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往事 第二百一十五章 杜凱VS杜樂天
1995年9月7日21:10-21:20
杜樂天舉著手機,那表情就像被人用冰水兜頭澆下,一下子凍結在臉上。「他們來了幾個人?」
「兩個,其中一個是頭一次來,以前沒見過。」
「人現在在哪兒?」
「在一樓您辦公室。」
「先把他們穩住,我馬上就到。」
鬼王看著掛了電話之後依然在發愣的杜樂天,知道一定是出了狀況,而且是哪種特別棘手的狀況。「怎麼了?」
「重案隊的杜凱來了。」
「杜凱?」鬼王覺得自己的腦袋一下子大了一圈,刑警大隊重案隊隊長杜凱,哪個黑*道人物聽到這個名字不頭疼?這位爺出了名的油鹽不進,從來不按常理出牌,他和你說東的時候,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實際上是想往哪個方向走。「他來幹什麼?」
「說是辦案子路過,順便進來討口水喝。」杜樂天苦笑著,這是典型的鬼話,重案隊隊長杜凱,他得點頭哈腰請一百次,人家都不見得願意光臨他這個樂天歌廳一次,路過討口水喝,打死他都不信。
「這可是平時燒香拜佛都請不來的主,還不趕緊去好好招待?只要搭上了關係,今後絕對受益匪淺。」鬼王心中一涼,重案隊隊長杜凱居然就這麼隨隨便便到杜樂天的歌廳閑逛,就像到自己家裡一樣隨便,這個杜樂天夠狡猾的呀,居然不聲不響就和重案隊隊長搭上了關係。
杜樂天一愣,看了一眼鬼王,一眼就看到鬼王眼中的猜忌,頓時明白了鬼王的心思,狠狠瞪著鬼王,說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拿我打趣,這位杜大爺平時正眼都不看我一眼,今天晚上絕對是不速之客。」如果不是三樓大包間躺著個死去的雷天彪,他一定會抓住這個機會和杜凱好好套套近乎。而現在,他只能在心中不住祈禱,希望杜凱此行,與大包間里的屍體無關。
鬼王閱人無數,馬上便看出杜樂天所言不虛,剛發生了一起命案,重案隊隊長便不請自來,接下來該怎麼辦,鬼王和杜樂天要做出選擇。
「怎麼辦?」杜樂天顯然已經心慌意亂,把選擇權交給了鬼王。
「你有什麼想法沒有?」說實話,鬼王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這一晚上發生的事兒太多,他的大腦已經處理不過來了。
「要不把這一切全都告訴杜凱?」畢竟自己的二當家死在三樓,杜樂天擔心瞞得過一時瞞不過一世。日後如果事發,自己沒有第一時間向警察報案,杜凱絕對不會放過自己的。
「不行。」鬼王沉思良久,緩緩搖了搖頭,「雷天彪的事兒不是個案,這後面跟著一串事兒,警察一旦追查起來,後面的事兒都得被掀出來。」
杜樂天仔細想了想,不得不承認鬼王說得有道理,不說別的,光說兇手的動機,那是地獄鳥向五大門派尋仇,仇從何來?主要原因就是五大門派殺了地獄鳥的人,對於這宗命案,五大門派裡面脫不了干係的人比比皆是,他杜樂天和鬼王也在其中。
「那怎麼辦?把這件事瞞了?」杜樂天心理有些發虛,待會兒要面對杜凱的是他,能不能承受來自重案隊隊長的壓力,他真的沒底。
「關鍵要看杜凱他們過來是為什麼,如果就是沖著雷天彪的案子來的,那就沒有隱瞞的可能性了。」
「雷天彪剛剛被殺,刑警不可能這麼快得到消息的。」
「那不一定,土字門的十三太保人已經都走了,他們都有可能把消息透出去。」五大門派中,土字門最是魚龍混雜,鬼王速來不相信他們。
「要真是這樣,那就瞞不住了。」
「老杜,你一定要隨機應變,一邊聊一邊探探杜凱的口風,他要是真的知道雷天彪的事兒,你就告訴他,他要是不知道,你就別說。」
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杜樂天暗暗咬著牙,要從重案隊隊長嘴裡探聽情況,那不是老鼠從貓嘴裡找食嗎?那就是兩個字——找死。
可是已經事到臨頭,自己還有別的選擇嗎?硬著頭皮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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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凱的直覺告訴他,樂天歌廳一定出事兒了,雖然歌廳的生意一如既往,服務員各個神色如常,但杜凱還是嗅到空氣中的一絲異樣,那隱藏得極深的異樣。
和黑*道打了這麼多年交道,杜凱當然知道樂天歌廳的服務員都是火字門的混混,這些人整日遊走在灰色地帶,這樣的人眼神和常人不同,尤其是見到警察的時候,總是帶著一絲似乎是與生俱來的戒備。今天,眼神中的戒備一如往常,如果這些人知道歌廳出了事兒,眼神中的戒備一定更甚,既然一如往常,那只有一個可能,這些混混不知道歌廳出了事兒。需要把火字門的手下都瞞得嚴嚴實實,出的事兒肯定小不了。
杜樂天辦公室位於歌廳一層後方,是一個寬大的套間。李文利坐在外間的沙發上,好奇的看著裝潢的古色古香的外間,黃花梨木的八仙桌、多寶閣和擺放著一套套線裝書的書架,如果不是從門外傳來的陣陣音樂聲浪,李文利真的會誤以為自己坐在一個大學教授的辦公室里。本來是個幫派老大,裝什麼高雅?
通往裡間的門緊鎖著,看起來像是杜樂天的起居室,外間都裝修的如此高端,裡面想必不會差。都說樂天歌廳是集安著名的銷金窟,看來銷到這裡的金,還真是讓杜樂天受益不少。
房門輕輕被推開了,杜樂天垂著雙手站在門口,微微弓著背,臉上堆滿了恭恭敬敬的笑容,熱情洋溢的說道:「杜隊長帶著兄弟大駕光臨,小店蓬蓽生輝。」
杜凱正坐在八仙桌后的太師椅上,專心看著擺在桌上的一本《資治通鑒》,聽到杜樂天的聲音,並不抬頭,調侃著說道:「都說樂天歌廳的杜總是出了名的博學多才,真是名不虛傳。」
杜樂天快步走了進來,隨手將房門關上,端起放在八仙桌上的茶壺,揭開壺蓋嗅了嗅,臉上顯出一絲滿意,一邊向杜凱面前的水杯倒水,一邊笑道:「小的們還算懂事,把我壓箱底的茶拿出來孝敬杜隊。我是個什麼貨色,杜隊您還不知道嗎,那本書上的字兒,它們看得懂我,我看不懂它們,擺在桌子上還不是撐撐門面?」
杜凱哈哈一笑,將《資治通鑒》合上,抬起頭看著杜樂天,笑眯眯的說道:「樂天歌廳今天很熱鬧啊,我來的是不是不是時候呢?」
李文利雖然坐在一邊,但眼睛卻沒有離開杜凱和杜樂天。作為一個剛剛大學畢業的新警察,能和刑警大隊重案隊隊長一起辦案,而且是和集安黑*道五大門派的頭面人物打交道,這絕對是難得的機會。因此,杜樂天一進門,李文利便開始了仔細的觀察,等到杜凱「樂天歌廳今天很熱鬧啊,我來的是不是不是時候呢」這句話一出口,李文利不由暗挑大指,這句話說得太有學問了。
樂天歌廳到底發生了什麼,杜凱和李文利毫不知情,這次上門,絕對是摸著石頭過河,能不能摸到情況,能摸到什麼情況,李文利一點兒把握都沒有。和杜樂天這樣的老江湖打交道,你說一句話,他能在裡面咂摸出三個意思,稍有不慎,他就能把你的底細摸走。而杜凱這一句話,則恰到好處的把壓力扔到了杜樂天頭上。
「樂天歌廳今天很熱鬧啊,」如果樂天歌廳今天真的沒什麼事兒,那就是一句簡單的客套話,話說的沒錯,樂天歌廳天天都很熱鬧。可是如果樂天歌廳今天出了事兒,這句話在杜樂天耳朵里,就是另外一個意思了。
「我來的是不是不是時候呢,」這句話看起來像是調侃,在對杜樂天沒有馬上迎接挑理,可如果杜樂天心中有鬼,聽在耳朵里只怕會馬上驚出一身冷汗。
老刑警就是老刑警,李文利瞬間對杜凱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兩句話確實有足夠的殺傷力,杜樂天的心跳一下子飆升到了一百二以上,手心頓時被汗水浸濕,聽杜凱的語氣,看來是發現了什麼,怎麼辦,要不要徹底交代呢?不行,不能這麼快繳械投降,還是再好好觀察一下吧。臉上拚命擠出一個笑容,說道:「杜隊您看您這話說的,您要是不嫌棄,就把我這兒當成是家,什麼時候想來什麼時候來,說什麼來的不是時候,您這是想要我的老命啊。」
杜凱又是哈哈一笑,從太師椅上起了身,踱著步子走到書架前,饒有興趣的翻著書架上那一本本線裝書,漫不經心的問道:「杜總這兒今天是不是有貴客啊?」
「有,當然有,您不就是我的貴客嗎?」杜樂天心中又是一驚,貴客,這裡是剛來了一個貴客,這位貴客殺了雷天彪,綁走了靳百川,但是不能告訴你。
「我?我算什麼貴客?」杜凱隨口吹了吹書架上的塵土,微微一笑,轉過頭看著杜樂天,說道,「比起百川集團靳總來,我只能算是個稀客,不速之客,絕對談不上貴客。你說呢,杜總?」
百川集團靳總幾個字,像晴天霹靂一般在杜樂天耳邊炸響,完了,這個狡猾的重案隊隊長,十有八*九是都知道了。算了,自己在掙扎一下,做做最後的抵抗,實在不行就交代,不過除了樓上的屍體,別的自己是一個字都不會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