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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利的遊戲

  夜色昏沉。


  與這片夜色一同踏入沉寂的, 還有呼嘯的山風、流浪的旅人、天際緋紅之月, 以及, 躁動不安的人心。


  埃爾普索坐在高高的王座上面,一排高級神仆恭敬垂手。他正不斷修改手中的書信。


  「其他幾位上位神都已經送來了回復的函件。」克洛羅斯太陽神說道,「雷電之神同意和我們協作, 大地聖靈蓋恩也沒有任何異議,聖母亞娜一向站在我們這一邊, 其餘的,尚未送來消息。」


  埃爾普索一本正經在書信末尾, 用金色的特製墨水,簽下自己的大名。


  名字具有強大的魔法約束力量, 未經授權,其餘任何人都無法擅自拆開這封信。這樣做, 也是為了能將信第一時間通過傳送稜鏡送到他們的手中。


  埃爾普索揉了揉額頭, 看著台下燦爛奪目無比的克洛羅斯, 心知其餘較為年長的舊神恐怕沒這麼好說服。


  胸口傳來的厭倦情緒令他感到不適——這份不適里還藏著從深淵返回時的恨意。


  他總是那個輸了幾分的人。


  在他還只是個普通神祇的時候, 一次交戰中,他的肩膀曾被魔神擊傷。這些年來, 他所受的重傷都已痊癒,可唯有肩膀這個地方,總是時不時隱隱作痛——無時不刻在提醒著他, 還有一份未完成的事情。


  哪怕是莫斯薩克當年都沒給他過如此挫敗感, 可莫斯薩克最終還是死在了自己手裡。埃爾普索暗暗回憶, 自己曾是何等風光, 可現在不是這樣,不知道究竟哪個環節出了錯,艾爾莎離開了,深淵的局勢愈發激烈,那些個普通神族也野心勃勃,他不敢再輕舉妄動,停下來認真思考。


  是不是,太著急了點?

  無數人窮極一生,哪怕仰望,都仰望不到的位置,可,這就是權利嗎?一個光輝且尊崇的王座,同樣也是一個牢籠。


  「信仰需要我們堅定的守護,」埃爾普索整理著措辭,蘸墨,簽名,然後對克洛羅斯說道,「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上一次,我們潛入深淵,並沒有看到深淵的主力。」克洛羅斯說道,「大人,或許,我們過於匆忙了些。」克羅斯張了張嘴,一些話藏在了心中。


  深淵和神界自古以來對峙至今,爆發過無數次衝突,早已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和諧。可這一次,埃爾普索大人似乎正在謀划著打破這種和諧的僵局。


  這並不算是一次穩健的冒險。


  克洛羅斯當然不知道,埃爾普索之所以如此急迫,不僅僅是因為神印的丟失——作為血統不純正的神祇,他必須靠這種方式為自己立定地位。


  艾爾莎的逃婚,令他清楚的明白了一點:莫斯薩克掌管萬物生命一族的血脈,終究是永遠無法馴服的。艾爾莎到底在想些什麼呢?他喜歡她創造的精靈族,也喜歡她的溫順和乖巧。可她終究不是一隻籠子里的金絲雀,而是一隻偷偷藏了尖銳利爪的危險貓咪。


  「我們已經不再需要和深淵妥協,我們不是去和他們談判的,」埃爾普索說,「我們是去清理。」


  「所有的神將擁護您。」


  「假如他們擁護的不是我的王位,」埃爾普索抬起頭,「魔神遠比我想的狡猾的多。但我們擁有優勢!人間處處都是我們的信徒。」


  「只要您一聲令下,人間的神廷將是您最忠誠的大軍。」


  「現在是否有艾爾莎的音訊?」她離開,實在是太久。


  「神廷教會並未找到艾爾莎大人的消息,她沒有動用生命元素魔法,我們無法偵查到她,如果,她使用神力。」只要艾爾莎使用本源之力,天上的斥候鳥們就會迅速確定下她的位置。


  「戰爭結束之後,我會親自去找她。」將信裝進金色的信封中,埃爾普索堅定的說道,「她頑皮的時間,也太久了。」說著,他對太陽神下令道,「召集你所有的高級祭祀和神裔僕從,讓他們隨時做好準備。」


  風呼嘯著從石柱間穿過,克洛羅斯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力量,垂眸道,「是的,大人。」


  諸神以光輝獻給人世,只為祛除一切黑暗。


  等克洛羅斯離開之後,神殿主廳只剩下埃爾普索一個人。


  他從王座一步步走下,立在神殿的邊緣。


  雲海翻滾,他可以俯瞰著腳下所有的帝國,城市的燈光如星群閃爍。


  這些人類都沉睡在美夢裡,夢中有熱烘烘的牛奶和漂亮的姑娘,有關於騎士和英雄的光輝想象,也有漆黑的怪物。在倒映著星辰的河流下,同樣漂流著無數流浪漢的屍體和下水道的灰老鼠,甚至飛舞著一群煩人的蒼蠅。而還在勞作的婦女,就在這些河流的旁邊洗著衣服,口中哼唱著歌謠。


  生與死如此和諧的交纏。


  這是他的國度,他的遊戲。他能任意給予凡人和平、繁榮和公正,也能在其餘神靈可以容忍的程度內,將毀滅和懲罰施加在人間,任意破壞毀滅,最後拍屁股走人。


  【塵世就是一場巨大的遊戲。執子者分屬於明和暗。】


  【可這場紛爭里,向來沒有贏家。】


  靜立整夜。


  直到金色的光芒從地平線迸射,緩緩升至天空頂端。黑夜褪去,天色漸明,鈷藍如新生兒的瞳孔。東方遼闊的平原盡頭,一抹璀璨的光芒匯聚,這是溫柔的淡金色,埃爾普索獨自一人觀看日出。灰暗的大地頓時變得鮮活明亮,他的瞳孔里倒映出一片斑斕。這輝芒在無邊無際的天空飛舞,最終來到他身邊。


  旭日帶來的不僅是光明,還帶來了新的生命。在天宮神殿,他是聽不見鳥叫、也看不見那些可愛的獸群的。


  這屬於神所統治的世界,奧法大陸的歷史,從古老的主神手中傳承,經過一代又一代神靈的庇佑,莫斯薩卡是被真相蒙蔽了雙眼的人,現在,終於輪到了他埃爾普索手中,歷史將由他來書寫。。


  「從今往後,我將改變神魔的歷史,我的名字將為這整個世界定義。」


  ————————分割線——————————


  深淵。


  在埃爾普索的黎明之中,更有著深淵的黎明。


  阿撒茲勒輕輕摟著懷裡的少女,下巴蹭著她柔軟的髮絲。他喜歡這樣擁抱住她,也喜歡她軟綿綿的觸感,像是可口的食物。


  這種單純而寧靜的時刻值得去享受。


  擁抱持續了很長時間,阿撒茲勒胸口傳來悶痛。他清醒的時間太長了,赫爾的靈魂正在咆哮。


  唐久久的沉醉著,一直等到感受到阿撒茲勒的異況,她才想起來,這裡是屬於魔神的深淵,是數千年前的世界。她只是個外來者,這裡到處都充滿了不確定的因素,他們不能如此沒有防備。


  唐抬起頭來,凝視著忽地變成赫爾維西,又忽地變成蘭的臉。他支撐不了多久了,過一會,她還得假裝回到籠子里。


  唐心中有些不安,她沒辦法自信的認為自己可以降服赫爾,可阿撒茲勒似乎毫不在意。


  唐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得,說道,「阿撒茲勒,你可以離開深淵嗎?和我一起!」


  「離開深淵?」聽到唐的要求,阿撒茲勒有些錯愕,「我脫離不了這幅身軀,而且,我在你的手腕上留下了印記,無論你離開多遠,我都能找到你。」


  「如果你能找到我,這說明,赫爾維西也能找到我。。。」唐琢磨著,「既然你能獲取他的記憶,他可以接受你的記憶嗎?」兩個人之間繞來繞去,實在是太折騰了。


  「原則上是不行,現實中,這樣操作也很困難。我晚於他的時代出現,生命歷史里的記憶無法逆轉。」


  「那,清除掉手腕上的印記呢?」唐眼睛一亮,「你可以解除掉我手上的印記契約。如果你的記憶他無法感知,我們可以約定一個地點,當你擁有自主意識的時候,就來這裡找我!這樣赫爾也不會發現,更不會妨礙我們找出回去的方式!」雖然聽起來十分麻煩就是了。


  沒想到阿撒茲勒竟然搖了搖頭,」魔神的印記是直接留在靈魂上的,除非你願意為他獻祭,否則永遠去除不了。「


  「哈?」唐眨巴著眼睛,瞅著阿撒茲勒,謹慎開口,「獻祭是什麼?」


  「毀滅自身,和他融於一體,被他所吞噬。」阿撒茲勒認真道。其實這種獻祭不錯,他並不排斥,只是見不到活蹦亂跳的唐,會不適應。


  唐虎軀一震,卧槽,獻祭的話,這靈魂都被吞噬了,還在乎印記幹嘛。最終,嘆了口氣,「這麼說來,還是不行。」


  阿撒茲勒垂眸,淡淡道,「他並非想要傷害你,他只是,不想讓你被神界的人發現,這個籠子是由黑暗物質打造,能很好將你隱藏於此。」


  唐撇撇嘴,這也不是一個辦法啊!


  她忽然一本正經的看著阿撒茲勒,「你有想過,為什麼我們同時會被光陰之境帶到這個世界來嗎?我隱隱察覺,事情不會那麼容易。」


  「我曾猜測那面鏡子被附寫了時空禁術魔法,但這樣就會違反世界運行的規則。」


  唐點了點頭,「現在的我並非過去的艾爾莎,現在的你也不是赫爾,我實在無法理解為何會穿越到這個時空,難道是為了改變歷史?可如果我們真的改變了歷史,未來的一切都將不復存在!」她站起來,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她之前就思考過這個問題。如果她改變了艾爾莎的命運,那麼她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你想做些什麼?」阿撒茲勒平靜的問。


  「當然是,想延續這段歷史,找出真正的結局。」唐望著他,眼神里充滿了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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