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465章 潛入
1995年9月8日01：00-01：30
崔鵬和陳德勝貼著百川集團的牆根，從後門繞回到前門，後院門口立著的探頭死死盯著門口，要悄悄進去，決不能選擇後門。百川集團的四面圍牆，修得比看守所的高牆還要高大厚實，想翻牆進去根本不可能。想來想去，進入百川集團院子的路只有一條，那就是正門。
兩人繞到正門門口，正門門口的路燈比後門要亮得多，雪亮的燈光下，能清楚地看到門口崗亭里的保安，腦袋正一下一下點著，像小雞啄米一樣打著盹。崔鵬向守在門口的刑警招了招手，刑警小跑著來到崔鵬身邊，聽崔鵬附在耳邊小聲叮囑了幾句，便轉身跑了回去，崔鵬和陳德勝躡手躡腳從燈影之外的黑暗中摸了過去，蹲在牆根下，向門口的刑警點了點頭。刑警徑直進了大門，推開崗亭的門便走了進去。
崗亭內保安的瞌睡一下子飛到九霄雲外，身子驟然挺直，眼睛盯著面前的不速之客，迷茫的眼神似乎還在分辨自己是不是依然在夢中。
「把你們的出入登記本拿來給我看看。」刑警毫不客氣地下著命令，語氣冷冰冰的，就像是在呵斥一個剛剛被抓了現行的小偷。保安還是沒有反應過來，一邊獃獃重複著「出入登記本」，一邊努力讓自己的大腦加速運轉，思索著該不該滿足面前這個警察的要求。
裡面的對話清清楚楚傳到牆根下崔鵬的耳朵里，保安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引開了，崔鵬半蹲著，壓低身子，從崗亭的窗戶下面摸了過去，陳德勝緊緊跟在崔鵬後面，兩人就像兩隻大大的鴨子，邁著鴨子步，悄無聲息的過了崗亭。
過了崗亭，兩人依然不敢放鬆警惕，依然邁著鴨子步，一扭一扭到了牆根下，隱沒在牆根的陰影中，這才鬆了口氣，站直了身子。此時，崔鵬依然能清楚地聽到崗亭里那刑警的呵斥：「你是不是傻啊，聽不懂人話嗎？出入登記本，看著我幹什麼？我臉上有出入登記本嗎？」崔鵬心中暗笑，看來守在崗亭裡面的是一隻菜鳥，如果換成老江湖，一句「沒有」，或是「需要請示領導」，就能把刑警的嘴堵上，這小子，看起來只會像一隻受驚的小鳥一樣發獃，不是菜鳥是什麼？
崔鵬不再理會崗亭里刑警和保安的糾纏，找著院子里光線找不到的陰影，快步走向辦公樓，三步兩步便貼到了辦公樓的牆根下。辦公樓正面是兩扇對開的大玻璃門，整個百川大廈此刻只有寥寥幾處亮著燈，而大廳正是其中一處。大廳里正對著大門還有一個高高的接待台，從門外看不到檯子後面的情況，後面或許坐著個值班的保安也說不準，所以，絕對不能從正門進去。
兩人繼續像做賊一樣躡手躡腳貼著辦公樓牆根走著，一邊走一邊找尋其他入口，黑乎乎的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靜，偶爾從草叢裡傳來幾聲蛐蛐的叫聲，聽起來格外響亮。沒走幾步便繞到了辦公樓東側，崔鵬一眼就發現百川大廈東牆上有一扇鐵門。二人對視一眼，心中都是一喜，如果這百川大廈真的只有那一扇正門，兩人根本找不到進去的好辦法，現在好了，找到一扇側門，眼前的百川大廈，不再是個鐵桶一樣的大堡壘了，這扇側門，就是突破口。
崔鵬走到門前，伸手轉動著門把手，門把手紋絲不動，顯然是從裡面上了鎖。這倒也在意料之中，這樣的大廈，側門一般都開在後廚或是保潔人員工作間，方便物業工作人員出入，現在這個時段，無論是保潔還是廚子，早已下班了，這側門自然要鎖上的。
「我來。」德哥有一手開鎖的絕活，崔鵬閃身讓在一邊，德哥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一個小皮包，從裡面抽出兩根細長的鋼絲，低頭對著鎖孔鼓搗起來。崔鵬站在德哥身邊，警惕的四下看著，這時候如果被百川大廈的人抓到了，那臉上就難看了，擅自闖入不說，還溜門撬鎖，百川集團要是揪著不放鬧將起來，他和德哥兩個就得吃不了兜著走了。
咔噠一聲脆響，鐵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崔鵬不由自主壓低聲音對德哥說道：「可以呀德哥，這手藝可真夠棒的。」德哥面露得意之色，將鋼絲小心的收入皮包，又把皮包裝進褲子口袋，嘴上卻滿不在乎的說道：「雕蟲小技，登不了大雅之堂。」話雖然說得輕巧，那臉色分明就是專家的表情。
崔鵬微微一笑，將門縫推得寬了寸許，眼睛湊到門框邊向里看，屋內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崔鵬又將門推開一些，讓月光從門縫中多溜進去一些，月光將濃濃的黑暗驅散了不少，隱隱約約的，可以看到屋內擺放著大大小小的桶。看來是保潔存放工具的小倉庫，這樣的屋子是不會設防的。崔鵬奓著膽子將門推開，閃身走了進去，德哥緊隨其後，兩人進屋之後便將門隨手帶上，屋內頓時又陷入黑暗。
德哥伸手在牆上摸索著，尋找電燈開關，崔鵬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便猜到德哥準備開燈，連忙說道：「德哥，別開燈。」德哥微微一愣，隨即明白，如果真如他所料一般，這座大廈已經成了空城，一旦燈光亮起，從窗戶透到外面，崗亭中的保安定會生疑，到時候就麻煩了。德哥暗叫慚愧，別看崔鵬年齡比自己小不少，心思卻細密得多，怪不得人家能當上探長，自己卻混了這麼多年，還只是個資深偵查員而已。
崔鵬將手伸到背後，從包里摸出一支三寸多長的小手電筒，重案隊刑警夜間蹲守是常事，因此大隊長陳雲特意申請經費，購置了一批進口的強光手電筒，這些手電筒頗為小巧，剛剛能被握在手中，光亮卻是十足，比普通的手電筒強百倍。拿出手電筒，崔鵬順手用左手將電筒頭蓋住，打開了手電筒。刺目的光亮被左手牢牢擋住，只從指縫裡露出几絲，勉強將屋子裡照得蒙蒙亮。
兩人瞪大眼睛在稍稍變淡的黑暗中四下看著，這是一間狹小的工作間，堆滿了水桶、拖把、掃帚，而兩人對面的牆上，還有一扇門，過了那扇門，想必那扇門之後就是百川大廈的一樓走廊。兩人摸著黑，磕磕絆絆邁過地上橫七豎八的障礙，來到門口。
崔鵬伸手摸了摸禁閉的房門，這是一扇簡單的木門，門上沒有花紋，沒有貓眼，從裡面看不到外面。再摸到把手，把手附近有一個暗鎖，是最簡單的那種，只要一擰旋鈕，就能把鎖打開。崔鵬將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門外靜悄悄的，一點兒聲音都沒有，賭一把吧，崔鵬暗暗咬牙，手上使勁，咔噠一聲，暗鎖被擰開，崔鵬順手一拉，房門被打開了。
屋外果然是一道走廊。崔鵬將腦袋探了出去，左右看了看，走廊並不算長，兩側是一間間的房門，走廊盡頭便是正門的大廳，門廳的光亮透了過來，在走廊里投下一片昏黃的燈影。樓道里安靜的嚇人，簡直就像進了一座千年古墓。崔鵬心中暗暗發涼，娘的，剛才不是看到門廳里有個接待台嗎？難道檯子後面根本沒人？
躡手躡腳從保潔倉庫里出來，兩人就像貓一樣，輕輕抬腳，慢慢放下，一步步向門廳走去。昨天李文利已經辦成電力公司的人進過一次大廈，向大家介紹過裡面的格局，靠近門廳的地方就是樓梯間，從樓梯間可以上樓，也可以下地下室，當時李文利反覆說過，百川大廈的地下室一定有貓膩，好不容易進來了，那就到地下室走一趟吧。
崔鵬走在前面，德哥斷後，兩人悄無聲息走到樓梯間門口，崔鵬做了個手勢，讓德哥留在樓梯間門口，他自己則脫下腳上的皮鞋，光著腳，更是無聲無息的向前走，走到門廳附近，靠在牆上，小心翼翼將腦袋探了出去，只見門廳正對著的那張高高的接待台，後面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沒有。崔鵬覺得一顆心一下子放到了肚子里，隨即暗暗罵了一句，這狗娘養的百川集團，大廈裡面連個保安都不放，早知道這後面沒人，自己和德哥就大搖大擺從正門進來了，哪兒至於這麼費勁？
剛想到這兒，目光便被接待台後面桌子上的東西吸引過去了，那是一頂保安的帽子，旁邊還放著一把長長的手電筒，原來這裡並不是不設防，而是哨兵臨時脫崗，千萬不要大意，值班的保安隨時可能回來，自己和德哥得加快動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