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利的遊戲【二】
「我快要控制不住他的靈魂了, 」阿撒茲勒對她說, 「但我知道一個臨時的法子。把手伸出來。」
他的語氣又快又急。
唐葉不敢有誤。
一道和手腕上截然不同的印記出現在她的掌心, 伴隨著輕微的灼痛感。
「這個法印,可以讓你隨時掌控我的消息。」
隨時隨地掌握對方的位置、消息,若非是出於絕對的信任, 幾乎沒有任何人會這樣做。因為,這意味著把自己毫不隱藏、保無保留的坦露在對方手中。
「你……」唐葉獃獃望著他, 忽地,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別消失,求你了!」
臉側留下濡濕的痕迹——這是一個極為溫柔的吻。
阿撒茲勒猛地推開了她, 跌跌撞撞朝門口方向走去。
唐迅速躲進了鳥籠中。
此時,對面的惡魔再睜開眼, 這雙漂亮的墨綠瞳仁已經變成了冰冷詭異的銀色。
赫爾維西扶著牆站立了好一會, 緩緩回過頭, 視線立刻如光焰灼燒而來, 唐從容淡定的回視著他,在她的臉上, 赫爾看不出來一絲一毫不對勁的地方。
赫爾維西神色微動,這段時間的昏迷異乎尋常,究竟發生了什麼?頭部傳來眩暈感, 這裡是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深淵, 卻偏偏出現了如此脫離控制的事情。
「你剛剛看到了什麼?」赫爾維西聲音冷銳的發問。
「難道發生了什麼嗎?」唐吃驚道, 「我可是一直在這個討厭又無聊的籠子里!」
赫爾維西握住鳥籠欄杆, 「小知更鳥,無論你打什麼樣的注意,記住,你做夢都別想離開這半步。」
當他看到她這張臉。
該死,胸口那種奇怪的悸動感越來越強烈了!
「當然,尊敬的魔王大人,你說的每個字,我都會認認真真聽哦。」當知道赫爾體內有著蘭之後,不知為何,哪怕是面對著這張給她造成了恐怖魔魘的面容,她已經全然不怕了,甚至還帶著十足的熟悉感。
「如果真的是這樣,」赫爾微微一笑,「那真是,令人欣慰無比。」
赫爾拂袖離開,澤諾亞正打算向他彙報深淵邊境的情況。
「有一隻先遣隊出現了,兩百多名聖階術士,其中還有數十位龍騎士,」澤諾亞說,「目前蒂亞娜領主正在準備作戰。她預測人界會有更多的增員,所以打算在漢比德堡集結領土內的領主大軍。我想,她已經開始收集有關戰爭的情報。」
赫爾維西點點頭。在埃爾普索正式到來之前,他不會介入這種低等規模的戰鬥。
「我會帶著烏鴉前往邊境。」澤諾亞請示道,「莉莉絲大人也在邊境。」
「或許,我會親自去看看呢。」赫爾維西說。他要看看,誰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如此猖獗。
澤諾亞恭順地將各大領主祭祀的魔信送到他面前,此時,澤諾亞順著動作,視線往上移去,忽地,如石頭一樣僵住了。
他的目光極快從魔神大人的領口處掃過,彷彿如被燙傷一樣,連忙躲閃開來。「屬下告退了,大人。」
赫爾維西臉色微沉,在澤諾亞離去的一瞬間,立刻低頭看去。
一道淺淺的緋紅引子正落於自己的胸口。
他猛然僵住,倏而,如風來到有著寬大明亮落地鏡的浴室內,心中浮現出了一個足以令他駭然的想法。
赫爾維西冷冷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一顆一顆解開紐扣,將襯衫扔到一邊。
不僅僅是鎖骨下來的紅痕,他緩緩摸著自己的腰腹,扭著身子看了眼後背。每看一眼,他臉上的陰沉之色便更濃郁一分。
活了這麼久,身上這點東西是什麼,他自然十分清楚。以魔神的軀體,任何痕迹都不會在這具身軀上殘留,可偏偏他有了這些礙眼又刺目的東西。
這隻能說明,他的身體故意留下了這些。
一模一樣的臉,間歇性的失去意識、胸口傳來的怪異灼熱感、以及,身體上忽然出現的種種異況。
一個大膽的猜測在心中明確了下來。
指尖從鏡子上自己的面容劃過,赫爾輕輕開口,「阿撒茲勒,是嗎?」
陰影落在他臉上,如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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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被赫爾維西叫了起來。
破天荒,這傢伙白天竟然還在房間里。此時,房間裡面只點了蠟燭,微弱的光芒從斑斕的窗戶外照進來,空氣灰濛濛的。
唐一口一個哈欠,抱著小毛毯靠著床欄,「我還想多睡會兒!」
赫爾維西滿臉微笑,「你該起床了,我記得,是誰告訴我待在鳥籠里很無聊?」
「咦?!難道你會放我走?」
赫爾維西神色莫定,「也不是不可以。」
唐瞬間清醒了幾分,懶洋洋看著他,「你想提出什麼條件?如果是合理的條件,我可以考慮爽快地答應你!」
赫爾維西沉默了數秒,一揮手,「沒有條件。」
雖然鳥籠在眼前消失了,就連周圍的反魔法碑文石都停止了運轉,可唐還仍然坐在床上,沒出來。
事出反常,必然有詐。
「尊敬的魔王大人,我忽然覺得你身邊不錯,所以不打算走了。」唐笑眯眯的說。
且先不提她手腕上的靈魂刻印,如果她真的先走,阿撒茲勒再次醒來時,想要找她又得花費些時間和功夫,還不如乾脆就和他待在一起,認真觀察觀察他。
赫爾維西專註的看著她,目光充滿了審視的意味。
他微微收縮著瞳孔,似是明白了什麼似得,對唐的回答,既不說好,也沒說壞,保持著詭異的沉默。
半晌,赫爾維西忽地靠近,抬起她下巴,舔住她的唇,狀似漫不經心道,「我剝奪了你的自由,你難道不應該痛恨我嗎?」
「能來到這個世界,就已經是一件值得感恩的事,我的心中,沒有太多痛恨或者不痛恨。」唐隨意道。
「風暴已經到來,」赫爾對她的回答一笑置之,「深淵和神界的矛盾會越來越激烈,我很好奇,你到底要怎麼選擇?」
「深淵和神界都和我無關,」唐踢踏著小腿,大拇指指尖蹭過柔軟的地毯,「我本就不屬於任何地方,我只屬於我自己。」
赫爾維西頗為訝異,他忽地想到了一個極為有意思的遊戲。
如果把這個帶著惡魔印記的艾爾莎,原樣不動還給埃爾普索,埃爾普索臉上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呢?
想到這裡,這場戰爭至少還有了些許價值。
「那不妨,讓我們來看看吧,親愛的小知更鳥。」
赫爾維西走了,他漆黑的身形消失在視線盡頭。唐毫不猶豫來到籠子邊,他真的撤去了魔法限制!
她直接來到了籠子外面,沒有任何阻攔。
靈活的召喚生命元素,在地面畫出一個巨大的符陣,印記亮起時,無名之風鼓動著她的衣袖。
「以時空神名義,遠離一切混亂之地。」念出咒語,一道驚人的力量從掌心噴薄而出。
周圍的空間已經變形了。
此時,原本已經離開的赫爾維西再度出現在了房間中,目光淡淡落向唐法印消失的位置。
就在剛才他吻她的時候,私心的把他的氣息偷偷留了一縷在她的身上。如果她再度在他昏迷后靠近自己,待他恢復意識時,會第一時間感知。
「會是這樣嗎?阿撒茲勒……果然,更有趣了。」赫爾維西喃喃道。
眼前景色發生變化,傳送的過程會造成不適,她噁心的想吐。這裡是她從未來到的地點:一座突兀的山丘,黑色的河流環繞著這片山丘。
現在該去哪?她從地上爬了起來,荒野之風吹起她銀灰色長發。
不知道赫爾會隔多久才知曉自己逃脫的事實,她在金絲鳥籠里呆了太久,幾乎都失去了外界的音訊。
正思索間,陌生的談話入耳。
前面有人!
不遠處傳來整齊劃一的鐵蹄聲,
是一列人類的軍隊,胸前都印著紅色的十字紋章。
唐錯愕萬分——為什麼深淵裡會出現人類軍隊?她隱藏住自己的身形,悄無聲息朝軍隊末尾移去,視野里,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綠色光柱,這個光柱猶如利劍,從天空劈砍到地,濃郁衝出的能量魔法波動著。
光柱每閃爍一次,在光柱之中,都會有一支新的軍隊出現。
這恐怕不是一條縫隙,而是一個傳說中才存在的大型魔法傳送陣。但這樣巨大的傳送陣,每次要發動,都需要消耗驚人的靈魂力量。這種力量,往往都是以犧牲獻祭者的生命為代價。
真的是太瘋狂了。
於此同時,一道巨大的幻影出現在半空中,幻影兩側飛著亞龍和奇美拉,緩慢經過她的頭頂,落下一大片漆黑的陰影。
悠遠古老的號角聲吹響,彷彿隔了好幾個世紀。
人類的軍隊越來越多,密密麻麻,這麼大規模的戰爭唐還是第一次看見。
在埃爾普索的授意下,先鋒隊帶著大隊人馬,將深淵邊境位置幾個要塞都包圍了起來,依仗地形的優勢,他們只需要在此等待。在深淵,主動出擊實在不算是一個好主意。
死亡的陰影籠罩著大地。
唐猜天上的諸神一定是瘋了,在她讀過的神音史里,可從沒描述過這麼悲壯的景象。唐摸索著站到山丘的頂端,靠隱形魔法掩藏自己。
魔族的部隊已經入潮水般湧來,兵器敲擊和惡魔的狂吼聲不絕於耳!
真是慘烈。
不知是誰高叫了一聲:狩獵來了!魔族狩獵來了!
人類的魔導士和聖階立刻戒備了起來。這是負責看守邊境的大領主蒂亞娜。此刻,蒂亞娜臉上的血盆大口格外猙獰,她如風一樣漂浮在半空中。令人窒息的黑暗壓迫著每一個人的心臟,強大的黑暗能量從手掌中綻放。
蒂亞娜愛極了人類鮮血的味道,她臉上帶著興奮的嗜殺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