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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廚的惡魔

  刺目的光芒再次升騰而起, 形成了一朵小蘑菇雲的形狀,朝四周擴散開來。濃煙滾滾中, 萊西特和夜鶯已經消失了蹤影。


  撤離的速度真快。


  不愧是自然系的禁咒,燒焦腐黑的荊棘毒刺還有藤蔓蜷縮著, 視野所及之處皆是一片狼藉。這些破損的巨大藤蔓上冒著濃郁的黑死之氣, 猶如僵死的群蛇。禁術釋放后的地區看起來像是一片剛剛被摧毀的沼澤林。


  希爾德用火焰燒毀腳邊阻擋的毒刺和植被,一邊掩著口鼻大聲咳嗽,一邊從滾滾的煙霧中鑽了出來, 目光落在他們身上, 挺直了脊樑,目光焦切地問,「你們到底是誰?」


  能讓夜鶯吃癟, 讓萊西特甘願主動撤離,顯然, 這幾個人的實力不容小覷。這個強壯如小山一樣的男人似乎是夜罰人。希爾德聽說過夜罰人,這傢伙曾是夜鶯身邊的獵犬, 常年伴隨夜鶯身側。而現在,龍和夜罰人都被這兩個奇怪的人搶走了。


  她的神色變得謹慎。剛剛有火盾在, 足以卸去一部分夜鶯瘋狂的無差別攻擊, 饒是如此,她身上華貴的水紅色術士防禦長袍已經破爛不堪。她應該慶幸,夜鶯的攻擊並不是針對她來的, 否則恐怕沒那麼容易脫身。


  阿撒茲勒把唐葉重新抱回懷裡, 一幅懶得開口的樣子, 「剛剛說過了,是商人。」


  巨大的瞬間傳送陣從他腳下浮現而出,散發著深藍色的暗光。複雜瑰麗的法陣圖紋覆蓋在這片漆黑腐蝕的枯藤之上,呈現出一種獨特又糜爛的衰敗之美。


  希爾德的目光像是一直垂涎著美味的冰原狼,用它那布滿利刃的爪子在阿撒茲勒俊美的面龐上反覆打量,充滿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恐怕我們得走了,夫人,下次再會!」唐葉十分有禮貌地打了聲招呼,順便叫了聲「大罰!要走了!」


  大罰聽到唐葉在叫自己,把巨劍一抗,身手敏捷地跑到了陣法里。


  傳送陣的光芒亮起,風呼呼地吹著,亮光消失之後,希爾德面前已經空無一人。


  「只要你們還在君臨。。。。我一定會把你們找出來,找、出、來!」對著法陣逐漸分解的位置,希爾德忽然大聲喊道,「我發誓!」


  君臨城風祭聖殿附近的索立望尖塔的頂層。


  充滿異域的天空建築古老油畫覆蓋著整片米色牆壁,厚實的天鵝絨掛帘將冬日的寒風盡數抵擋在外。五隻翅膀形狀的白銀裝飾互相疊在一起,掛在房間正中央。房間左側是一排巨大的黑色實木書櫃,柜子上密密麻麻擺滿了各式古老的捲軸和帝國史。另一側的柜子里,擺滿了不同包裝不同牌子的藍莓汁,從新伯尼地區佳釀藍莓汁到荊棘特色甜味藍莓汁,應有盡有,一應俱全。


  「這是你在君臨的房子嗎,真漂亮!」唐葉一進屋子就忍不住打量起來,立刻大大方方誇獎道。。


  阿撒茲勒挑開門帘,這道簾外,是呈三角形的石制陽台,像是一艘船的船首,方向正對著聖殿,足以俯瞰大半個君臨的景緻。


  天空仍然很亮,雲朵幾乎就漂浮在手邊,碧藍的天空如一條汛期的河流。


  「我認為你會喜歡這裡,所以買下了它。」


  唐葉聽了大驚失色,「你上哪有這麼多金幣?」


  「這個屋子的主人恰好得了一場大病,我問他,是想要活下去,還是要繼續守住這間屋子。顯然他選擇了前者。」阿撒茲勒面無表情的陳述道。


  「哦,得了吧,蘭那傢伙明明問的是,你是想今天就見到死神,還是繼續在人間蹦躂幾年。」一道突兀的聲音插了進來,尋聲望去,一個把毛巾系在鼻子和腦袋上的半透明生物從書房裡飄出,手裡領著一個大麻袋,袋子里,玻璃瓶互相碰撞的聲音鏗鏘作響。它的另一隻手裡還攥著一把掃帚。


  唐葉後退了兩步,瞪大眼盯著它,「你是住在這裡的人嗎?」


  聽到小蘿莉問自己姓名,影魔立刻嘚瑟了起來,挺著一張半透明啥也看不見的臉,雙手叉腰,「啊哈哈哈,可愛的小蘿莉,要問本大爺是誰,本大爺坐不改名,行不改姓,乃是深淵美男榜堂堂排名前十的影魔大爺是也~」


  恰好手這麼一鬆開,大麻袋應聲而落,無數藍莓汁空瓶子從袋子口散了出來,滾得滿地都是。


  其中一隻玻璃瓶子滾啊滾,轉了個彎,恰巧滾到了阿撒茲勒腳邊,撞了一下,又停住了。


  「。。。。。。」意識到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影魔趕緊止了聲,一臉要死的表情。


  剎那間,空間立刻陷入了一片尷尬死寂的氣氛中。


  阿撒茲勒忽然冷著一張臉彆扭的看向一邊,咳嗽了一聲,低低叫了句,「影!」


  「我忽然想起來我還有衛生沒打掃完,我先收拾去了~」影魔趕緊撓著頭哈哈一笑,透明的身子上爆起數十隻纖細的手臂,幾乎是眨眼間,四處滾落的玻璃瓶都被趕緊裝回袋子里,繫上口,動作流暢極了。


  影火燒火燎飄向儲物間,拉開門,和手中麻袋一模一樣的巨大麻袋鋪天蓋地般擠了出來,噼里啪啦西歪東倒。


  阿撒茲勒費了很大力氣維持的冷靜面容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抱著唐葉衝進了卧室里,關門,落鎖,一氣呵成。


  然而即使是卧室里,仍然有幾處出現了空瓶子的身影。


  他迅速捂住唐葉的眼睛,指尖射出一道黑色的光芒,所有的玻璃瓶悄無聲息碎成了粉末,又消失在空氣中。


  唐葉已經徹底無法理解了,腦袋一頂,扒拉開他的手,「你剛剛似乎在藏什麼東西。。。」


  「什麼都沒有,嗯。。。。。」阿撒茲勒聲音很平靜,就是眼神在亂飄,「已經快晚上了,你還沒有吃東西。。唔,想吃什麼?」


  本來肚子還不是很餓,聽他這麼一提醒,似乎在咕咕叫了起來,她已經很久沒有飽餐過一頓了。


  「隨便好了,只要有肉。哦,對了,別忘了給大罰一隻豬腿。」


  事實上影魔都快嚇瘋了。


  他一臉驚悚地看著在廚房忙進忙出的惡魔大人,擦了把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水,「你什麼時候開始做飯了?」


  阿撒茲勒安安靜靜把袖子卷高,手中的匕首閃爍著水漬的光澤,在確保切下來的鱈魚片都薄厚一致后,淡淡掃了他一眼,「不久之前。」


  影魔錶示相當鬱悶,但是匕首比他更鬱悶。本來安安靜靜切肉的匕首,忽然冒出來了一張嘴,有些不滿地說道,「好歹我當年也是殺過安娜斯蟲王的寒霜之刃。」,然而現在竟然用來切冰凍的鱈魚。。。。。


  啊,真是萬惡的惡魔!

  阿撒茲勒淡定地用小拇指敲了敲刀刃,匕首立刻哀嚎了一聲,心裡默默吐槽這傢伙真是喪心病狂又冷血無情,十分委屈地說道,「怎麼著也得讓我切點會流血的東西,這樣我會饑渴難耐的。」


  正專心做飯的惡魔錶示很理解這些深淵武器的想法,而且考慮到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阿撒茲勒忽然對寒霜認真的說,「你想切點帶血而且粗硬的東西嗎?」


  寒霜之刃立刻發出興奮的尖叫,「好啊好啊!」,刀刃猛地閃出冰藍色的光芒,滿是興奮的模樣,「不管多粗多硬,本刀都切給你看!」


  聞言阿撒茲勒淡定的從儲物櫃里拿出一根相當粗壯的野豬腿,擺在案台上,然後挑眉示意,「我只要豬蹄就可以了。」


  多吃點豬蹄對正在發育的小女孩應該有好處。


  刀刃明顯黑了黑,「哦,豬蹄!」,它鬱悶地跳到豬腿上,扭了扭,忽然感到這輩子已經前途無望。


  以人類的靈魂和慾望為主要食物的惡魔並不需要進食人間的東西,影魔一直以為這傢伙買個帶廚房的房間只是為了裝模作樣,然而他絕望地發現心目中偉大的蘭狩獵竟然變成了天天喝藍莓汁的家庭煮夫。


  啊,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影魔懊惱又心痛不已的繼續打掃衛生,掃著掃著,身前一暗,忽然看到了一雙漂亮的棕色小系帶鞋,順著鞋子望上看,是穿著淺色毛絨襪的小細腿,再往上,咦,一隻白嫩的手擋了過來。


  他驚訝地看著小蘿莉從柜子下面掏出一個被漏過的玻璃瓶,正盯著自己。


  「你是影魔?」唐葉看著他,「不過你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熟悉。」很像那天在廣場看見的奇怪小丑。


  影魔立刻開始打哈哈,「哦,是嘛,這個嘛,不少人說我嗓音迷人,啊哈哈哈我是大眾音啊哈哈哈。」


  唐葉無視他誇張的表現,「所以你也是住在深淵裡的惡魔?」


  影魔點了點頭,「當然,可愛的小姐。」


  唐葉摸著下巴陷入思考,阿撒茲勒是來自深淵的惡魔,她對阿撒茲勒之前的過往完全不知情,自己也從未到達過深淵。阿撒茲勒的蘇醒是在一夜之間,似乎是見了一個朋友之後就變了兩樣,而現在,她不過離開才小一段時間,阿撒茲勒身邊就多了個影魔,不得不引起人的懷疑。


  「影魔先生,請問你和阿撒茲勒認識多久了?你之前就在他的身邊嗎?」她深思著問道。


  「大概幾百年了吧。。或許更久,惡魔對時間都沒什麼概念。」影魔聳了聳肩膀,「蘭在人間有一段時間了,吶,若不是他願意幫我,恐怕我現在還在深淵裡徘徊。蘭大人真是好極了。」


  唐葉露出一抹危險的笑容,迅速捕捉到了一個從未聽過的陌生詞語,狀似天真的問道,「蘭?蘭是誰?就是他嗎?」


  影魔點了點頭,碎碎念道,「這傢伙的封號是蘭,不過他一直覺得這個稱號太女氣,所以從來不對外用,」說著朝唐葉擠眉弄眼,「是不是很滑稽,嘿嘿~」


  封號,又一個陌生的名詞出現,很好。


  腦海中迅速閃過什麼,當初在簽訂協議的時候,蘭這個字似乎也出現過呢。


  一次性詢問太多恐怕會引起防備,唐葉客氣的笑說,「你真是太好了,謝謝。」


  「哦,可愛的小女士,不要對我過於客氣~蘭大人是我的朋友,你也是。」


  影魔雙眼笑眯眯的,半透明的身軀更加虛實不定。只是他有點不懂,為什麼一個漂亮的小姑娘會把自己的皮膚染成褐色呢?而且那深藍色的短髮。。。。蘭大人的品味果然不同尋常!

  輕輕推開廚房的門,阿撒茲勒正專註地站在鍋爐前,掌心裡冒著深色的火焰,腰上圍著雪白的圍裙,漆黑的長發被乾淨利落地紮成了一束馬尾,其中一小縷掛在耳畔,顯得面部線條更加柔和了點。


  聽到門被推開,他側過頭來朝門口輕輕瞥了一眼,立刻熄滅掌心的魔焰,擦乾淨手指,「怎麼忽然來廚房了?這裡煙味太重,別進來。」


  唐葉在門口賴了一會,目光安靜的凝視著他的背影。空間里的氣氛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變得緊張又詭異了起來。


  「我來觀賞一下你的廚藝,順便找你談談。」


  阿撒茲勒垂著眼眸,盡量保持漫不經心的語調,「我們可以等吃飯完之後。」


  唐葉掃了一眼案台,避開了這個問題,直接道,「你不打算繼續切菜了嗎?」


  阿撒茲勒詫異地回過頭看了她一眼,拿捏不準這個小姑娘在想什麼,於是繼續老老實實清理洋薊菜葉。


  他的腰身很纖細,精瘦,卻不顯得過分單薄。唐葉看著他忙碌的背影,感覺心臟被什麼打了一槍似得,砰砰直跳。她朝前邁了一步,阿撒茲勒握刀的手忽然顫了一下,低著頭,用餘光極快的瞄了一眼她,準確地把洋薊切成兩半。


  有什麼柔軟的東西貼在了腰上。


  他渾身一緊,察覺到唐葉的手正放在腰側。


  「那些傷好了嗎?」


  阿撒茲勒一頭霧水,下一秒又迅速反應過來,白皙修長的手指緩慢清洗著洋薊的葉子,「好了。」


  露出的手臂上,那些傷痕還沒有褪去,像是魚鱗一樣細小的切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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