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5|第六十五片龍鱗(九)
第六十五片龍鱗(九)
你永遠不知道, 一個人在被逼入絕境時,會做出什麼事來。
對很多人來說, 能夠吃得飽穿得暖, 年底攢下點小錢做身新衣服,弄一桌子葷素齊全的年夜飯, 就很幸福了, 知足常樂的道理人人都懂, 可並不是誰都能做到, 人心總是貪婪, 總是要更多。
鄭良俊哪怕沒了鄭氏報社, 手上余錢也夠他安逸地過完下半輩子, 對許多窮苦人家來說簡直了不得, 可鄭良俊卻無法接受,他享受過站在雲端被人敬仰羨慕的生活,再讓他回歸平淡, 無疑是拿刀子割他的肉。
此外, 妻子要離婚,兒女反目,岳父母無情, 在在都刺激著這個有著可笑的自尊卻又無法掩飾自卑的男人的心, 不過他是不會犯錯的,這一切怎麼可能是他的過錯呢?他心安理得地將郝大帥當作罪魁禍首,完全沒有反省過,如果當初自己沒有拋下陳姑, 沒有忘恩負義,是不是就沒有今天這一幕。
——不過也是,鄭良俊怎麼會反省呢?他到現在都還覺得他沒有對不起陳姑呢,他在小鎮上待了那麼多年,又跟陳姑締結婚書,他覺得自己浪費的那麼多年青春,就是對陳姑最好的補償,她不應該貪心,她如果貪心了,就不是愛他。
你看,他對別人要求特別嚴格,對自己卻寬容的過分,此時此刻,眼見郝大帥不肯幫自己,即將失去畢生最重要事業的鄭良俊終於忍不住了!
他惡狠狠地抬起頭,盯著郝大帥看,郝大帥又不怕他,只是噁心他,這鄭良俊體型瘦弱,這麼個弱雞還能把他怎麼樣不成?
郝大帥萬萬沒想到,鄭良俊這次是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來的,郝大帥幫他最好,不幫他,他也要報復回來!
躲在書房屏風後面的肖長慶看見了鄭良俊脫去外衣后腰間一閃而過的光,他是要跟郝大帥結盟的,勢必不能讓郝大帥出事,正想出面阻止,卻被玲瓏摁住了。
他掙扎了兩下,玲瓏神情淡漠,手勁兒卻大的驚人,肖長慶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枚匕首刺入郝大帥腰腹,瞬間鮮血如注!而鄭良俊在傷了人之後也終於反應過來,他慌亂地鬆開手,才發覺自己身上已濺滿溫熱的血液,郝大帥忍著痛掏出槍,對準鄭良俊的心臟,可惜他太疼了,準頭偏到了鄭良俊的肩膀上,郝大帥還不解氣,又胡亂開了幾槍,終於因為劇痛倒在了地上。
玲瓏眼睛里一點惻隱都沒有,此時此刻,他比冬天的冰雪還要冷淡,眼睜睜看著兩個大活人逐漸失去生命氣息,肖長慶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只驚駭地望著他,玲瓏推了龐雙月一把:「你可以開始叫了。」
龐雙月心思靈活,立刻張嘴尖叫,女人聲音尖銳,迅速引來了衛兵,肖長慶則被玲瓏推了出去,人一多,就沒有人注意到肖長慶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現場清晰明了,更別提今天前來拜訪郝大帥的還有平安報社的胡主編跟副主編,他們兩人上門來,是想勸郝大帥加入盟軍共同抵抗東瀛人,萬萬沒想到會看到這樣一幕。
倆人都有點衣衫不整,倒在血泊里也不知還有沒有氣,不過一個未解之謎終於找到了答案,那就是當初跟鄭良俊鬼混的另外一個男人是誰……原來是郝大帥……
說來僥倖,這倆人都沒有立刻死掉,郝大帥失血過多,又沒有充足的血緣可以為他進行輸血,醫生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回來,他只能在神志清醒中等待死亡來臨。嘴巴張著,發出嗬嗬的聲音,破敗又腐朽,像是想說什麼,可說不出來。他這樣清醒而絕望地感受生命力一點點消逝,眼睛里逐漸泛起了淚花,面露乞求地看著玲瓏。
玲瓏俯視他,毫無慈悲:「聽到了嗎?」
郝大帥茫然。
「是靈魂悲鳴的聲音。」玲瓏回答他,「就在你的身邊,有許多少年在哭。你活著的時候陽氣重戾氣深,這些亡靈靠近便會被灼燒,現在他們終於可以得償所願了。」
人之將死,明燈熄滅,能見鬼神。
玲瓏的話就好像一個開關,郝大帥瞬間瞪大了眼,肖長慶也在一邊,他看得清楚,郝大帥眼前根本什麼都沒有的,可他本人卻露出驚恐的神色來,五官扭曲,像是被什麼東西啃咬一樣,發出暗啞的慘叫。
郝大帥真的不記得這些人了,他玩過的、弄死的漂亮小男孩,沒有上百也有幾十,哪裡會記得他們的長相?只知道他們在他的鞭下時,一個個弱不禁風又可憐,哭喊求饒的有,破口大罵的也有,大多數流著淚水死去,屍體被他叫副官隨意清理掉,反正這惠城是他的天下,他就是這的土皇帝,說一不二,玩幾個男孩怎麼了?
難不成這些死人還能找他報仇?這世上哪有什麼天理,哪有什麼報應!
亡靈們啃嚙著郝大帥的靈魂,一口又一口撕咬,玲瓏權當沒看見。
就這樣,郝大帥足足痛苦了五個小時才斷了氣,而他的屍體上,已經不再有新生的亡靈。
這個世界的亡靈格外多,每逢亂世便是如此,死了的變成鬼,活著的人不人鬼不鬼。
玲瓏不喜歡這樣的世界,因為這樣代表他不能開開心心的吃飯睡覺,沒有秩序與道德,正在逐漸崩塌的世界,的確需要強而有力的人力挽狂瀾。
而他不想做這個人,只想享受之後的成果。
他對肖長慶道:「你現在就可以給你父親發一封電報,要他派軍隊來助你穩住惠城,趁著郝大帥還未發喪,誰都想來分一杯羹的時候,誰先下手,誰就佔盡先機。」
肖長慶這人身上有一種古代儒士才有的寬容與仁義,他的確有才能有知識也有想法,但他總是不願意去做違背自己原則的事,現在沒這方面的困擾了,殺了郝大帥的人是鄭良俊,兇手被當場捕獲,又有平安報社的兩位主編做見證,肖長慶完全可以把自己摘的乾乾淨淨,跟郝大帥聯盟,自然比不上把惠城掌握於自己手中。
郝大帥那性格,答應聯盟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便是加入盟軍,也不可能一心一意保家衛國,基本等於加了顆老鼠屎進來。
現在,老鼠屎沒了,肖長慶應該高興才對。
還是太嫩了點。
肖長慶要是知道自己被個十五歲的少年在心裡評價太嫩了,怕不是一口血嘔死,他權衡片刻,選擇聽從玲瓏的意見,去給肖大帥發了封電報,肖大帥得知后非常驚訝,當機立斷派了軍隊過來,無論如何要先一步將惠城拿下。
至於在背後暗算自己想要自己命的人,肖長慶沒說,他也不是真正的老好人,意圖傷害他激怒他父親,惹起盟軍內部矛盾的人五根手指頭都數得出來,這是他自己的賬,他自己算。
肖長慶如何打算與玲瓏無關,比起短命的郝大帥,他是不想讓鄭良俊現在就死掉的。
鄭良俊躺在隔壁房間,他運氣不錯,郝大帥砰砰砰亂開槍,只有四槍打在他身上,最嚴重的是打在他下腹處那一下,直接把他作為男人的功能給打爛了,除此之外,還有一條腿一條胳膊,以及肩膀,都不算致命傷,至少短時間內死不了。
玲瓏進來的時候他還在昏睡,於是玲瓏伸手摁在鄭良俊肩膀的槍口上,瞬間傷口崩裂鮮血四濺,鄭良俊面色慘白地睜開眼睛,見到的就是玲瓏,他眼中閃過一抹驚恐,顯然在最初同歸於盡的氣勢過去后,他開始怕死了。
看到玲瓏,他肯定是還活著,但之後呢?之後郝大帥會怎麼對付他?
玲瓏微微笑道:「你命真的很大,居然這樣都沒死,不過怎麼辦呢,郝大帥死了啊,你殺了惠城的一把手,你說說看,這事兒要怎麼解決?」
鄭良俊渾身都開始顫抖,連被戳開的傷口都感覺不到疼,只剩下恐懼。
玲瓏嚇了他一波還不夠,繼續打擊:「這麼一想你真的好慘,就算你能全身而退,以後又要怎麼辦呢?先不說你已經是個廢人了,你老婆孩子會管你嗎?會照顧你嗎?聽說你們離婚了,那你後半生怎麼辦啊?啊啊對了有件很重要的事忘記告訴你了。」
不知為何,鄭良俊有種極為不祥的預感,果然,下一秒……
「郝大帥有一槍崩到你兄弟了。」玲瓏溫柔地說,「你成太監了。」
鄭良俊:!!!
他的臉一瞬間就憋的通紅,說不出是因為氣還是因為怕,總之五顏六色非常精彩,因為他自己也清楚,他的妻子也好兒女也好,都不是那種會為了他犧牲奉獻的人,否則也不會醜聞一傳出來就要跟他離婚斷絕關係了。
所以說他這一輩子,到頭來得到了些什麼呢?
恍惚中,鄭良俊彷彿又回到了那個生他養他的小鎮,看到了那個初出茅廬野心勃勃的自己。他厭惡那個地方,迫不及待想要逃離,可到了這個時候,浮現在他眼前的,居然是穿著棉布衣裙沖他微笑的陳姑,還有卷著旱煙打棺材的老陳頭。
那個陰森的、潮濕的、好像天永遠不會亮的棺材鋪,居然是他最無法忘懷的。
玲瓏看他這眼神就知道又開始了,「怎麼,拋妻棄子的負心漢在臨終前突然幡然悔悟想起過去?這種戲碼太老套了,我都不愛看。」
他告訴鄭良俊:「我娘又不是那種你給她一巴掌把她踩進泥里也愛你愛的要死要活的女人,她之所以會死是因為生我后傷了身體,我可請求你千萬別把自己當成什麼萬人迷,她早就看不上你了。至於外公,外公臨終前就跟我說你畢竟是我的親生父親,凡事要給你留幾分餘地,你看,到最後你自己遭報應了吧?眾叛親離人財兩空,沒了青春還沒了小弟弟,太慘了。」
陳姑雖然不像鞏雯麗那樣有個好出身,又能出國留洋,但就品格上,可比鞏雯麗不知高出多少截。她本以為丈夫回國後會跟自己長相廝守,但萬萬沒想到他回來,頭天晚上還與自己溫存,第二天便提出離婚。
對於在小鎮上長大的人,「離婚」是個時髦的辭彙,他們不懂這些,只會認為陳姑被「休棄」,隨後他們會猜測陳姑是不是哪裡做得不夠好,甚至於有些人還很能理解鄭良俊,畢竟陳記棺材鋪在整個小鎮上都是不祥的存在。人們麻煩纏身時,興許會想到老陳頭,可當他們安逸下來,立刻就視老陳頭父女為不祥之人。
老陳頭是個善良溫和的人,玲瓏從小跟在他身邊長大,自幼性子便不像老陳頭跟陳姑,他是從不肯吃虧的,幼時他一人在外面玩,常有頑童想要欺負他,朝他丟石子,說他不吉利,是個掃把星。玲瓏仗著年紀小,敢把熊孩子們摁在地上捶,他可不像是外公那樣好說話,外公給人驅邪捉鬼,有時分文不收,到了玲瓏這兒,全看他心情,心情不好,要你傾家蕩產來換命也是常有的事兒。
老陳頭就是怕這唯一的孫孫誤入歧途,他常說五行術數不是拿來炫耀與害人的,怕玲瓏性子擰,總是不厭其煩地教導他。
玲瓏不愛聽人說教,但老陳頭出自一片真心,字字句句都是拳拳愛意,他都很乖地聽了,甚至於在鄭良俊惹他的時候,沒有第一時間把鄭良俊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已是老陳頭精心養育的成果。
這世道再亂,他一個人也能快快活活地過下去,只是想起老陳頭往年總是蹲在門檻上抽旱煙,仰頭看天象嘆氣將有數十年大亂,時常憂國憂民,玲瓏才又多了那麼幾分心思,否則一個肖長慶,哪裡值得他再三幫忙?
肖長慶是可託付之人,玲瓏希望他能早點完成他所願所想,郝大帥無疑是個燙手山芋,直接處理掉,對肖長慶名聲有礙,但如果是鄭良俊出手,那肖長慶就能摘的乾乾淨淨,待到肖大帥派的軍隊一到,多年烏煙瘴氣的惠城也能好起來。
正如肖長慶所說,國難當頭,最重要的是聯合起來將東瀛人打出去,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到後面。
鄭良俊怎麼也想不到自己不過是人家手中一顆棋子,他懷念的過去,陳姑與陳老頭早已放下,他們付出的真心沒有得到回報,並沒有怨恨,但也沒了情分,鄭良俊現在,是徹徹底底的眾叛親離。
不管他傷得多重,郝大帥畢竟是死在他手中,胡主編把這消息一報道,平安日報的銷量又翻了好幾番,惠城的權貴們惴惴不安,都知道這是要變天了,就眼前的情勢來看,惠城很有可能被東北肖家收編,那樣的話雖然命是保住了,可想跟以前一樣有錢就能瀟洒快活是不行的,肖大帥是出了名的節儉樸素,最討厭人托關係,可不像郝大帥那麼容易討好。
對於殺死郝大帥的鄭良俊,更是千夫所指,一夕之間所有人都在罵他,鄭良俊被關進牢房判了槍斃,他以為自己的小命真的即將在此終結,可是幾天後的一個晚上,牢房的門突然被打開了,幾個衛兵進來,用黑布把他的頭罩住,託了出去。
面對死亡,鄭良俊嚇得屁滾尿流,他感覺到自己被帶上了車,隨後就是汽車發動的聲音,最後他被人從車上粗魯的推下去,那車好像又把門關上,揚長而去,等待了許久的死亡始終悄無聲息,鄭良俊忍不住掀開了頭上的黑布。
定睛一看,是鄭公館!
他激動地險些哭了!
他回來了!
他終於回來了!
可當他拖著殘廢的腿去敲門的時候,卻被裡面的人大罵一頓,鄭良俊渾身又臭又臟,滿臉臟污,是以來人並沒有認出他是誰,鄭良俊詢問這家主人呢,那門房很鄙夷地說:「你是說前任姓鄭的一家吧?早把房子賣給我們家先生,拿了錢走了!去去去,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這兒是你這種乞丐能來的地方么!還不滾!」
鄭良俊被關進牢里後身上的衣服就沒換過,酸臭衝天,他聽說房子被罵了,都傻眼了:「怎麼可能?這房子又不是他們的!他們憑什麼賣了!」
「人家地契都拿出來了憑啥不能賣?」門房還奇了怪了,「我說你這人問這麼多是想幹什麼?你跟那家人什麼關係啊」
鄭良俊知道現在很多人都怨恨自己,他已是人人喊打的落水狗,斷然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便不肯回答門房的問題,拖著斷了的腿一瘸一拐地走了,他要去找鞏雯麗,找他的兒子和女兒!
可惜現在風聲很緊,他不敢露面,只能裝成乞丐的樣子蹲在鞏超上的高校門口,因為這,還被別的乞丐狠狠揍了一頓,說他搶地方,鄭良俊無比慶幸這些乞丐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否則要是喊一嗓子,被人認出來那就糟糕了!
從那天殺了郝大帥到現在,鄭良俊已經數不清時間過去了多久,他對時間的感知已經變得模糊,只隱約猜測最少得有一個多月,反正他是度日如年,如今他一無所有,只能去找鞏雯麗。
是他想岔了,他把地契跟值錢的東西放進保險柜,密碼雖然只有他知道,可保險柜也不是刀槍不入,他一出事,鞏雯麗立刻就把房子賣了帶著家裡人搬走,如果是陳姑,絕對不會這麼做!
鄭良俊心中,忍不住把兩個女人比較了一遍又一遍,最後,除了出身好見的世面多以外,他居然找不出鞏雯麗還有別的優點。
他在高校外足足蹲了三四天,才看見從一輛汽車上下來的鞏超,鄭良俊好幾天沒吃喝,又累又餓,鞏超便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他拖著腿追上去,不停地喊鞏超的名字。
鞏超被這聲音喊得毛骨悚然,他一扭頭髮現周圍的同學都好奇地看著自己,再看那個朝自己走來的乞丐,心中突然生出一個不敢置信的念頭:難道他爸還活著?!
怎麼可能!
他趕緊裝作沒看見朝學校里走,鄭良俊也不敢呼喊太大聲,萬一被人注意到就不好了,他只能繼續在外面蹲著,結果當天下午,高校還沒放學,那輛送鞏超來上學的汽車便提前到了,鄭良俊離這輛車很近,清清楚楚地看見裡面一男一女正是親熱,男的他認識,是當初鄭氏報社的副主編,女的他也認識,不是鞏雯麗又是誰?!
鄭良俊氣得頭皮發麻,他像是抓姦在床的丈夫一樣憤怒地撲過去捶著車窗,直把裡頭的兩人嚇了一跳,鞏雯麗認出眼前的人時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你、你沒死?」
「你盼著我死是不是?」鄭良俊咬牙切齒地說,「我沒死,讓你失望了?」
鞏雯麗難免有點心虛,畢竟她在父母的建議下,最終還是撬開了鄭良俊的保險箱,把錢全部取了出來不說,怕夜長夢多,還把房子給賣了,好在遇到了副主編,才知道對方一直喜歡自己,她是個很浪漫主義的女人,當初能為了愛情頭昏腦漲要嫁給鄭良俊,如今危難之際,當然也很容易就選擇了副主編。
鄭良俊徹底廢了,她還愛個什麼勁兒啊!更何況副主編為了討好她,那是天天送禮物,不僅如此,鞏超鞏茜他也一視同仁,就連鞏父鞏母都說鞏雯麗好福氣,以後一家人就不用愁日子怎麼過了。
副主編對鞏雯麗也是非常溫柔體貼,宛如當年國外留洋時,與她牽手漫步於浪漫的梧桐樹下的鄭良俊。
雪中送炭難,在所有親朋好友都對他們退避三舍的時候,副主編的幫助輕易就打動了鞏雯麗,她這些天被愛情滋潤的容光煥發,早把鄭良俊給忘到了九霄雲外,而且……
「我們不是已經離婚了嗎,你要是忘了,不如再看看我們的離婚證明?」鞏雯麗說著,理直氣壯起來,「既然都離婚了,我要跟誰在一起,跟你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