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可疑的依維柯

  1995年9月7日21：30-21：40

  百川集團的依維柯客車從大道拐入樂天歌廳後門小路的時候，李文利頓時來了精神。將近二十分鐘過去，這是進入這條小路的第一輛車。周邊的情況李文利已經利用不到十分鐘時間迅速查看了一番，這條小路是個死胡同，衚衕左手是樂天歌廳，右手是一堵圍牆，圍牆過去是一個居民小區，這條不長的衚衕里只有一扇門，那就是樂天歌廳後門。也就是說，開到這條衚衕里的車，十有八*九是要到樂天歌廳的。


  「杜隊，有人來了。」李文利推了推駕駛座上的杜凱，自從把車聽到這條小路路口附近，杜凱便放倒了駕駛座，躺在座位上睡起了覺，老刑警就有這個本領，能找到機會就要抓緊一切時間休息，這會兒合眼睡一覺，一下次睡覺就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了。杜凱睡了，監視的重擔就壓到李文利肩上，好在他還沒有那種倒頭就能睡著的道行，盯著空蕩蕩的路口，越來越精神，現在終於有了情況，精神頭就更足了。


  杜凱一下子坐起了身，兩眼放光，一點兒都不像剛剛睡過覺的樣子。狹窄的後巷，一輛依維柯客車佔據了多半個路面，這輛車要離開後巷，需要倒著出來，不管來的是誰，一定是到樂天歌廳有急事。


  「看清車牌號了嗎？」後巷燈光昏暗，從路口看過去，車牌號根本看不清。


  「看清了。」李文利乾脆的說出一串數字，杜凱拿起手機，撥通了刑警大隊的值班室號碼，第一步，要先搞清楚來的是什麼人。查詢結果比預想的還要好，車牌是偽造的。大晚上的鬼鬼祟祟開到空無一人的後巷，掛的還是偽造的號牌，看來有一條大魚正在咬鉤，情況越來越好了。


  「杜隊，要不我過去看看？」李文利摩拳擦掌，掛個假牌子，一定有鬼，去查個水落石出，說不定就會有收穫。


  「別急，等著，別忘了，放長線釣大魚。」杜凱很沉得住氣，當刑警就是這樣，該決斷的時候不拖泥帶水，該等待的時候要能耐得住性子。現在撲上去，很可能只是撲住幾隻小魚小蝦，背後的大傢伙還會繼續深深藏在水底，尋找機會翻江倒海。


  車上下來兩名身材魁梧的男子，探頭探腦四處看著，看到四下無人，這才輕車熟路進了樂天歌廳的後門。李文利屏住呼吸，目不轉睛的盯著那扇小小的鐵門，期待著房門再度打開。


  等待的時間比預想的要短很多，片刻之後，房門打開了，一個身材瘦小的男子悠閑地走了出來，站在門口，點了一支煙，沿著後巷來回走了幾圈。


  「認識嗎？」杜凱忽然開了口，伸手指了指那名男子。李文利仔細看了看，搖搖頭，這個人他不認識。


  「這是鬼王座下的頭號打手，號稱鐵蠍子的鄧志遠，這小子居然跑到這兒來了，看來這個樂天歌廳，今天還挺熱鬧。」


  李文利點點頭，不錯，先是木字門的靳百川，現在又是金字門的鐵蠍子，都是五大門派里有頭有臉的人物，這些人湊到一起絕對干不出什麼好事兒來。


  「看這個架勢，鄧志遠這小子是在打前站，替人望風的。能指使著鄧志遠望風，你說這個人會是誰呢？」


  「是鬼王。」李文利腦子一亮，既然是鬼王座下的頭馬，能指使得動他的，自然是金字門的一把手——鬼王。


  「五大門派三大巨頭在樂天歌廳鬼鬼祟祟見面，到底想要幹什麼呢？」杜凱皺起了眉頭。五大門派中，土字門老大已經死了，水字門一貫超然，遊離在五大門派邊緣，金字門、木字門和火字門三大門派的頭子聚會，實際上就是集安黑*道頭子的大聚會。市局剛剛準備打黑，黑*道頭子們就來了個大聚會，難道打黑的風聲走漏了？不行，一定要搞清楚，這幫傢伙到底在搞什麼鬼。


  鐵蠍子沿著後巷來回走了兩圈，徑直向巷口走來。杜凱壓低聲音說道：「低頭。」說著順勢躺倒在放平的駕駛座上。李文利來不及把副駕駛座放倒，只好急急忙忙把腦袋扎到副駕駛座的操作台下，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刑警隊的桑塔納轎車，用來外線跟蹤是常事，車窗上的防爆膜顏色深得發黑，再加上杜凱選擇停放的位置，刻意繞開了路燈，要除非鐵蠍子把臉貼在前風檔玻璃上往車裡看，否則絕不會露餡兒。


  李文利此刻就像一隻把腦袋扎進土堆里的鴕鳥，外面的情況什麼都看不到。好在杜凱是仰面朝天，稍稍挪個角度，就能從前車窗看到外面。視線所及之處，鄧志遠沿著路邊走了一個來回，便搖搖晃晃走回了後巷。


  「抬頭吧，沒事兒了。」


  聽到杜凱警報解除的命令，李文利連忙起身，長吁一口氣，自己雖說沒有將軍肚，但像個大蝦一樣縮成一團，也把自己憋得夠嗆。


  完成偵查的鄧志遠回到了樂天歌廳後門門口，向裡面招了招手，先前從車上下去的兩名壯漢終於出現了，不過，這次兩人抬了一個大口袋一樣的東西，李文利凝神細看，那是一塊捲成圓筒的大地毯。


  地毯似乎頗為沉重，兩名壯漢抬著都有些吃力，走起來腳下踉踉蹌蹌，鄧志遠搶上一步，一把拉開依維柯的後門，兩名壯漢跌跌撞撞到了後車門前，將地毯扔到車廂內，關上後車門，站在旁邊呼哧呼哧喘氣。


  「什麼東西，看起來好像很重的樣子。」李文利輕輕自言自語著，從分量上看，如果單單是一卷地毯，抬起來不會這麼費勁，看來地毯裡面一定卷著東西。


  「別著急，看看他們還要搞什麼花樣。」杜凱還是不急不忙，慢悠悠的說著。


  這次兩名壯漢卻要讓杜凱和李文利失望了，兩人喘了一會兒粗氣，便向鄧志遠揮了揮手，先後從前門上了車，依維柯轎車隨即便發動了起來。


  「就這樣完了？」李文利有些意外，等了這麼久，來了一輛依維柯，偷偷摸摸只是為了搬走一卷地毯，這算怎麼回事兒？

  是啊，這幫小子到底在搞什麼鬼？杜凱也被搞糊塗了。


  依維柯客車已經啟動，正沿著後巷緩緩倒車。


  「杜隊，怎麼辦？」又到了選擇的時候了，是跟著這輛依維柯走，還是繼續在這裡守著。A和B兩個選項，選哪一個才能獲得更有價值的線索呢？

  杜凱撓了撓頭，那一卷地毯顯然有問題，要不然鬼王不會安排鄧志遠在地毯搬出來之前提前出來查看情況。可是到底能有多大的問題呢？值不值得為了這麼一卷不知道包裹著什麼東西的地毯，放棄對樂天歌廳的觀察呢？如果自己判斷的沒錯，此刻五大門派中的兩位老大就在歌廳里，而木字門的靳百川雖說已經離去，但不能排除再度返回的可能，就這麼從歌廳門口撤了，會不會漏掉重要線索呢？


  依維柯客車已經到了巷口，眼看就要順過車頭前行，樂天歌廳後門口的鐵蠍子鄧志遠，則已經放心的進了後門，在他看來，自己的任務完成的圓滿至極。


  要儘快做決定了。杜凱的腦子轉的飛快，如果守在樂天歌廳，最好的結果也只不過是看到靳百川再度歸來，知道幾大巨頭在樂天歌廳密謀，僅此而已。想知道他們密謀的內容，那是絕無可能，在這兒待著，用處不大。不如跟著那輛依維柯，好好看看這幫小子小心翼翼藏來藏去的東西，到底是什麼。腳下輕輕踩動油門，車子慢慢沿著馬路，咬著依維柯客車兩盞紅色的尾燈，漸漸加速，絕塵而去。


  桑塔納追賓士追不上，追依維柯還是不成問題的。油門只踩下去一多半，車子就可以穩穩的跟在依維柯後面，不遠不近。路上空蕩蕩的，距離完全可以放得遠一點，跟近了反而容易被人發現。


  *****

  依維柯里都是血腥味兒，牛皮打開車窗，讓微涼的夜風從窗外吹入，今天真是倒霉，從中午開始就和死人打交道，到了晚上還不能消停，又搬了一具。好在這一具死相還不算太難看，不像中午老虎溝那幾個，有幾具屍體腦漿子都流成一片，看了都讓人噁心。


  路上沒什麼車，二楞把油門踩到底，車子跑得飛快，來的路上他已經看過了，從百川大廈到樂天歌廳，恰好沒有警察的盤查點，這倒是省了不少麻煩，要是有盤查點，還得多費好多周折。


  車子拐了一個路口，里百川大廈就剩一個路口了，二楞的眼往後視鏡一掃，心中不由一跳，後面有兩盞車燈，自己要是沒有記錯的話，這兩盞車燈已經跟了很久了。


  「後面有輛車。」二楞捅了捅副駕駛座上的牛皮，指了指後視鏡。


  牛皮一愣，從後視鏡看著，是有一輛車，離依維柯的距離並不算近。「是跟著咱們的嗎？」從距離上看，那只是一輛開在路上的車，不像是跟著自己的。


  「看不出來。」二楞也看不出後面這輛車到底是什麼來頭，畢竟離得比較遠，如果不是路上幾乎一輛車都沒有，自己根本就不會發現它。


  「要不在前面拐個彎繞一下？

  「不行，」二楞否決了牛皮的建議，「好不容易這條路上沒有警察，轉個彎沒準兒就遇上了。」


  「那怎麼辦？」


  二楞輕輕轉動方向盤，踩下剎車，將依維柯停在路邊。要檢測後面的車是不是跟蹤的，也不是只有繞路這一個辦法，如果後面的車跟著停下，那就一定有問題。


  後視鏡中，後面的車燈越來越近，接著一輛桑塔納轎車從旁邊疾馳而過，消失在夜色中。


  「虛驚一場。」二楞拍了拍胸口，看來自己是神經過敏了。


  *****

  桑塔納在杜凱操縱下轉了個大圈，回到了方才依維柯停車的路邊，依維柯客車已經無影無蹤了。


  「真狡猾，」李文利狠狠用拳頭砸著自己的大腿，「被這幫兔崽子跑了。」


  「跑了嗎？」杜凱冷笑一聲，「恐怕未必。」


  前方路口處，百川集團那氣派的大樓即使在夜色中，也是分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