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1|第五十八片龍鱗(四)
第五十八片龍鱗(四)
這樁案子很快就宣揚開來, 荀桃也作為國公府姑娘被正式帶回來,荀正高氏夫婦對這個得而復失的女兒十分珍惜, 父母慈愛, 荀桃也逐漸有了自信,她身上養出了肉, 皮膚也養白了, 再加上玲瓏親自把她帶在身邊教導規矩, 幾乎是一日一個樣兒, 到了那對夫妻被流放時, 她已經看不出鄉下小可憐的痕迹。
而荀芳害了人, 雖然不是她親自下的手, 卻是死罪可免, 活罪難逃,玲瓏特意為她求了情,京兆尹便判了荀芳與生身父母共同流放三千里, 按照本朝律法, 流放的犯人要受黥刑,即在臉上刻字以表罪責,然後塗抹上特殊顏料, 這字一旦刻上, 終身不得洗凈。荀芳哭喊著不樂意,可誰會理她呢?終究是受了刑,又與生身父母被流放。
那對夫妻恨毒了這個女兒,他們覺著自己把她送去國公府這樣的人家養大, 國公府啊!他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樣高貴的人家!不說要荀芳給他們什麼回報,至少也不能害死他們的兒子吧?怎麼說那也是荀芳的親生兄長,她連自己的兄長都能害死,更何況是所謂的父母?
於是一路上,三個戴著枷鎖的人瘋狂互毆,夫妻倆打荀芳一個,荀芳倒是也想反抗,可惜人家兩口子終日在地里刨活,別看人瘦,力氣卻不小,她一個閨閣千金,無非是心機深沉些,真要打,根本打不過,這不,流放的路剛走了一半,她這身嬌體弱的便受不住,直接死在了路上。
而那對夫妻也被押解的官差狠狠揍了一回,出了人命,哪怕是流放的犯人也是要受罰的!
國公府對於新來的三姑娘,甭管心裡怎麼想,至少面上都表示了歡迎。荀正與高氏的兩個兒子也聽說了妹妹被調換這回事,見了荀桃,雖然還不夠親昵,卻也願意擔當起兄長的責任,只是妹妹到底年紀大了,不好親近,兩人便經常在外面買些奇巧的小玩意兒送給她,兄妹之間相處的也很不錯。
荀蘭則心中暗驚,因為前世根本沒有發生這樣的事,她甚至都不知道芳姐兒不是他們國公府的血脈!
怪不得……荀蘭恍然大悟,怪不得芳姐兒坑害起國公府來毫不手軟,原是她早就知道自己並非荀家人,自然對荀家沒有感情!可二叔二嬸怎麼說也把她當作掌上明珠養了十五年,得是何等無情的心腸,才能眼都不眨地害死養父母與兄長們?!
話又說回來,前世沒有發生的事,這一世為何會發生呢?難道說……因為自己的重生,使得很多事情出現了變故?之前便沒有祖母去白雲寺一事,如果是這樣,那麼以後的事情還說得准嗎?曾經登上皇位的人,這輩子還能做皇帝嗎?
荀蘭陷入了迷茫之中。
而荀蓉只覺得吃了好大一口瓜,荀芳總仗著自己是嫡女,見了荀蓉便眼高於頂,荀蓉便不喜歡她,只是怎麼也想不到這荀芳居然不是二房親生的,再看二房領回來的荀桃,生得跟二嬸十分相似,眉宇間又有祖母的神韻,說起來她們姐妹三個長得都挺像的,都是鵝蛋臉杏仁眼,但真要說,還是三房的晨哥兒長得跟祖母最像,可惜卻是個男孩子。
三房太太張氏則覺得老太君這樣做太過不考慮後果,當著全家人的面,她也是個拎不清的,直接就說:「母親,再不管怎麼說,芳姐兒犯了案子,該罰自然是該罰,可您這一通鬧上京兆府,直接是滿城風雨,這幾日媳婦出去,言談間旁人都在打聽咱們國公府的事,當時何不私下處置了呢,這芳姐兒做出那般錯事,還叫人覺得,咱們國公府的姑娘,都養得脾性不好……」
玲瓏冷冷地看她一眼:「怎麼,你有意見?」
張氏被這眼神嚇了一跳,她最是怕這位婆母,立時閉上了嘴,只是心中仍然嘀咕,難道自己說得有錯嗎?本來私下處置了就算了,這回鬧得這麼大,人人都在傳他們國公府的笑話,二房的芳姐兒養成那樣,那國公府其他姑娘又能好到哪裡去?
「媳婦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玲瓏冷笑,「我看你也沒有多麼會教女兒。」
張氏原就心中有鬼,被玲瓏這若有似無的斥責下愈發心跳如雷,訥訥道:「媳婦只得了晨哥兒一個兒子,哪裡有教導女兒的經驗……」
荀晨在邊上低著頭一語不發,手緊緊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袍。
他比起其他兄弟有歲數上的差距,因此身形略小,倒不顯眼,可書院里的同窗皆是歲數相當,他便顯得格外矮小長不大,又加性子靦腆內向,在書院里總是被人欺負,可他回來一同張氏說,張氏便要他找自己的原因,要他自己反省,久而久之,荀晨愈發不愛說話,在書院里受排擠也愈發嚴重,他讀書又一般,先生也不會主動關心。
玲瓏覺得,叫這孩子繼續這樣過下去,深度抑鬱自殺也不遠了。
要說這四個兒媳婦里,她還真就最煩張氏,掐尖要強又沒那本事,一天天的凈知道盯著別人看,什麼都是旁人的錯,自己清清白白。便又道:「你們呢?也跟老三家的一樣,覺得我這回鬧得大了,丟了你們的臉,讓你們沒法見人了?若是有這樣的心思,就給我說出來!這日子能過就過,不能過便分家,如此也不礙著你們眼,不丟你們臉!」
這話說得就嚴重了!母親尚在,弟兄們哪有分家的道理,且如果分家,大房繼承了爵位尚且能住在國公府,其他幾房都是要搬出去的啊!幾個妯娌怎麼想不重要,她們彼此比較,但幾位爺打小感情就好,又都特別孝順,要是叫他們知道分家是她們鬧的,怕不是要休了他們!
張氏趕緊跪下來,今日是她將婆母惹怒,「媳婦口無遮攔,求母親恕罪,媳婦沒有那個意思……」
玲瓏淡淡看她,又對眾人道:「咱們荀家,行的正立的直,不懼他人笑話,血脈混淆為他人養了十幾年女兒,養出個冷血無情的白眼狼,本就是錯,錯了還能不認?桃姐兒是正兒八經的國公府姑娘,照老三家的那樣說,是要叫她跟芳姐兒做對孿生姐妹,又或是李代桃僵?你當聰明人看不出來?與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大大方方,皇上都沒有怪罪,你們倒是心裡先嘀咕上了!」
說完又冷笑道:「你們父親當年還是個拾糞的窮小子,跟著太|祖|皇帝馬上打來的天下,是不是也給你們丟臉了?!」
這下就連荀正等人都跪了下來,被玲瓏罵得額頭冷汗涔涔,別說他們父親當年是拾糞的,就是太|祖皇帝也要過飯……
「我們荀家姑娘,不怕外人說,脊梁骨都給我挺直了!錯就是錯,對就是對,張氏,你為人母,卻是非不分黑白辨,你怎麼去教你的兒女?晨哥兒都十三了,還在你的院子里住,我看便是慈母多敗兒!從明日起,晨哥兒便搬到我院子來,我親自看著!老三,你有沒有意見?」
荀遠怎麼可能會有意見!母親見識遠大,若是晨哥兒能得母親親自教導,那絕對是件好事,當下便道:「一切但憑母親做主,兒子沒有異議。」
張氏卻白了臉,晨哥兒是個姑娘的事只有她跟貼身的嬤嬤知道,這也是為何她一直把晨哥兒養在自己身邊的原因,十三歲的姑娘了,去年剛來了癸水,雖然小日子不準時,但在她院子里,就能遮掩,若是搬到婆母院子……「母親!母親媳婦知道錯了,晨哥兒是媳婦的命,您若是把晨哥兒奪走,還讓媳婦怎麼活啊!」
說著便抹起眼淚,活似玲瓏是個生生拆散他們母子倆的惡魔。
荀遠黑了臉:「張氏,你在鬧什麼?母親願意撫養晨哥兒,那是晨哥兒的榮幸!」
張氏卻拚死不肯答應。
玲瓏知道她怕什麼,就問:「你不樂意?難不成我這個做祖母的,還會害了晨哥兒?你拿我當什麼人?十三歲的哥兒還小,那日後晨哥兒娶妻生子,你是不是還要同他們夫妻躺在一張床上?」
這話說得就誅心了,毫不客氣,說得張氏面紅耳赤目瞪口呆。
荀晨也臉色慘白!
他忘了,自己能裝一時的哥兒,卻不能做一輩的哥兒!難不成,日後他還要娶妻?那、那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嗎?!
可他了解自己的母親,為了掩蓋他的女兒身,張氏是必然會逼著他娶妻的,只要想到這裡,荀晨便一片絕望。他跟父親一樣,都很重孝道,因此才任憑母親擺布,可是,難道真的要賠上自己的一生嗎?
芳姐兒跟桃姐兒這件事,叫外人看,那必定是高門醜聞,但祖母卻坦坦蕩蕩毫不在意,可見祖母心胸寬廣,倘若,自己跟祖母招人,說出真相……不,不行,祖母不會為難自己,可母親這樣做必定會觸怒祖母,他不能說。
「方才還覺著桃姐兒丟了你國公府的人,你把十三歲的哥兒養在身邊拘著不讓出去,叫外人知道就不丟人?難不成旁人還會讚美你這一片慈母之心?我當初怎麼就給老三說了你這樣眼皮子淺薄的媳婦!」
玲瓏罵得毫不留情,直把張氏說得淚流滿面,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就是抱怨兩句,這火便燒到了自己身上,眼下總算是一聲不敢吭了。
玲瓏發了一通火,再把人通通趕走,這才舒服些。
曾嬤嬤給她捶著肩膀,心疼道:「老太君年紀這樣大了,合該頤享天年,結果還是要為兒孫操心。」
「兒孫都是債啊。」玲瓏老氣橫秋的感慨,「不過老三家的,真是越活越回去,晨哥兒都多大了,還當奶娃子養。」
荀遠忍著氣,當著母親面沒發,回去後跟張氏大吵一架摔門而去,留下張氏坐在原地抹眼淚,待荀晨來了,她一把抓住荀晨的手,神經質地囑咐他:「晨哥兒,你要爭氣!你一定要爭氣!你不能給娘丟人,娘只剩下你了,你必須得有出息,你得有出息,你爹才容得下我們娘兒倆!」
荀晨被抓得很痛,面色茫然,難道因為自己是姐兒,爹就不在乎了嗎?爹是那樣的人嗎?
但母親這樣強調,他也只能點頭:「孩兒知道了。」
「等你搬去你祖母那兒,一定要討好她知道不知道?你這孩子天生嘴笨,到時候多跟你祖母說點好聽話,她自然會疼你!有你祖母護著,我看那兩個賤人還怎麼在我跟前得意!」張氏念叨不停,壓根沒注意自己修剪精緻的手指甲已經陷入了荀晨的肉里,荀晨吃痛,忍著不說。
「娘,我想跟你說,書院里那個姓李的同窗把我的書給撕了……」
「你怎麼又跟人家鬧!」張氏立馬生起氣來,收回手,狠狠地戳荀晨的腦門,「娘跟你說過多少回,你最重要的是讀書!讀書!你書讀不好,沒人看得起你!上回考試又沒考好,你祖母心裡不知道怎麼瞧不起咱們!不要總是說別人不好,你怎麼不找找自己原因?他怎麼不去撕別人的書,偏撕你的?!你是不是又沒有好好跟先生學知識?是不是又玩樂了?!你是不是想讓娘去死?你是不是想把娘氣死,然後讓那兩個賤人做你的娘?!」
她連珠炮般一通指責,荀晨不想惹她生氣,默默低頭不語。
如此被張氏罵了足足有半個多時辰,老太君那邊的人來了,說要幫他整理東西,張氏這才放人,放人前又拉住荀晨的手,柔聲細語:「娘只剩下你了,以後你就是娘的依靠,一定要爭氣,知不知道?不能給娘丟臉。」
荀晨點頭,張氏才放他去。
轉過身,荀晨面上流露痛色,母親剛才拉他手時,恰好捏到了他被她指甲掐傷流血的地方,可是她卻根本沒有注意到。
祖母院子里的人做事非常有效率,曾嬤嬤怕荀晨拘謹,還主動來迎他,一路上就跟他說了許多玲瓏的好話,荀晨自幼靦腆,跟玲瓏相處時間並不多,再加上孫子孫女一大堆,玲瓏也不可能一個個拉過來摸狗頭順毛,因此祖孫關係比較疏離,但老太君自然是疼愛荀晨的,她之所以看不慣張氏,也是因為張氏太過強勢,對荀晨不夠關心。
荀晨滿心緊張,現在他跟桃姐兒都住在祖母院子里,祖母的院子是國公府最大的,他有點害怕,但更多的擔心自己的女兒身被識破。因此言行舉止都非常小心謹慎,看著他小臉煞白的樣兒,曾嬤嬤在心裡嘆息,這三夫人真是造孽,好好的一個哥兒,怎麼就養成這般畏畏縮縮唯唯諾諾的性子。
出乎荀晨意料,祖母辟了個小院落給他,院子中央有個小型噴泉,四周種植著花草,雖然天氣寒冷,但卻有紅梅盛放,只看一眼便讓人覺得生機盎然。
待進了房中,荀晨又是一愣。
他在母親身邊時,房間里一點女兒家的東西都沒有,甚至怕人察覺,張氏刻意把他房間收拾的簡譜冷淡,可祖母為他準備的房間卻是暖色調的,地上還鋪了厚厚的鵝黃色毯子,床鋪也整理的非常柔軟,桌子上甚至還有一排憨態可掬的小泥人!
荀晨忍住眼眶酸澀,就要去給祖母謝恩,曾嬤嬤便領著他過去了。
剛過了走廊,還沒進去,就聽見裡面有笑聲,荀晨聽出那是祖母跟桃姐兒的聲音,曾嬤嬤挑開帘子,他便定了定心神,進去先行禮:「孫兒見過祖母,願祖母福壽安康。」
玲瓏沖他招招手:「晨哥兒過來。」
他乖乖走過去,不知自己該坐該站,便顯得手足無措,玲瓏握住他的衣袖,她坐在硬榻上,榻前有台階,荀晨坐下來正好把腦袋擱在玲瓏膝上。
她緩緩摸了摸他的頭,荀晨只覺得那雙手異常溫柔,登時要落下淚來,兀自咬牙忍住了。
「既然來了,就安心住下,有什麼事都可以跟祖母說。」
荀晨用力嗯了一聲。
玲瓏便讓人傳膳,中午就帶著荀晨跟桃姐兒三人一起用,因著府里人多,一起用膳特別吵,時間又長,玲瓏便讓各房自己吃。荀晨愛吃甜的,但張氏不許他吃,生怕因為吃甜的長胖了,身子發育的太好,曲線到時候遮都遮不住。
荀晨自己也謹記母親叮囑,明明渴望極了那盤紅棗糯米糕,卻硬是沒有伸筷子。
結果一塊糕卻落在了自己面前的盤中,他愣了一下,抬起頭,就看見了沖自己笑得害羞又友善的桃姐兒。
——這世上,似乎除了母親以外,每個關心他的人都能察覺到他想要什麼。
「謝謝三姐姐。」
桃姐兒臉紅低下頭,她也是鼓足了勇氣才給晨哥兒夾菜的呢!
荀晨吃得很少很慢,可不知為何,他見祖母吃得很滿足很開心,自己的胃口也不覺變大了,被帶動著吃啊吃,直到吃不下了,才意識到自己今日的飯量足足抵得上尋常一整天!
他想把筷子放下,結果又上來一盅銀耳蓮子甜湯,荀晨沒忍住,又小小喝了一碗,這回是真的再也吃不下了……
婢女伺候他漱口的時候,他自己去拿帕子想擦擦臉,卻聽見祖母沉聲問:「晨哥兒的手怎麼了?」
荀晨嚇了一跳,丟掉帕子就把手朝袖子里藏,曾嬤嬤與桃姐兒聽了,都照他的手看過來。
剛才用膳有下人布膳,荀晨也很注意掩飾,玲瓏醉心於吃便沒注意,直到荀晨剛才自己拿帕子要擦臉,她才看見上面星星點點的傷口,有些已經乾涸,有些又滲出了新鮮血跡。
「祖母,我、我……」
「過來。」
祖母不怒而威,荀晨不敢拒絕,他磨磨蹭蹭走到玲瓏跟前,被玲瓏一把撩開袖子,桃姐兒跟曾嬤嬤都驚得捂住了嘴!
荀晨本就生得矮小,一雙手更是又細又白,因此更顯得傷口觸目驚心!
「你母親弄的?」
荀晨連忙道:「母親她不是故意的——」
說著就痛的齜牙咧嘴,因為玲瓏狠狠掐了他的傷口一把,痛的荀晨眼睛里都泛起了淚花!
曾嬤嬤早去拿了藥膏過來,玲瓏便讓荀晨將手攤開,給他抹上清涼的藥膏,一邊抹一邊說:「你母親心思重,你與她相處久了難免受影響,只是你別忘了,你還有爹,還有祖母,這樣藏著掖著,你以為是對你母親好?」
荀晨眨掉眼中淚花,他也知道這樣下去不行,可他不能不管母親。母親的執念便是畢生沒能為父親生下一子,自己這個她千盼萬盼來的孩子又是個女孩,這是他欠母親的。
見荀晨不想多說,玲瓏也不逼迫,給他上了葯便讓他回去休息了。
荀晨因而一連數日渾渾噩噩,在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時候,他已經每日都期盼著下課回家,能見到慈愛的祖母了。有時候他看到在府門口等待自己的母親時,甚至會產生一種逃避心理,隨後他便斥責自己的自己,實在是太無情、太令人羞愧了!那是他的親生母親,他怎麼能逃避她?
然而每次與張氏見面,張氏來來回回反反覆復念叨著的,無非是讓他爭氣,讓他出息,讓他討好祖母,祖母才會喜愛他云云……
有一回荀晨終究忍不住:「我就是不討好,祖母也疼我!」
張氏瞪大了眼睛:「你怎麼能這樣跟娘說話?你這是什麼態度?你祖母疼你,你祖母難道有娘疼你?娘才是真正為你好的那個人!你祖母再疼你,她也還有那麼多孫子孫女,她疼得過來嗎?把你生出來,辛辛苦苦把你養大的又是誰?我難不成還養了白眼狼?你怎麼就不懂娘的苦呢?」
「娘說這些,不都是為你好!」
荀晨想反駁,可看到張氏激動的神色,他又默默低下了頭,接下來許久心情都不好,直到見了玲瓏,才強顏歡笑,生怕被看出什麼。
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