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三百九十二章 欺騙
1995年9月8日00：00-00：30
楊東的警車在中專南路路口停了下來，黑色切諾基緊隨其後，車子剛剛停穩，武天舒和彭東便下了車。根據楊東提供的情報，陳淑嫻老師就住在路邊的學府花園小區。看這眼前破舊的小區鐵門和小區里灰撲撲的樓房，武天舒怎麼都不能把這隻比筒子樓強一點兒的樓群和花園兩個字掛上鉤。
「就是這個小區？」武天舒皺著眉頭，看了一眼楊東，根據自己掌握的情況，這個陳淑嫻好歹也是師範學院小有名氣的老師，怎麼會住在這麼破舊的地方？
「沒錯，」楊東斬釘截鐵的回答，「這個地方原來是教育學院的教師公寓，後來拆了建成小區，住的都是教育學院的老師，所以才取名叫學府花園的。」
「這也太破舊了吧？」彭東四下看了看，附近緊鄰的幾個小區，哪一個看上去都比這學府花園像樣子。
「兩位爺，這裡住的都是老師，老師能有多少錢？這也就是教育學院當年的院長有遠見，早早動手給老師們弄了個小區，要是放到現在，弄塊兒地給老師們蓋房子住，想都別想。」楊東本來就不是內向之人，現在心頭的疙瘩解開，頭頂的烏雲散去，話自然多了起來。
「走吧，我們進去。」確定了地點就馬上行動，武天舒從來都不是拖泥帶水的人，「楊所，麻煩您再辛苦一下，在這兒等等我們，一會兒還得勞您大駕把我們送回去。」
「沒問題。」楊東答應的無比爽快，劉局說了，配合好這兩位爺的工作就行，別的不用他楊東操心，雖說不知道這兩位到底要對那倒霉的教育學院老師幹些什麼，但既然劉局有話，那就說明這件事與昨天那一系列惡性案件的善後有關，沒說的，為了善後成功，自己一定無條件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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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府花園小區里一共只有五棟樓，整整齊齊排成一列，陳淑嫻家在三號樓，恰好在中間。武天舒站在樓下，看著牆壁上有些斑駁的樓號牌，拿出手機，撥通了陳淑嫻家的電話號碼。
電話里的撥號音嘟嘟嘟的響著，武天舒耐心的仰頭看著二樓東側的窗戶，那裡就是陳淑嫻的家。燈光忽然從原本漆黑的窗戶里飄灑出來，主人開燈了，看來家裡有人。
燈光亮起不久，電話便接通了，聽筒里傳來一個略帶睡意的中年女子聲音：「喂。」雖然只有短短一個字，卻依然透著彬彬有禮的意味，大半夜被人吵醒接電話，依然能保持一份淡然，這個女人的涵養看來好得很。
「是陳老師吧？我是集安市公安局刑警隊的。」
電話另一端沉默了半晌，大晚上接到電話本就不尋常，來電話的還是公安局刑警隊的，這裡面透著的意味就只剩下不祥了。「我是，您有什麼事兒嗎？」回答的聲音還是彬彬有禮，不過已經有了一絲不安。
「您愛人在家嗎？」
「他出差了，你們找他嗎？」警察開口就問自己愛人的情況，陳淑嫻心中更是一緊。
「不，我們找您也是一樣，」武天舒看了一眼彭東，伸出右手，豎起一根食指，家裡只有一個人，會少很多麻煩，「只不過事情有些麻煩，您愛人要是在的話，兩個人還能互相照應著點兒。」
果然出事兒了，陳淑嫻的聲音開始乾澀，「沒關係，您說吧。」
「事關您的女兒。」武天舒故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遲疑，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把實情告訴這位母親。
「我女兒，我女兒怎麼了？」乾澀的聲音開始顫抖，為人父母，最牽挂的就是子女，子女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父母的錐心刺痛，是誰都無法用語言形容的。
「陳老師，您不要著急，您女兒被人綁架了，我們現在就在您樓下，有些情況需要當面和您交待，您看方不方便讓我們上去和您見個面？」
「方便，方便，你們快上來吧。」這還有什麼不方便的，女兒被人綁架，警察就是自己的救世主，別說見個面了，就算把我的全世界都給你們，只要能保女兒平安，我也願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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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窄的樓道里黑乎乎的，只能靠從窗外照進來的路燈燈光分辨堆積在樓梯拐角的雜物，好在陳淑嫻家就住在二樓，上了幾級台階就到了。剛轉過樓梯拐角，武天舒便看到二樓一扇房門早已打開，一名中等身材的女子正站在門口，焦急的向下看著，「是陳老師吧？我剛剛和您通過電話。」武天舒三步並作兩步上了樓，熱情的打著招呼。
陳淑嫻身上的衣服雖然整整齊齊，但頭髮披散，眼神慌亂，女兒被人綁架，這是天大的事兒，能勉強做到不要衣冠不整已經不容易了。
「陳老師，咱們屋裡說吧。」武天舒輕輕扶著陳淑嫻的手臂，觸手之處，明顯感覺到眼前這位儒雅的中年女老師，已經緊張的全身顫抖。進門的剎那，武天舒的眼神向陳芳書脖頸飛快掃了一眼，脖子上空蕩蕩的，歐陽大哥叮囑要拿到手的項鏈不在上面。
進了屋門是一間狹小的客廳，面積雖小，卻收拾的整整齊齊，茶几上擺著一盆綠色的君子蘭，為小屋平添了幾分雅緻。陳淑嫻手忙腳亂的把武天舒和彭東讓到屋內沙發上坐下，自己卻不落座，焦急的站在客廳正中，看著兩個被自己視為救星的便衣警察。
「陳老師，您坐下咱們慢慢說。」武天舒向彭東使了個顏色，彭東起身將陳淑嫻扶到沙發上坐下，自己則在客廳里來回走動著，看似漫無目的，眼睛卻像鷹隼一般四處掃視，尋找著那一小截黃銅鑄就的項鏈墜。
「警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女兒到底是怎麼被綁架的？」陳淑嫻早已心亂如麻，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身邊坐著的武天舒身上，至於彭東在旁邊幹什麼，她根本無暇顧及，也根本注意不到。
武天舒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捕捉著彭東的搜索進度，一邊用誠懇的語氣編造著情況：「今天下午，集安一中發生了一起槍擊案，我們市局的一個民警犧牲了，兇手是您女兒的同班同學。」
陳淑嫻的嘴巴不由自主的張成了一個「O」型，女兒的同學，一個高三學生，居然是故意殺人的兇手，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不過，這事兒和女兒被綁架又有什麼關係呢？
「案發之後，我們馬上包圍了集安一中，把嫌疑人困在了學校里，結果嫌疑人脅持了您的女兒做人質，為了您女兒的安全，我們只好眼睜睜看著他逃走了。」
天哪，陳淑嫻眼前一黑，差點兒暈過去，綁走女兒的竟然是開槍殺害警察的兇徒，這還得了，女兒落到這樣的人手裡，隨時都可能有危險啊。「我這就給孩子的爸爸打電話，讓他馬上回來。」出了這麼大的事兒，陳淑嫻已經六神無主，靠自己一個人是根本不可能扛下來的。可話一出口，才想到自己的愛人根本就沒有手機，自己根本就聯繫不上他。
「不用急，我已經安排同事聯繫您愛人的單位了，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能聯繫好。」武天舒看著彭東已經在客廳轉了一圈，做了個一無所獲的手勢之後閃身進了主卧室，連忙繼續和陳淑嫻東拉西扯，吸引著陳淑嫻的注意，「還有，關於那個嫌疑犯，我們還有些情況要向您了解一下。」
「嫌疑犯的情況，」陳淑嫻喃喃重複著，「嫌疑犯的情況我怎麼會知道？有什麼需要向我了解的？」
「是這樣的，那個嫌疑犯是一個叫許正陽的學生，在本市沒有親戚，據說平時和您女兒頗為熟識，我就是想問問您，看看您對這個人了解多少？」
陳淑嫻雖說已經心亂如麻，但終究是搞了一輩子教育工作的老教書匠，武天舒話里的意思她聽得很清楚，這裡邊無非就是那兩個被高中老師和學生家長視為洪水猛獸的字——早戀。女兒素來乖巧，自己從來都沒有擔心過女兒會出現這樣的問題，聽警察這麼一說，女兒不僅有早戀，早戀的對象還是個兇徒，這個兇徒居然還把女兒綁架了，等等，這警察好像話裡有話，「警官，您不會懷疑我女兒和那個嫌疑犯串通好了幫他脫身吧？」
「您想多了，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武天舒的眼神向主卧室溜了一下，彭東已經站在了卧室門口，看起來還是沒收穫，這麼草草的查看不行，要找那麼小的一個物件，得想想別的辦法。「不過我聽說這小子對您女兒一直心存覬覦，平時免不了給孩子寫點兒情書、送點兒禮物什麼的，如果有這些東西，您就拿給我們，有時候別看只是一片紙，都可能幫我們找到線索。」
「情書，禮物，」陳淑嫻仔細思索著，「沒有，我從沒聽小舒說過這些東西，不過你剛才說的那個名字，我倒是聽小舒提過……」可是女兒為什麼向自己提許正陽這個名字呢？又是在什麼時候提的呢？自己怎麼一點兒都想不起來了？真是沒用，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
「這種事兒孩子當然是要瞞著家長的，要不咱們一塊兒在家裡找找，說不定會有什麼線索呢？」武天舒的眼神看起來清澈而又誠懇，找找，這話說得好聽，不就是搜查嗎？依著大哥的意思，本來是要三下五除二把這個女人綁走，然後放手在家裡搜一番的，結果西榆樹灣出了亂子，大哥臨時改了主意，找到東西就行，能不動人就不動人，當此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過若是這個女人不識抬舉，攔著不讓搜，那就不能怪他武天舒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