。只可惜,這個系統來得晚了一些。


  等他們加緊製作好系統,並來到這個時空投放給他時,距離他父母雙亡已經一年,他看著面板上的治療技能,心中只剩下嘆息。


  奈何緣淺。


  這個系統,就是電腦里的大基三,他們挑了遊戲中他唯一建的奶秀號做為模板,並在模板的基礎上優化了他的基因,這也是他現在慶幸自己沒玩秀姐的原因。


  要是他們誤會了,以為他內心住著一個小公主,這個樂子就大了。


  不是說女性不好,只是他當了二十來年男性,實在沒那個勇氣在古代挑戰一下女孩子的生存難度。


  這個系統很齊全,拋開能讓林瑜無病無痛地長命百歲的技能面板,原本他背包里該有的虛擬金子也被他們以一賠十的比例賠償到了現實中,整整齊齊地碼在幫會領地的金庫裡面。


  大約,對這些高科技文明來說,貴金屬沒什麼用處吧!林瑜看過一次,就被那可怕的金燦燦閃得出了金庫。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剛拍過裝備的他的號上只剩下了兩、三萬金的樣子。可是按照那可怕的儲備量,很可能不是按照1金=1兩的比例換算的。


  後來林瑜大致算了算體積,再乘上金的密度,無語地得出了結論。這群完全將貴金屬不當錢看、沒準還嫌礙事的外星人是直接按照1金=1公斤的比例來計算的。


  也就是說,這輩子他一下子完成了從一文不名的小孩子到富可敵國的蛻變。畢竟按照他上輩子的記憶,曾經的國家儲備黃金量也不過1054噸,也是說現在他個人的黃金儲備量已經達到了國家的三分之一左右。


  所以,在那群外星人的眼裡,錢夠多花不完、人漂亮又健康就是他們能想出來的最好的補償方式了?

  如果他貿貿然把這些金子拿出來用,怎麼想都很可疑吧。這可不是什麼混亂的江湖世界,而是一個挺正經的古代社會來著。


  無奈地略過這充分暴露了情商的金庫,林瑜再看倉庫時,狠狠地鬆了口氣。


  倉庫里細心地擺放著各種書籍,他粗粗翻一下,拋開太過先進、百年之內根本無法達到的,基本上近代技術中上至武器重工、下至醫學農業都已經包括齊全。


  物品方面,很貼心的沒有放什麼原本他遊戲背包中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而是放置了大量物種已經改良過的種子,包括本朝暫時還沒引進的,按照上面的說明,放置在這個倉庫里這些種子還能保持百年的活性。總之,物品繁複,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這才是倉庫的正確打開方式吧!


  半夏收起傘,接過靈芝的來交與邊上垂手侍立的丫鬟,道:「就這麼點雪,哪裡就嬌貴起來了?」


  林瑜一笑,瞅一眼靈芝,她自會意,挽著半夏笑眯眯地姐姐妹妹起來。不愛在這種事上多用心的他攏了攏身上的斗篷,抬腳就往前走。


  這路哪年不走個七八回,早就熟了的。進了門,還不等他彎腰行禮,張老太太一把摟在了懷裡,摸著頭上的小揪揪,對這邊上的一個婦人笑道:「可算是把這個小金童給盼來了。」


  林瑜一時哭笑不得,所以他才不愛扎什麼抓髻,幼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實在是太滿足大人們的惡趣味了。


  林瑜來的時候已經過了請安的時辰,不過他一眼掃過去,這時候張老太太這間大屋子裡頭,小輩仍舊一個不落都在。一一行禮過後,他問最大的表格張琮,道:「怎的沒去上學?」張大舅要求甚嚴,他常來常往的又不算什麼外人,很沒必要因他來就下學。


  果然,張琮一臉劫後餘生的表情,道:「先生今有客來,故而放了半日的假。」他尚有一篇大字沒練,幸而有了這半日的喘息,要不非得挨戒尺不可。


  林瑜眼睛一轉便知道他大約又有功課沒完成,但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不過一笑,沒再深究。


  「我的小魚兒。」摟著林瑜,張老太太摩挲著他玉白的小臉,笑道,「除了孝,咱就得正經念起書來,下午就跟你哥哥去上學可好?」


  這大約就是林瑜不大願意來張家的另一個原因了,小魚兒這個小名總是讓他覺得自己的臉上是不是少了一條疤。只可惜,除了他之外這世界怕是沒人能懂這個梗。


  有點小寂寞。


  邊上的圓臉婦人身子略略前傾,笑著奉承道:「可不是,哥兒聰慧,早讀了書,異日蟾宮折桂,也未可知。」


  「二舅母謬讚了。」林瑜只做害羞狀,往張老太太身後靠了靠。這婦人便是他便宜二舅的原配嫡妻,姓孫,平日里一張圓圓臉愛笑又會奉承,也沒什麼壞心,是以在老太太跟前一向算是得臉。


  果不其然,張老太太摟著林瑜笑起來,正想說話呢,就聽底下另一人道:「按理說,咱們家請的坐館先生學問好,外頭多的是人想來拜師的,瑜哥兒這麼悄沒聲的就跟著去了怕是不尊重吧?」


  所以說,人多就是不得清凈啊。林瑜心中一嘆,一抬眼,果見張老太太的臉色淡了淡,便笑道:「三舅母說得有理,可巧我今日得了一方好硯台,拿與先生做束脩,豈不清雅。」說著,就要叫收著東西的靈芝。


  張老太太拍拍林瑜的手,只對著底下笑道:「看看,這才是大家風範呢,怨不得我疼他。」又道,「外祖母早就備好了,哪能教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拿出來,快自己留著。」


  林瑜不在意道:「這有什麼,不過一方硯台罷了。」到底叫靈芝加上了。


  老太太見他堅持,也不拒絕,只是對著孫氏笑道:「我常說,咱們這樣的人家雖不敢說什麼富貴人家,但這點東西還是不差的。最要緊的就是這一個禮字,要不然,就是攢了金滿箱銀滿箱,也不過落下銅臭二字罷了。」一席話,說得林瑜那三舅母臉色一陣青白,只是再沒人理她。


  「怪道說禮出大家呢,哥兒書香世家出身,就是拿個束脩都比我巴巴地找什麼金錠子銀錠子更好看些。」孫氏忙忙地介面道,她娘家也是生意人,從本家那裡拿一些鹽引,販官鹽為生。比不得本家大鹽商,但在這個家也是豪富的主。


  底下登時順著這的話頭,不絕口地贊起來。張老太太看都不看那臉色難看的吳氏,這個三兒媳難聽的話多了,她都計較不過來。只是見幾個孫輩頗有些坐不住的樣子,又怕懷裡的林瑜年小皮薄經不得誇讚,忙吩咐大哥兒張琮帶了兄弟姊妹們回屋頑去。


  張琮早巴不得這一聲了,拉著林瑜忙忙地往後頭屋裡走去。


  江南的雪,大得也有數,待林瑜他們出來時,已經比之先前要小了好些,只是天還陰陰的。張琮看著面前已經鋪上了淺淺一層銀白的雪地,遺憾的直咂舌。


  大姑娘張瑤笑他:「大哥你還惦記著糟蹋這雪地呢?功課呢?」她是二房的,圓臉孫氏嫡親的閨女,最是公正爽利不過,大小姊妹也都服她。


  「不過一篇大字,半刻鐘就得了,怕什麼呢。」張琮滿不在乎地,伸著頭瞅著地上,很想踩一腳的樣子。


  「且安生坐一會子吧,再過一時就要用午膳了,吃完隨你去。」張瑤攜了最小的小妹,並四房裡兩個沉默的二姑娘三姑娘與林瑜略一招呼,就要先走。


  張小妹不樂意了,她揪著大姐的裙子,眼巴巴地看著林瑜,糯糯道:「我還想和林表哥玩。」


  實在不會哄孩子的林瑜摸了摸身上,發下自己沒帶什麼好玩的東西——也是,他連佩一個玉環都嫌礙事,哪裡願意再帶什麼荷包之類的,平日里在家是怎麼舒服怎麼來,出門卻不過面子情,好歹被白朮捉著帶了個生肖佩。他倒是想解下來,也不知白朮怎麼繞上去的,就是不行。


  張瑤忙摸了摸小妹的發頂,拿著糕點哄著她走了。張小妹一邊走還一邊回頭囑咐林瑜:「要來找我玩啊!」


  聽得姑娘們身後的大小丫鬟都笑了。


  姊妹們並身邊的丫鬟都走了,三房裡張環張玟對視一眼,見張琮也沒注意這邊,兩人挨挨蹭蹭地過來,與林瑜行禮道歉道:「瑜表弟,母親只是心腸直,並非有意,咱兄弟給你陪個不是,可別往心裡去。」


  林瑜一偏身,沒讓這兩兄弟的禮行到實處,安慰道:「我是第一次來不成,別外道了。」三舅母這刻薄小氣的脾性他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明明花的不是她的東西,她能肉疼半天,說出的話哪裡好聽得了,林瑜再沒心思與這樣的后宅婦人計較。


  「正是這話。」張琮不知何時轉過身來,攬了林瑜的小肩膀,道:「我帶表弟去外頭書房有事,你們只管你們玩去。」張環張玟諾諾應了,跟著張瑤的腳步往前走遠。


  二房的張理,張瑤的親哥哥,和他母親一般再乖覺不過的人,指了一事也匆匆地走了。


  林瑜和張琮也不理會,正所謂嫡庶有別,林瑜自己還好些,畢竟從現代而來,一般不太在意這些,但是他們自己倒過不去這個坎。兄弟們之間雖然和睦,但是另幾個總想著他們是庶齣子的嫡子,和張琮林瑜這般嫡出嫡子且是正經有血緣關係的表兄弟不一樣,倒先把自己當做了外人。


  張琮對此是習以為常,或者說他也是這麼想的。


  「珏哥兒呢?」林瑜之前就想問了,剛在大廳里他本想問,卻被一岔嘴給混忘了,這才問起張琮來。


  張琮咧嘴一笑,道:「這小子前兒闖了大禍,偷偷使喚了小子買了爆竹差點沒把自己眼睛給弄瞎,如今雖無恙,卻被爹發狠壓在祠堂禁足,每日只有青菜豆腐米飯,還得寫大堆功課,可憐的很。」


  「只怕這回連外祖母和大舅母都沒幫他說話。」林瑜笑道。


  張琮拉了林瑜,點頭道:「可不是,要我說他也太能淘了些,爆竹是隨便玩的?也不看看他自己才幾歲。」又道,「莫管他,祠堂里有老僕照顧著,餓不著凍不著,受點教訓也好。」


  林瑜瞅瞅自己被拉著的手,意味深長道:「可見是經驗豐富才說得出來這話。」


  便是婦女在蠶桑之餘,也有活干,這日子怎麼能不過得越來越紅火?

  「往日再清閑也不加你動一下賬冊子,怎的今日竟看起來?」白朮端著香片並溫水過來,看一眼他手邊的書冊,訝道。


  林瑜不好說以往正是因為心中有數,自然不必怎麼看。現今他心中有了新的目標,自然要看看家裡的產業是不是需要調整,只是笑道:「我還想著年前往莊子上去一趟,原本說是在莊上過年,現在雖過不了,在祭祖之前回來也是一樣。」


  「隔壁府里怎麼說?」白朮放下托盤,彎著腰整理床鋪,拿出被褥里的湯婆子。早些年林瑜翻新了莊上原本的宅子之後,這兩年他常在莊上貓冬。今年因著隔壁府一時去不得,不知自家大爺怎麼又想起去了。


  「只管請了一併去不就完了。」林瑜笑道,溫順地叫白朮收拾收拾一併塞進被褥,棄了賬冊子,又看起了別的書。


  一道去?白朮停下了忙碌的手,心道那莊上多少要緊的東西,竟就這麼都請了去,是不是不妥?又不好質疑自家大爺的決定,只好問道:「可要下帖子?」


  卻沒聽見他的回話,一回頭看見林瑜抿著嘴無辜地看她,這才想起他還含著香片呢!

  林瑜怎麼不知她心裡的顧慮,但是他卻覺得並沒有什麼大礙。先不說林如海一家便是去他莊上做客,必不會帶太多的僕役。賈敏並黛玉兩個女眷自然是待在後院,林如海那邊他卻是另有安排。


  林瑜本想著明日直接去隔壁府里說就好,不過白朮說得也有道理。文人哪裡有不愛風雅的道理,下個帖子也是趣味。況且這一家三口都是身子單薄、氣血不足的模樣,看在林如海昨日那一番話的份上,他便送他們一個大禮又如何?


  想著,自拿了備好的溫水漱口,白朮見了,趕忙過去伺候著。自家大爺自幼獨立,不大喜歡別人貼身伺候,白朮想著不能太失了體統,好歹將他的一些習慣給改了過來。


  睡前醒后含上片刻香片,可使唇齒留香。香片務必使用應季鮮花,因著林瑜獨愛梅香,是以園中種了白梅林。一到冬季梅花盛開的時節,白朮有空時就拉著靈芝去採摘了還帶著霜露的冷梅,炮製好了一併放在冰窖貯藏,以備林瑜隨時取用。


  打發自家大爺睡下,白朮念著今冬白梅開得好,便提上一盞琉璃盞,進了後院的梅園。


  真真是親生的母子,白朮架起燈盞,心道。先頭奶奶也是這般,獨愛冷梅,她這活計便是從那小時候起就做慣了的。如今即使她做了這林府的內管家,這件事依舊不願意假手他人。實在是忙不過來了,再拉上靈芝。


  一夜無話。


  卯時初,林瑜準點睜開眼睛。天光還沒有亮,窗戶上卻有了反光。應是下雪了,他想。靈芝已經準備好了溫水巾帕,牙粉等物,聽見裡面動靜,立時推開內門進來。林瑜對自己的時間有著很嚴苛的規定,什麼時間做什麼樣的事,誤差不會超過幾秒,這些年來從來沒有變過。所以,便是做下人的,都習慣了在時間上錙銖必較。


  隨著林瑜這個林府主人的醒來,整座大宅就像是一個精密的儀器,咔滋咔滋的轉動起來。每一個齒輪都在他應有的位置,轉動的方向也在他應該的方向,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炭火依舊是旺盛的,裡外室的溫差被減少到人體幾乎感覺不出的地步。這一點,在冬日裡尤為不易。便是林瑜向來不喜歡別人給他值夜,但是炭火這種帶有安全隱患的存在整夜燒著,便是林瑜也得妥協,添上了兩個專用來看火的丫頭。


  隨著府上事務的增多,外頭也沒了心心念念想弄死他的人,他也不好什麼都往白朮、靈芝身上推。這種能讓別的丫頭分擔掉的粗活,還是讓別人去做的好,幾個丫頭而已,林瑜還養得起。


  洗漱過後,由靈芝給他高高地束起黑髮,林瑜穿一身精鍊的短打,去了後頭校場。


  後頭京墨已經等著了,張忠在去年說自己已經沒什麼可教之後,就卸下了武學師傅一職,又專心做回他的護衛隊長去了。不過,林瑜現在倒覺得,可以讓張忠先教一批弓箭侍衛出來,要不然,白放著這個人才可惜了。


  只是,這個時代,如果想要訓練弓箭手到底太過敏感,還得細細打算才是。


  暫時將這個一時間無法實現的想法藏起來,林瑜活動了一下手腳,就和京墨一起繞著校場跑上幾圈,先暖暖身子。等他們跑到第二圈的時候,兩隊六人的侍衛也悄無聲息地跟在了他們的身後。


  一時間,整個校場只聽得見粗重的呼吸聲。


  相比於林瑜優秀的身體素質,京墨便差了一些。雖然兩人是同一時間開始的訓練,但是當林瑜完成基礎的熱身,拿起弓箭的時候,他還在校場邊上掙扎著,被跟上的侍衛嘻嘻哈哈地小聲嘲笑。


  京墨惱羞成怒地從子丑寅卯辰巳六個健壯小伙的手裡拯救出自己的腦袋,看一眼專心致志射箭的自家大爺,瞪眼低聲道:「莫太過分!」


  「呼吸亂了哦!」打頭的子鼠笑他。如今的地支與早年的已經大不一樣,除了辰子和丑牛兩個老人,都是黃石親挑了,一個個過了林瑜的眼新建立起來的。除了暗處的活,他們還依舊兼著晚上的巡邏。昨晚上輪到他們六人負責前半夜,今天才能在校場上遇上大爺和京墨兩人。


  京墨抿了嘴,努力將呼吸調整回來,瞪著幾人的大眼中寫滿了控訴。他又不是護衛,就像是大爺說的,強身健體罷了。哪能像他們一樣,各個跑個十來圈還輕輕鬆鬆跟個沒事人似的?


  好不容易完成了跑圈,停下來的京墨看過去。果見自家大爺已經棄了弓箭,正執了雙劍與護衛對練。對了,大爺這種全能的除外。同樣只是為了強身健體,差距還是有點大過頭了,京墨在心中哀嘆。


  這一邊林瑜估量著自己的體力,卡著時間完成了今天的訓練,將手裡的劍交給對面的丑牛讓他去收拾。自己去了邊上的浴房裡痛痛快快的沐浴了一番,出來時又是翩翩小公子一枚。


  看一眼還在校場掙扎的京墨,林瑜搖搖頭,跟身邊人吩咐一聲,讓他轉告京墨,回頭收拾一下他這段時間正在看的書之後,他便離開了這裡。


  此時,離辰時尚有一刻鐘的時間。


  原本這時候應該收拾收拾,用過早膳之後就去族學。不過,臨近年關,族學也放了假。林瑜的時間也因此多了起來,來年的院試也不至於讓他要擔心到臨時抱佛腳的地步,按照平常的水準發揮就行。


  案首的話,雖然也有把握,但是這種事情還是要看運氣,不必太過執著。


  回到內院,室內已經擺好了早膳,熱氣騰騰的一看就是剛上的桌。一邊靈芝還抱怨白朮:「必是姐姐昨晚采了太多的花瓣,今早想找一支好看的梅枝也難。」


  林瑜轉頭看窗邊,只見一個美人聳肩瓶中插著一支二尺來高的紅梅,便笑道:「這不很好?」


  靈芝正忙著擺飯,聽了便咕噥一句:「大爺喜歡白梅呢!」


  林瑜也不理論,端了飯碗正要用,忽然想起隔壁新收拾的宅子,怕是沒有這樣新巧的梅花,便吩咐靈芝道:「我這邊不必伺候了,用完了自有人收拾。你去庫房撿兩個美人肩,再去梅園,只管折了來插上,一會子我帶去隔壁。」靈芝聽了,忙應聲而去。


  林瑜自在用餐,他剛運動完自然吃得香甜,一桌子幾個小碟子叫他卷了個乾淨——原也只是一個人的量。餐后,他在地上略走幾步消消食,一邊自己磨了墨,找出一張泥金的箋子,想了想,提筆寫下幾行字來。


  林老管家忙不迭的連聲應下。


  就像是林瑜所說,他二叔爺、即林松一家今晚不意竟迎來了稀客,只可惜這稀客帶來的可不是什麼好聽的話。


  按理說,身為一族之長他並沒必要再走這麼一趟,但是這一回林松做得委實太過了一些,他顧著一族的名聲,少不得親自過來。


  同是木字輩,他又是族長,很不必給多少臉面。只是多少看在這兩年林松每年給的那些好處的份上,他才來把事情一說,然後也顧不得林松焦黑的臉上那發青的神色,一拱手就匆匆地告辭了。


  林松強撐著笑臉將族長送走,回頭一關大門,還來不及回到廳中,就忍不住大發雷霆道:「林治,看看你做的好事!」他一眼瞄到邊上探頭探腦的門房,好不容易強忍了怒氣,一甩袖子往裡走去。


  名為林治的小兒子只好苦了臉,恭敬地低著頭跟了上去,心裡將出這個主意的陳氏給罵了個臭死。


  這林松有兩個兒子,大兒林滂不過考了個舉人。三年前花著家裡從林瑜那邊謀划來的財產,捐了個小小的知縣官,如今正在外地上任。小兒林治更不堪,整日里在街面上閑逛,沒錢時不過這麼混著,如今倒也學會了擺一擺林家二爺的款。更有那一起地痞流氓見他闊綽起來,上杆子的叫著二爺,哄著他拿錢吃酒作樂,倒也說得上一句交遊廣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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