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的吻
這些細碎的傷口和那一片片的龍鱗在腦海中相互聯繫在一起, 唐葉的視線就像是被膠水黏住了一樣,忍不住伸出手, 又不敢真的摸上去,指尖停在他胳膊上幾厘米處, 「這些傷口是不是會癒合的慢一些?你不能總是這麼讓它們暴露在空氣里。」
阿撒茲勒聲音有些沉悶, 空間里回蕩著他切西芹和洋薊的聲音,「好會好的,但好起來很慢。」停頓兩秒又哼哼唧唧拖著尾音補充, 「相當慢。」
惡魔自殘受傷這種事似乎還是第一次聽說呢, 而且他的語氣活像是受了很多年委屈一樣,似嗔還怨。唐葉頭皮發麻,臉上難為情極了, 「或許我可以幫你治療,唔。。。如果你願意的話。」
阿撒茲勒眸里忽然劃過一絲光彩, 刀柄一停,目光安靜直視案板上近似透明的鱈魚片, 沒有一絲一毫的偏移,語氣低低道, 「你確定?」
這傢伙是不是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唐葉忽然沖他露出純潔無辜的笑顏, 「確定,不過首先,你是不是需要先向我坦白什麼?」
他愣住, 眯了眯狹長的眼睛, 幽綠的瞳仁瞬間轉暗, 「你之前生氣了?」
如果當面和這條陰晴不定的龍對峙,似乎存在一定的危險性,並不算明智。她只覺得,這樣的時刻,如果一不小心說錯了話,恐怕會陷入某種尷尬的局面。這傢伙可不是一個容易被愚弄和威脅的人。
唐葉抱著胳膊圍著他來迴轉悠,狀似漫不經心道,「那你說,我為什麼要生氣?」
空間凝滯了幾秒,他忽然偏過頭,定定看著她,猩紅的唇角勾著,笑容頗具魅惑性,「生氣,是你不需要的東西。所以,想試試怎麼做煎鱈魚片嗎?我剛剛學會料理它的方法,味道你會喜歡。」
啊,這傢伙,竟然在迴避這個問題!
天曉得她緊張的要死,就在等一個清楚的回答。可是他卻輕飄飄地繞過了,如同沒聽到一樣。
唐葉腳步一頓,十分困惑不解。對方臉上的表情太過於平靜,好似全世界只有她一個人在蠻不講理的胡鬧。
她深呼了一口氣,很好,看來強行索要一個真相是不可能的了,他脾氣古怪的可怕。但在關鍵的分歧上,氣勢決不能輸。
他還在等著她,雙手輕輕用布巾擦拭乾凈,下巴朝案上的魚肉抬了抬,用眼神示意。
不就是煎鱈魚片,根本難不倒她!她洗了把手,鬥志高昂地來到阿撒茲勒面前,「我已經準備好了!」
阿撒茲勒一厘米都沒挪,老神在在地站在原地,只稍微抬了下胳膊,眼神繼續示意了身前。
唐葉呆住了,臉黑的像炭一樣,「這樣根本做不好飯吧。」
他的胳膊抬得更高了,神色相當一本正經,疑惑地看著她,「為什麼?這裡就很好。」
看她還在茫然狀態,阿撒茲勒忽然伸出一隻手,抓著她胳膊往身前一帶,然後圈好,將她圍在自己和案台中間預留了一小塊空間里。
後背的觸感第一時間傳來,他只穿著一件薄薄的襯衫。儘管現在是寒冬,房間里的火元素晶石足以保證屋子裡溫暖又舒適。雖然說以前總被他抱著,可那時唐葉並沒有多想,而現在當兩人獨處的時候,氣氛忽然有點尷尬和微妙了。
他的體溫相當低,所以,在溫暖的環境中,這種冰涼的感覺彷彿充滿了顆粒感,能清晰的被感知到。
脖子和臉側痒痒的,紮好的馬尾不知何時被鬆開,他長披的黑髮就垂在她的肩上,一縷一縷,從身後繞到胸前。因為要抓著她的手帶著她握刀,他不得不俯下身子,獨屬於惡魔身上的那股淡淡的香氣瀰漫在空氣中,清幽又深刻。
唐葉的臉像是燒著了一樣紅,嗓子眼裡彷彿堵了一隻僵硬的石像鬼,半個字都憋不出來了,耳邊只有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一下又一下。
她早該知道,惡魔天生具有蠱惑人類的能力。
而且這傢伙似乎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從未去過廚房的帝國小公主,握著她的手一點點教她怎麼分離肉片。
「不,不用這樣,我自己來就好。」看著被包在他掌心中的手,唐葉腦袋裡亂鬨哄地說道,臉紅的幾乎都在冒煙。
他理所應當地回道,「這柄刀太鋒銳了,會割到手。」
好不容易切下一片鱈魚肉,唐葉簡直心力交瘁,靈魂都在發顫。她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緊貼著自己後背的阿撒茲勒身上了,而偏偏這傢伙看起來淡定的要死,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
「這樣只會添亂,你在旁邊告訴我怎麼做就好了,我的刀工還是不錯的。」唐葉板著臉強行要求道。
阿撒茲勒很意外,卻絲毫沒有要鬆開手的架勢,沉著聲音輕聲說,「我擔心它傷到你。刀劍都是危險的存在,而人類是脆弱的。人類的皮膚沒有任何防禦能力,即使靠那些盔甲和印有法陣的長袍。」
「況且不僅僅是刀劍」他慢條斯理地補充,「會傷害人類自身的因素很多,比如慾望,比如權利,列國之間的戰爭,意外而獲得的財富。這些才是真正富有危險的存在。我不願它們傷害到你絲毫,更別提我自身。」
她驚詫地抬起頭,恰撞入一雙幽沉無光的墨綠雙瞳,阿撒茲勒附身低頭看著她,長發傾泄在她的臉頰兩側,平靜卻認真。
薄薄的鱈魚在鍋中煎烤,發出滋滋的聲響,冒出美味的香氣。
「阿撒茲勒。。。。」唐葉忽然垂下了雙眸,緊張避開了他過於專註的視線,「這就是你要告訴我的一切?」他是什麼意思?不是去煎鱈魚片嗎?這些話語衝進了她的腦海中,令她猛然驚醒,既困惑又有些似懂非懂,直覺中似乎自己聽到了某些不得了的東西。
他望著陷入獃滯而顯得有些慌張失措的小公主,突然笑了,忽然壓低了幾□□子,兩人之間靠的越來越近,他的鼻子幾乎碰到了她的臉側。「是的,對於一隻成熟的惡魔來說,想傷害你實在是太容易了,可是我不會這麼去做。只要你問,我就會告訴你。」
「不會逃避?」她驚訝地問。
「不會。」阿撒茲勒眼裡含著笑意道,「所以你打算認認真真的質問我嗎?」
她的手心裡全是汗,這傢伙表現的太奇怪了,簡直令人發狂。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當然,我怎麼能放過這樣的機會。」
他沉默了兩秒,一雙深綠的眼睛微微泛黑,似有藤蔓狀的花紋迅速蔓延而過。忽然,阿撒茲勒猛地推開案台上的一切,被切好的菜和魚肉片,還有案板全被推灑在空中,手中的霧氣猛地散開,時間和空間剎那間凝滯了,這些菜就這麼停在半空中,保持著灑落的模樣,奇特而荒謬。
他迅速解下圍裙,忽視唐葉不可思議的目光,把圍裙翻了個面鋪在乾淨整潔的大理石高台上,雙手用力,在她的驚呼中,把她直接抱到桌子上,往後一壓。
天翻地覆,唐葉只覺得自己被翻了個身子,後背壓著他的胳膊被推向牆壁。
驚詫茫然中,身前一暗,有什麼濕潤的東西用力落在了自己的唇上。
唐葉一瞬間睜大眼睛,如遭雷劈。
臉上傳來一陣燥熱,她已經動彈不了,被壓在牆上,任由阿撒茲勒濕潤冰涼的唇緊緊壓迫,他布滿倒刺又滑膩的舌頭像是一條蛇一樣,靈巧撬開了她的牙齒,輕輕舔觸著她的舌頭和嘴唇。
她渾身都在顫抖,既有些害怕,又十分不可置信。
突如其來的吻如同狂風暴雨般令人措手不及,舌間互相纏繞摩挲,她纖細的睫羽不知不覺已經濕了,被吻得全身發麻,嘴唇被倒刺刮的很酸,唐葉腦袋也暈沉沉的,想掙扎,試了一下之後發現無法抵抗。
他抓著她的手,引導她勾住自己的脖子。
漆黑的長發纏繞在指尖,已經分不清彼此。她覺得自己的思維已經不受控制了,越來越漂浮,無法思考,完全喘不過氣來,腦袋裡像是炸開了無數朵煙花。那股溫柔又霸道的佔有慾從吻中清晰地傳達了她的靈魂深處,唐葉渾身都有些發熱。
半晌,他終於放開了唐葉,唐葉終於能呼吸了,臉憋得通紅,結結巴巴不知道說什麼好,頓了好半天,才憤怒道,「你這是在幹嘛?」
阿撒茲勒眯了眯眼,像是一隻飽食饜足的凶獸,「這是我的答案。」
「這根本不是答案,」唐葉驚呆了,簡直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麼做才好,有些無力道,「這是親吻!是只有互相喜歡的人類才能這麼做!」
阿撒茲勒盯著唐葉黑不溜秋染過藥水的臉,無法理解,「只有人類才能這麼做嗎?」
「不,也不是。。。」她被堵得啞口無言。
阿撒茲勒聳了聳肩膀,把她抱到地上放好,一幅開始趕人出去的架勢,皺著眉頭,「菜做好了我會端出來,你可以在客廳等我。」
什麼鬼,啊,她還在困惑剛才那個吻啊!怒摔!這變臉太快,令人髮指啊!
可是阿撒茲勒現在臉上寫滿了廚房裡你真的好多餘啊快出吧的神情。
黑霧收回到掌心,那些散落的菜和案板又恢復了原樣。
阿撒茲勒背對著她,慢條斯理紮好長長的馬尾,又重新開始忙碌了,絲毫沒有給出任何解釋。
等等,所以說這鱈魚到底還要不要告訴她怎麼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