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黑白道 第一百三十三章 短兵相接

  1995年9月7日17：25-17：30

  「跳進去了？」陸佔山從望遠鏡里看著的身影消失在屋頂邊緣，心中一陣歡喜，卻又有一絲隱隱的失望。這麼容易就進了陷阱，這個對手，並沒有想象中強。


  「怎麼，有些失望嗎？」歐陽逸軒放下瞭望遠鏡，既然從望遠鏡里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那就乾脆放下吧。


  「我覺得老鷹好像變了，在學校的時候，我根本沒想到他能棄械投降，在這兒，我同樣沒想到他真的一頭闖到陷阱里去了。」


  「那還不好？」歐陽逸軒微微一笑，直到現在，他才真的感到一絲輕鬆，這一個下午，別看他一副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其實那都是硬撐著裝出來的。「等老五他們三個把那小子打殘了，我們就可以通知老四帶著那兩個小妞撤退了。」


  「估計現在已經開火了吧？」部署在院子里的衝鋒槍都加裝了消音器，就算是在院門口，也聽不到槍聲。


  「應該是吧，」歐陽逸軒舉起望遠鏡，將視線投向另一處院落，那裡，與南京路八號院隔著一條寬闊的南京路，從自己的位置看去，那個院落盡收眼底，而方舒和周小唐，就關在那個小院里，那裡是南京路九號院。


  「希望不用啟用老四。」陸佔山喃喃的念叨著，如果真的需要啟用守在十二號院里的老四師永傑，那就意味著，八號院埋伏的三個兄弟都失敗了，而與老鷹對戰，失敗的下場絕不會簡單，輸掉的很有可能是性命。


  陸佔山的一句話讓歐陽逸軒剛剛放鬆了一點點的心情一下子緊張起來，不會出問題吧？自己是不是神經過敏了，布置的這麼周密，三支槍對一個赤手空拳的人，怎麼會出問題？可話又說回來了，一年前，自己一方是十個人，還不算在外圍配合的槍手，不是照樣一敗塗地嗎？早知道應該在那個院子里再放一些人，哪怕是安排幾個銀翼的普通槍手也好，畢竟多一支槍多一分火力。


  時間過得好像特別慢，歐陽逸軒抬起手腕，從老鷹在屋頂消失到現在，只過了不到一分鐘，怎麼自己感覺好像已經過了一個世紀。耳機里一片寂靜，怎麼一點兒動靜都沒有，照理說應該通報情況了。看著手錶的指針從五點二十五分跳動到五點二十六分，歐陽逸軒終於忍不住了。


  「老五，通報情況。」院落里的三人小組，指揮官是老五武天舒，老五辦事素來穩重，希望這次不要出什麼問題。


  「老鷹進了正房。」


  耳機里傳來的是壞消息，歐陽逸軒心沉了下去，「老七呢？」守著正房的是戚勇，老鷹進了正房，也就意味著和戚勇短兵相接了。怎麼能出現這種情況，布好了網居然沒有網住老鷹，進了正房，這張火力網就沒用了。


  「不知道，應該開火了，有消音器，聽不到。」


  果然出問題了，歐陽逸軒暗罵了一聲，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老七，聽到了回話。」


  耳機中一片寂靜，看來是凶多吉少了。「老七，老七，你怎麼樣？」歐陽逸軒再也無法裝出沉穩的樣子，語氣開始焦躁。


  「不用著急，你的老七還活著。」耳機里終於有了回應，不過不是老七，而是一個聽起來有些熟悉的聲音。雖說上次聽到這個聲音是在一年之前，可現在，這個聲音聽起來，一點兒都不陌生。


  ****

  戚勇的眼睛透過MP5的機械瞄具盯著院內，他堅信，以自己的反應速度，完全可以在老鷹落地的剎那完成瞄準，對著他的雙腿射出第一個三發點射，那時候的老鷹，就會變成一隻瘸腿的老鷹，看你再往哪兒去。


  可是正如老話所說，世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此刻的戚勇，便清楚的感覺到事情沒有按照自己預想的方向發展所帶來的驚訝，落地的看起來根本不是個有手有腳的人形，倒像是一個肉球，還是個充足了氣的肉球，一觸及地面便飛快的向自己的方向彈了過來，快得有些詭異，快得讓自己來不及反應。


  戰鬥的本能讓戚勇迅速恢復冷靜，那不是什麼肉球，還是老鷹，不過老鷹選擇的方式出乎自己意料罷了。這個老鷹，的確非同一般，雙腳落地的瞬間，立即將身體蜷縮成一團，連續幾個前滾翻，向著正房房門而來，等到戚勇反應過來的時候，老鷹已經滾到正房門口。


  戚勇迅速後退，同時調整槍口方向，將平端轉為向下，眼睛飛快捕捉著老鷹移動的軌跡。媽的，這個小子是怎麼做到的，能翻滾的如此快，眼看著就要到自己腳下了，槍口還要往回收，靠，再收就該打到自己的腳了，不行，還得再退，只要再退兩步，就可以開槍了。這時候，就管不了那麼多了，什麼留活口，先開槍打中了再說，面對一個縮成球的老鷹，誰能保證只打胳膊腿？


  繼續調整著槍口，快速向後跳躍，一步，好，準備開火，兩步。


  後背一陣猛烈的撞擊，不好，戚勇的心沉了下去，撞到牆上了，自己已經從門口退到了牆根。完了，還沒來得及反應，眼前便出現了那張無數次在噩夢中出現的面孔，只是這次的雙眼，沒有被殺氣充斥的血紅，只有清澈的冷冽。


  戚勇的右手手腕似乎被鐵鉗牢牢鉗住，手中的MP5被高高舉起，槍口指向屋頂。對面的老鷹已經將自己牢牢貼在牆上，雙腿被對方巧妙的用腿頂住，根本無法動彈。現在只能做最後的掙扎，開槍示警，告訴五哥和九弟，自己失手了。


  撞針擊打子彈的底火，彈頭飛出槍管，擊中房頂的混凝土預製板，有的鑽入屋頂，有的被屋頂彈飛在屋內亂竄，耳中卻沒有傳來槍聲。該死的消音器，火藥爆炸的聲響被過濾的乾乾淨淨，撞針擊打底火的金屬敲擊聲，根本不可能傳出屋外。看來，要示警，只能靠吼了。


  深深吸了口氣，只要從胸膛里發出一聲怒吼，就可以將危險的信號向外傳遞。但真的是世事不如意，頸部像被重鎚狠狠擊打，隨著瞬間到來的暈厥，那一聲怒吼被生生憋在了嗓子眼兒里。


  許正陽站起了身子，感覺心臟砰砰砰亂跳，方才那一跳，真的是冒足了風險。幸虧自己還能活學活用，用上了老鷹的「翻滾」戰術，把一場來自不同勢力的圍捕，變成了一對一的室內近距離戰鬥。而這樣突如其來的轉變，顯然大出伏擊者意料之外，自己這才有了可乘之機，一舉得手。現在，自己制服了一名槍手，手中有了一支衝鋒槍，還有一部帶著戰術耳機的電台。


  剛剛把耳機塞到耳孔里，便聽到了呼叫，「老七，老七，聽到了回話。」


  不知道倒在地上這個傢伙是不是老七，許正陽一邊聽著耳機里的聲音，一邊俯身從這個「老七」身上搜索著戰利品，GLOCK手槍一支，衝鋒槍彈夾三個，手槍彈夾兩個，還有一枚M26手雷，收穫頗豐啊。接下來三下五除二，解皮帶，捆綁，他可不是老鷹，隨便殺人的事兒絕不能幹。


  耳機里再次傳來聲音，這次的聲音明顯帶著焦急：「老七，老七，你怎麼樣？」


  看來這個傢伙就是老七，聽起來，耳機另一端的人對這個老七的安危還挺在意，許正陽心念一動，對了，何不來一場交換？按下送話按鈕，盡量模仿老鷹的語氣回答：「不用著急，你的老七還活著。」


  耳機里出現了短暫的沉默，隨後便是一個挺起來輕鬆的語氣，「老鷹，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看來是故人，許正陽有些頭疼，上次在龍在天面前裝老鷹，就落得了一個失敗的下場，自己和老鷹本質上根本不一樣，裝不像的。既然裝不像，為什麼還要裝呢？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對呀，這些人和老鷹有仇怨，所以才會憋足了勁兒對付自己，只要說清楚了，自己不是老鷹，那問題不就解決了嗎？對，就這麼辦。


  「你們搞錯了，我不是老鷹。」


  「是嗎？」對講機里的男人冷笑一聲，「這裡每一個人都恨你入骨，就算把你燒成灰也認得出來，你不是老鷹，難道我是嗎？」


  「今天我已經是第二次被人認錯了，那些人也對老鷹恨之入骨，據說也是化成灰都認得出來，看來這個老鷹得罪了不少人。」許正陽在心中苦笑著，自己和老鷹的聯繫千絲萬縷，要撕扯清楚，可真不容易。


  「你現在有一個選擇，乖乖從屋子裡走出來，跪在院子中央，我會饒你不死。」歐陽逸軒沒有理會許正陽的解釋，直截了當提出要求。


  這個男人，看來根本不願意和自己討論身份的問題。他不願意討論，自己卻不能輕易放棄，「老兄，你們和老鷹之間有恩怨，扯到我身上只是個誤會，既然是誤會，那就擺在台上說清楚，一拍兩散各回各家，何必在這裡劍拔弩張呢？」


  「你說的輕巧，好不容易把你裝到了網裡，你一句不是老鷹，就把你放了？你以為我們都是三歲小孩，可以被你隨隨便便哄著玩兒是嗎？」


  許正陽真有一種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感覺。這個世界真是怪，自己拼了命的在別人面前裝老鷹，人家一眼就識破了。現在自己拼了命的說自己不是老鷹，別人卻偏偏不信，難道所有的事兒都得反著解釋才能成功嗎？

  聽著耳機里的沉默，歐陽逸軒繼續開展他的攻勢，「我給你三十秒時間，你考慮一下，要不然就按照我的要求，出門下跪，舉手投降。要不然就等著我的兄弟把你打成篩子。」


  唉，本來想和平解決，人家非不同意，看來，這件事情，只有刀兵相見這一條路了。