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到了年根底下,皇宮裡熱鬧非凡, 太監宮女們湊到一塊玩玩牌九骰子說說笑笑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各宮妃嬪也難得和睦, 盛裝打扮后約在一起看戲, 偶爾陰陽怪氣的攀比。
而往年花樣最多的皇上,今年有點安靜的過了頭,成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
宮裡人都以為是今年沒有皇后的陪伴,皇上才會如此低落。
皇后和皇上是真愛,為了讓皇后順利產子,皇上寧可一整年不見皇后, 也要讓她在禮佛堂安心養胎。
事實什麼樣大王不清楚, 反正他就是這麼聽人說的。
沒勁……
自打從乾清宮出來,到現在為止,他已經快兩天沒見到趙先傲了, 大王悶悶不樂的坐在石椅上,手裡捏著一根從地上撿的枯枝, 划拉著草地上的雪。
他在寫字。
寫趙先傲交過他的,他唯一會的元字。
寫著寫著, 大王扔了手中的枯枝,抿著嘴唇一臉嚴肅的往乾清宮走去。
在乾清宮外,大王碰到了王省。
王省客客氣氣的朝他笑,「小元公公怎麼來了, 今個你不用當差啊。」
大王總覺得他對自己有敵意, 和他的關係比較疏遠, 「李總管呢?」
「哦,李總管去內務府了,小元公公找他有事?」
「不找他,找皇上。」
王省臉色微變,隨即笑的更為燦爛,「小元公公稍後,等我進去通報一聲。」
大王點點頭。
剛犯了錯,他現在還安分。
王省推門進去,沒一會就出來了,「小元公公,皇上讓你進去呢。」
大王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聽他說了一句,「元爺慢些走。」
大王回頭去看,卻發現那幾個太監都用異樣的眼神盯著他看,大王不懂,宦官被去了勢成了閹人,再不能有子嗣,主子們才會在他們的賤名後面加一個子,以是安撫,然而宦官也認為自己的男人,心裡是不樂意別人一口一個公公的,私下裡地位高的宦官都被稱作爺,若王省稱他元爺,那就代表著他在太監里有著堪比李總管的地位和身份。
可大王來御前,不過一月出頭,王省可是在御前磨礪了好幾年,別說王省不服,旁的太監也是不服的。
大王撓了撓眼角,急著去找趙先傲也沒多想。
他進了乾清宮,找了一圈,在書房裡找到了他。
趙先傲正立於書案前,手持毛筆,專註的在一張宣紙上描畫著什麼,他的長發用白玉冠束於頭頂,露出光潔的額頭和頗為精緻的眉眼。
大王像許久未見主人的寵物一樣,沖著他跑了過去,「皇上!」
趙先傲被他嚇的手一抖,墨跡長長的從紙上劃過,就那麼一瞬的功夫,趙先傲將宣紙團成一團塞到了一旁的擴口花瓶中。
「你怎麼進來了?」
「不是你讓我進來的嗎。」
趙先傲抬頭看他,迅速發現了他身體的變化,「眼睛怎麼回事?」
大王打了個哈欠,「我昨晚上一夜沒睡……」
趙先傲放下筆,領著他往書房外走,「為什麼不睡?」
大王就把芙蓉給他講的睡前故事說了一遍,都快講到變聰明的傻子吃兄嫂的時候,大王突然想起來這故事對他很不好,於是哭喪著臉問趙先傲,「你以後生病了不會殺了我吃吧!」
趙先傲剛剛就在想這個事,他還好奇,小胖虎就差給自己臉上寫吃了大補四個字了。
「不會,朕吃你做什麼,你不吃朕,朕就謝謝你了。」
大王對趙先傲還是充滿了信任的,他安下心,繼續往下講。
趙先傲盯著他一個勁兒動的嘴巴,安安靜靜的聽著,等他講完才問,「你就因為這個故事一晚上睡不著?」
大王耷拉著嘴角有氣無力,「對啊。」
趙先傲清了清嗓子,似很難為情的說,「其實你講完朕也挺怕的……要不晚上一起睡吧?朕這還有別的書,說不定講講其他故事,就把這個忘了呢。」
大王一聽,頓時覺得這個主意妙極了,他晚上無聊的很,這樣一來不是一箭雙鵰嗎,「好!那我晚上來找你睡!」
「嗯,朕現在手裡還有點事沒忙完,你先回去,晚上在來。」
「好!」
「還有,讓王省進來一下,朕讓他找點話本。」
「好!」
看著這樣的大王,趙先傲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臉蛋,「乖。」
大王從乾清宮出去,笑眯眯的對王省說道,「小省公公!皇上叫你進去呢。」
王省的臉驟然變得毫無血色。
大王卻未注意到,高高興興的往外走,步態都透著一股得意洋洋的樣。
……
「皇上。」
趙先傲低頭玩著自己手腕上的佛珠,似乎沒有聽見王省的話。
王省急忙跪下。
過了許久,趙先傲問,「可知朕為何叫你進來。」
「奴才……」王省本想說,他愚鈍,並不知,就算剛剛小元子在皇上面前給他穿了小鞋他也是不怕的,他那一句元爺已然激起了所有御前太監的不滿,只要他說,他沒有讓小元子進來,那麼,外面那些小太監就都是他的人證。
然而話到嘴邊,王省感覺不對。
「奴才知罪,請皇上責罰。」
能被李總管選中提拔上來的人必然是聰明人,和聰明人說話是很省力氣的。
趙先傲笑了,這才抬起頭,「你可知李秋實早已到了歲數,卻遲遲不肯讓位子給你嗎?」
王省咬著牙,伏在地上,「奴才心思狹隘,難堪重任。」
「不單單是如此,李總管事事為朕考慮,你卻為了陷害他,無視聖意,朕說過,不準任何人進來的,對嗎。」
王省額頭上的汗大滴大滴的往下落,趙先傲的語氣越溫和,他心裡就越慌。
「朕不能留你在身邊,亦有愛才之心,過了年你去內務府當差,如何?」
這便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王省長舒了口氣,對著趙先傲行了大禮,「奴才謝皇上隆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下去吧。」
「奴才告退。」
趙先傲這樣安排不止是為了大王,他早就有這樣的打算,王省有心計,有手段,善於操控人心,這樣的人若做了大內總管,趙先傲心裡不踏實,讓他去給自己賺錢最好不過了。
趙先傲渾身上下都有著作為一國之君不該有的弱點,心軟,重情,貪財,以及大王。
他能穩坐皇位至今,正是因為知人善用,譬如端王。
端王自小就比他優秀,所以什麼難做的苦活累活他都樂意讓端王去做。
就像這次的瘟疫,很容易就解決了。
趙先傲一想到這件事,心情就好,他起身,慢悠悠的向書房走去,把他剛塞進花瓶里的紙拿了出來,放在書案上小心翼翼的攤開,撫平。
那上面是一副畫,兩個男人纏綿在一起,令人看了便會臉紅。
「元歡啊……不識字可怎麼辦……」
趙先傲搖頭嘆氣,繼續將話本里有關男風的床笫之事的描述,緩緩繪於紙上。
他已經畫了兩天,今晚,就可大功告成。
不過,這段該怎麼畫……
趙先傲盯著書上的「少爺將小廝的腿折起,用力頂入,小廝舔著少爺的手指,面容嬌艷……」這一句看了好半天。
嘶——
奇怪,怎麼折著腿還能添手指呢。
趙先傲自己動來動去的琢磨著,終於想到了可能發生的姿勢。
很快,少爺小廝又換了姿勢,這次趙先傲真的想不通。
「小廝被少爺抵在椅子上,雙腿放置於少爺肩膀,少爺挺著腰,令他嬌喘不止……」
趙先傲苦惱的蹙著眉。
這到底在折騰什麼,莫不是在為難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