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的魅影
洛克菲勒大道34號一如往常沉默。
隔著碧藍色的湖泊, 城堡上方荊棘王室的玫瑰旗,烈烈飄揚。除了玫瑰旗, 代表聯邦的巨斧勇士旗也被安置在塔樓之上,一紅一黑, 交相輝映。
此時, 阿撒茲勒靠著窗戶靜靜看了一會,他的手邊鋪著一張羊皮紙,寫滿了日程和姓名, 旁邊堆滿帝國的資料和各式紙張。
一道深紫色的影子憑空浮現了, 從陰暗的角落裡,影子那雙空洞的眼盯著阿撒茲勒的後背,「喲, 這房子真安靜。。。嘖,你的小可愛呢?」
阿撒茲勒沒有回頭, 「走了。」
「咦?」影子微微吃驚,「你讓她走了?這可真不像你!蘭, 那個小可愛似乎是你的交易主吧。」
「你來就是為了問這些?」他隨手拿起羊皮紙,撫了撫鼻樑上的銀絲細邊鏡框, 一邊圈圈點點勾畫, 一邊說道。
「不,當然不,不過, 現在還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事呢?或許你早該在最初的時候就殺了她, 人類都是貪婪又虛偽的生物, 骯髒不堪。我可從來沒聽說過惡魔和人類共處的故事,要麼是利用,要麼是死亡。」
利用和死亡嗎?
阿撒茲勒安靜凝視著羊皮卷上的文字,斂著一雙狹長幽綠的眸,指尖輕輕敲打著窗檯,漫不經心開口,「你應該早些勸說我,但現在已經有些晚了。」
自她離開后,心中總覺得有些彆扭和煩悶。
說不出來是為什麼。
「身為惡魔是有許多特權的,蘭,把她找回來吧,取走所有的靈魂,你可以單方面毀掉交易,反正那些懲罰並不會傷害到你!」
阿撒茲勒沉吟了一會,半晌,回絕道,「在操心我的事情之前,不妨先擔憂一下你自己的容器吧。」
影子聞言立刻有些煩躁,在屋子裡衝來撞去。作為深淵裡的影魔,它們是沒有實體的,來到人間必須要找一個恰當的人類當做註腳的容器。他尋到了一個小貴族的年輕男子,住在那男子身體里一段時間,卻沒想到,這個男子忽然消失了!
「該死!亞爾維斯,我一定會找到他!」
阿撒茲勒微微一笑,「很好,看來我們現在又多了一個相同點。」
影子立刻嘲諷,「不一樣,親愛的蘭,我和你這種無心的高級深淵惡魔不同,我非亞爾維斯不可,因為我愛他。雖然似乎他並不能接受我。。。。。而你,來,讓我猜猜你的小可愛逃走的理由。。。嘖,你竟然沒有直接抓她回來。」
阿撒茲勒難得脾氣很好,聽了這麼挑釁的話仍沒有生氣,相反,顯得很淡定,「愛他?這個字眼從你嘴裡說出來真可笑。那麼,做一個交易吧,我幫你找到亞爾維斯。」
「嘖,想要和你的同類做交易嗎?我們都是沒有靈魂的呢,蘭。」
「這有何不可?作為砝碼物,你的代價並不一定是付出靈魂。」
影子猶豫了一下,「那你要什麼?」
「影魔最擅長讀心,」阿撒茲勒面容隱匿在一片陰影里,「我想知道,她究竟在想什麼。」
「哈,那你為什麼不在她逃得時候,直接攔住她,親自問?我可不信你會讓獵物在自己的家裡溜走。」
「她害怕我。」微沉雙眸,他自嘲道,「我感受到了,她靈魂里的失望和難過,還有恐懼。我沒辦法接近她,也不想激怒她。」
「你對她做了什麼?」影魔趴在書桌上,深紫色半透明的身子被風吹的微微晃動,好奇道,「小可愛之前也挺正常的,你。。你該不會強行那什麼她了吧。。。」
一道漆黑的霧氣凝成刀刃,立刻朝影魔方向射去。
影魔立刻嗷嗚嗷嗚亂叫著避開,「我的錯,我的錯,有話好好說,蘭,蘭蘭,蘭守獵!」
阿撒茲勒慢悠悠吹了吹指尖上凝聚的黑霧,這才慢聲慢氣道,「。。。。。。。兩月前,為了強行關閉深淵縫隙,我恢復成了惡魔形態,一不小心吸走了她一部分靈魂,導致她雙目失明。因為靈魂缺失的緣故,她身子羸弱,為了彌補這部分靈魂,我找到了亡靈玫瑰。」
「啊,你說亡靈玫瑰夫人?天,你該不會。。。。」影魔停下飛舞的身子,攀在沙發上,垂著兩隻細長的透明的腿。
「她喝了用亡靈玫瑰熬成的湯,恢復速度不錯。但是亡靈玫瑰是深淵魔神的寶物,深淵之氣過於濃郁,人類無法承受。。。我只是想幫她把那部分深淵之氣從血液中清理出來。。。。」
只是用的方法比較。。。嗯。。令小姑娘無法接受而已。
影魔大駭,尷尬地咳嗽了兩聲,「。。。。。。。。。。。。你竟然殺一隻高等惡魔只是為了燉了給人類吃?」
阿撒茲勒放下手中的羊皮卷,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俯身,微笑,「是的,你該慶幸,你身上沒有任何值得食用的部分。」
影魔渾身一顫,往後飄飛了幾丈遠。蘭就是個無情冷血的大變態,哼!
「喂喂,我們在深淵裡可認識這麼多年了!比你那個小姑娘情誼真多了!」
然而一想到唐葉,阿撒茲勒的笑容便寸寸消失,有些煩躁和漠然。
看到阿撒茲勒沒說話,影魔訕訕開口,「你完全可以當面和她解釋,」
阿撒茲勒眼神一暗。她對他有芥蒂,他一向就知道,芥蒂就在於那雙受傷的眼睛。
為什麼內心會這麼空落又難受呢?像是冷風吹過一棟空曠的舊房子,每每吹過,都會發出刺耳的聲響。
這股煩悶感揮之不去,更多的還是一種疑惑。
他其實更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不急,我不會離開她太遠。」阿撒茲勒裂開了猩紅的唇角,一隻手懶散撐著下巴,笑容瑰麗到驚心動魄,「所以,來完成一項交易吧,影,我幫你找人,你幫我問心。」
影魔思索了一番,感受到無形的威壓和亡靈死氣瀰漫在整個房間里,骨子裡都在冷,點點頭,「成交。」
。。。。。。。
秋冬之際,夜涼風寒。
唐葉迷迷糊糊醒來,發現身上多了一塊厚厚的羊毛毯,席恩就躺在不遠處,身上什麼都沒有蓋。
借著篝火的火光,能看到羊毛毯上綉著的花紋,邊角處是神廷的神徽。她躡手躡腳起身,把毛毯還給了這傢伙,腦海又回想起之前黑荊棘城最後一次見到席恩時的場景。
那時他渾身是血,漆黑的血,雙眼發綠,跪在地上殘喘。
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完全看不出來受過傷?他現在的模樣,好似從沒經歷過那些可怕的事情。但她心裡明白,那並不是一場荒誕的夢。
夜空中,繁星閃爍,璀璨斑斕。火光將她的影子拉扯成不同的形狀,投射在林間。一些人睡了,但另一些人沒有。值夜班的人一邊打瞌睡一邊揉著眼睛,還有三五個馬車夫聚在一起玩色子賭博。
林子里很靜,車隊中的女眷零零散散,多為老嫗和年輕的小蘿莉。她提著燈尋了個偏僻的位置,直到車隊看不見,正要小解。
風吹過叢林,周圍一片漆黑。有什麼綠色的東西在跳躍。
她的心一下子就擰緊了,抓起裙擺想往回跑。
一道龐然大物卻分林錯葉,直直跳了出來,擋在路中央。豐鋒銳爪子緊抓著地面,喉嚨里滾出低低的咆哮聲。
月色下,這是一匹銀灰色的狼,綠幽幽的獸瞳可怖又冰冷。
狼都是群居生物,恐怕這裡不止這一隻。
那隻狼盯著她,似乎也在思索。
突然,它動了,前爪狠狠抓撓過來。
唐葉想都沒想,將手中的燃油提燈使勁摔向它。滾燙的燃燒劑立刻躥到了狼身,燃燒了起來。
狼都怕火。
它一驚,咆哮出聲,卻沒有按照常理那樣逃走,而是更加凶厲的撕咬而上。。
人類的速度絕跑不過一隻狼,就算她呼救,等他們趕過來,恐怕也來不及了。
心中迅速思索了一番,她抽出放在衣內的匕首,先將胳膊送了出去。待那隻狼狠狠咬上她的胳膊,摔倒的一瞬間,唐葉立刻反手一刀狠狠捅進了它的脖子。
幾乎是用出了全部的力氣。
溫熱的血液噴洒了出來。
胳膊已經痛的失去知覺,
狼嗚咽一聲,想要逃走。可唐葉就像是不要命了一樣,用刀使勁架著它的脖子,整個人就撲在狼的身上,死死壓著它,用已經失去知覺的胳膊死命堵著它的嘴。
火焰蔓延了過來,噼里啪啦作響。在火焰和匕首中,狼終於停止了掙扎,撲騰了一下,不動了。
她氣喘吁吁跪坐在地上,用沙土撲滅了身上的火星,最外層的衣服已經被燒得七零八落。
為什麼這裡會有狼?這裡是靠近鄉村和市鎮的平野地帶,常年有人巡邏,不可能有大型猛獸。
不對!明顯不對!
越來越多的綠色眼睛亮了起來,四面八方。
她不敢停留,將這個消息帶回了車隊駐紮的位置。
護衛一時間都驚醒了過來,齊刷刷拔出刀。這時他們才後知後覺發現,這輛車隊被狼群包圍了!
很明顯,那些狼都不正常,看到篝火也並不畏懼,幽綠的眸子像是燃燒的鬼火!
席恩迅速脫下斗篷,罩在了她頭上,「你剛剛怎麼了?」
她一驚,下意識擋臉,面紗在戰鬥中被撕破了,現在她滿臉血污,應該不會被發現吧——她如是安慰著自己,順手拽著斗篷把自己藏好,「剛剛。。。我遇到了一隻狼。」
右胳膊已經徹底被咬斷,靠一絲皮肉連著。身體的癒合機製為了防止劇烈的疼痛讓身體主人陷入昏死,所以預先採取了隔離,她只是單純感覺不到手,並沒有覺得多疼。但從席恩驚駭的目光中,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的確傷的有點重。
這個小女孩簡直太奇怪了。哪有胳膊活生生被撕掉了還這麼淡定的?席恩立刻釋放神聖術法給她療傷,沒想到小女孩還彆扭的躲了躲。
「這手再不治,就該廢了!」
其實睡兩個晚上就好了,但是如果就這麼好了,估計會引起懷疑,所以她掙扎了一小會就不動了。
金黃色的光芒從席恩的醫導書里涌了出來,爬到她的胳膊上。知覺一點一點恢復。
「。。這就是治癒術嗎?」
果然和自己自帶的治癒效果不同啊。
席恩點點頭,先是問她痛不痛,才溫柔的說道,「這是神聖系魔法中的恢復類術能,想學嗎?如果你願意,各大教堂都可以去。只要你成為真誠的信者。」
果然無時不刻不在傳教啊這傢伙。
弓箭手和勇士已經準備就位,這個車隊還配了一名學士級別的元素術士。
狼嚎聲越來越大,此起彼伏。
忽然,一聲凄厲的尖叫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